論苗族民間文學《仰阿莎》動畫改編中的敘事重構

（貴州財經大學 貴州 貴陽 550025）

動畫改編是根據文學作品精神進行的動畫視聽轉化。媒體的創新使民間文學在發展中不斷被重構與創新。傳統敘事詩表現了人民的思想情感和生活，而其中的真實與虛幻、神性與人性和動畫特質不謀而合，如“神話思維突出的特征是隱喻性、想象性、情感性、直覺性、具體性和因果要求”。敘事詩里不夠重視敘事和玄想，但動畫可以補足，如“傳統敘事詩里有一種尚實際、重情感而輕玄想、黜敘事的民族精神和文學特色”。苗族敘事詩《仰阿莎》以仰阿莎的愛情為線索，以短句敘事，動畫改編是對《仰阿莎》的再創造，涉及內容和形式的創新重構，透過鮮明生動的角色表現其深刻的文化內涵和苗族人民生活中的哲學思考。別林斯基就曾說，“文學的民族性是民族特性的烙印，是民族精神和民族生活的標記”。

一、敘事結構調整

影片敘事結構是一種隱藏的框架形式，關系到情節的安排和內容的組織。確定敘事結構要設定好敘事角度，結構布局和情節安排要合理。常見的敘事結構包括“因果線性結構、回環式套層結構、綴合式團塊結構、交織式對比結構、夢幻式復調結構。”除因果線性結構之外的其它敘事結構是“非線性敘事結構”。動畫中非線性敘事的戲劇性更強烈、更有節奏，應打破口頭文學線性敘事思維，重視蒙太奇語言的運用。苗族民間文學《仰阿莎》有古歌、傳說等形式，古歌《仰阿莎》中采用了傳統的因果線性敘事結構，以短句敘事，包括美麗超群、出嫁、逃婚、日月打官司、竹鼠吃月亮等五部分，語句簡練，主題明確，結構完整，但情節簡單。如螃蟹勸仰阿莎不要嫁太陽時是這樣敘述的，“聰明姑娘仰阿莎；開口回答螃蟹王；害你枉自跑一趟；跑來設計把我誆”。這樣敘述重視實際問答和情感流露，但是細節的缺失不利于其動畫改編，譬如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情景下發生的對話，內容不詳細。傳說《美麗的娘阿莎》中也采用了傳統的因果線性敘事結構，其中加入了對比、隱喻手法，更細致地描述了故事中的時間、環境、對白、人物及心理等內容，但進行動畫改編還需對故事進行戲劇化調整，突出夸張和娛樂性，強化高潮部分，簡化情節。

動畫是敘事性的時空藝術，動畫改編要運用動畫思維，以動畫視聽語言特有的表現規律和表達方式對文學作品進行改編，體現出明顯的矛盾沖突和清晰的故事線索。動畫劇本不同于影視劇本，更強調和突出以畫面形式來表現動作和場景，動畫劇本中涉及的因素必須確定，敘事結構要緊湊，內容簡明且富有節奏，時空關系清晰，重視視聽張力，可運用夸張、有趣、虛擬的戲劇化手法來表現劇情。本文以影視劇本選中的《仰阿莎》為藍本，探討動畫改編中的敘事重構。原著以順敘的方式進行了敘述，開篇介紹了故事發生的環境，接著敘述了仰阿莎出生、長大、出嫁、私奔、打官司等內容。故事發展脈絡清晰，但情節戲劇化較弱，細碎的情節支線較多，不夠簡明、節奏變化不明顯，高潮部分不突出，應結合人、物、景表現具有視覺沖擊力的情節，展現故事情節的內在張力。

改編要明確貫穿故事的主線和“起承轉合”四個部分的設置，找到故事的切入點。故事以仰阿莎的丈夫“太陽”花天酒地、追名逐利及其霸道行為為副線，牽引和補充主線；以仰阿莎錯嫁太陽，遭遇冷落，寂寞無助的仰阿莎與月亮相愛并私奔到天涯海角，他們打官司獲得理解，重獲愛的自由為主線。動畫改編為突出故事矛盾可以采用倒敘的方式切入序幕部分，直接將激化的矛盾展現給觀眾，為敘述構建一個情緒重音，加大時空跨度，精簡敘述，隨著時空轉換和事件進展，使觀眾很自然地進入敘述主體的視野與體驗狀態。在起、承部分將正敘（仰阿莎祠堂內的現場訴說）和插敘（仰阿莎的回憶）結合起來循環使用，突出節奏變化。

二、情節重構

情節是事情的變化和經過，涉及人物、事件、場景。動畫片情節設置的關鍵是動態情勢的營造，敘事中外部事件的發展和內部場景的情勢營造要體現出情節變化。高爾基認為情節展示了人物之間的聯系、矛盾、同情、反感和一般的相互關系……某種性格、典型的成長和構成的歷史。情節重構更有利于動畫中人物之間的關系設計，從而以畫面形式展示人物性格以及形成如此性格的環境。情節重構中插敘能更好地表現情節的內容和意義，補敘能補充交代相關人物、事件，構成故事的整體觀，伏筆能增加情節的合理性，細節能豐富情節的藝術感染力。在《仰阿莎》情節重構中要反映出人物性格和人物之間的關系，倫理道德及封建家長制對傳統苗族女性生活的影響，反映出主人公打破思想束縛的渴望與感悟，體現出以人為本的時代精神。

故事情節重構主要有四個部分，開篇鏡頭交代大環境并轉向祠堂內，由祠堂內的理老說理引出故事開端：在理老詢問仰阿莎時，她的回憶作為插敘進入故事，仰阿莎生在苗家幽深的山谷中，她心靈手巧，太陽看上了她，請烏云去做媒，向仰阿莎的舅舅記莎提親，仰阿莎錯嫁太陽。鏡頭抽回，仰阿莎訴說常年遭遇太陽冷落，長工月亮給予了關心和幫助，引出故事發展部分（插敘）：仰阿莎常年在家勞作盼太陽歸家，太陽拍死她請去捎信的蟬兒繼續在外花天酒地、追名逐利。鏡頭抽回，描寫仰阿莎及眾人的反應，繼續訴說高潮部分（插敘）：仰阿莎與月亮相愛，他們決定到天涯海角去靠勞動重建幸福家園。太陽知道后追去找他們說理，請理老做主懲罰他們。鏡頭抽回祠堂內引出結局與開端相扣：理老說理，月亮帶走太陽妻，但因真情相愛，月亮罰金銀各一船給太陽；太陽常年在外花天酒地、追名逐利，對妻無情，讓太陽割一半江山給月亮，成全仰阿莎和月亮，太陽惱羞成怒，撒出金針照得人們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故事情節需考慮動畫表演的虛擬性和夸張性，如開端仰阿莎和月亮背靠背地被綁在祠堂的木樁上，院子被陽光炙烤著，太陽在一旁氣急敗壞，嘴里吐著火氣和煙，理老敲響竹理片觀察左右，準備把理來講，圍觀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加補敘內容）。接著理老詢問仰阿莎，她的回憶作為插敘引入故事開端部分，敘述仰阿莎的成長及如何錯嫁太陽的。又如太陽追去尋找仰阿莎和月亮的那一場可以這樣敘述：青翠的茶山上，仰阿莎和月亮邊唱著歌邊把采來的茶葉裝進背篼里，歌聲唱醉了茶樹和飛鳥，歌聲順著山谷飄向天上，太陽等人騰云駕霧提著繩子飛來，仰阿莎急忙拉著月亮往山腳下跑，太陽和記莎把他倆抓到火燒云上，飛向祠堂。

三、角色塑造

在動畫的敘事重構中除了有趣的情節設計還要從不同的視角進行角色塑造，以故事情節反映生活的內在美。動畫角色塑造包括外在形象和內在形象塑造，體現其身份和地位、環境和心理。可吸收苗族傳統藝術進行造型設計賦予人物外在形象；通過故事中構建的社會關系和人物的思想行為進行內在形象塑造，使觀眾能獲得審美比較，體悟到故事中人物的性格和心理變化。故事著重刻畫了苗族女性仰阿莎在尋找真愛過程中物質層面和精神層面的變化，體現了主要角色的自我覺醒。普列漢諾夫認為，“任何一個民族的藝術都是由它的心理所決定的……在一定時期的藝術作品中和文學趣味中表現著社會心理。”對《仰阿莎》的審美體驗必然會受到苗族傳統文化的影響，其塑造的角色也應該是民族社會心理的體現。

故事通過敘述仰阿莎的境遇、太陽的專橫無情、月亮的善良和勤勞，完成主要角色性格的塑造。在六場和十五場中體現的太陽的性格變化與故事的轉折，場六（日景內天宮）：太陽家金碧輝煌，他獨自坐在桌邊沉悶地飲酒，被忽然飄來的悠揚歌聲吸引，他端著酒杯俯視苗鄉，見正在清水江邊洗頭發的仰阿莎，她唱著歌，波光倒映出她美麗的臉龐和婀娜的身姿，金銀色的魚兒在周邊悠閑地游來游去，太陽久久呆望著，忘記了酒杯里的酒倒了出來。場十五（夜景內太陽家）：新婚不久，屋內太陽蹺起二郎腿，吧嗒著葉子煙，吐著連串的煙圈，似乎有什么心思，仰阿莎卻在一旁忙著家務活。太陽對仰阿莎說要去東海邊爭名利。仰阿莎勸他說夫妻相伴才幸福，他根本不聽，執意要去，他說可以雇長工放牛、割草、耕田，怎么也勸不動太陽的仰阿莎，難受得眼淚濕潤了雙眼。又如場二十四仰阿莎常年勞作生病了，長工月亮暗自去碓房幫她舂米的情節，場二十四（夜景外碓房外）：暗夜里山風呼嘯，霧雨模糊了山路（全景）。仰阿莎提燈摸索到碓房外，見碓房里閃著微光，她吹熄燈，站在一旁想看個究竟（中景），這時碓房里的燈熄了，月亮拍打著身上的灰塵開門出來，轉身關好門，消失在霧中的山路（遠景），仰阿莎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特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以此烘托出女主角內心變化，也為故事轉折提供鋪墊。動畫角色塑造要融入故事情節中，通過角色間的心理沖突和思想行為使敘述產生戲劇化張力，以表現故事中人物之間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