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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青春校園電影的劇烈變化,但并無多少質量上乘的巨制力作,大多為跟風拍攝的商業片,真正符合青年心理需求,或者說為青年量身打造的,能反映青年真正生活及心理的青春校園影片并不多見。國產青春校園影片后勁不足的原因很多,首先眾多國產青春校園片題材單一且庸俗老套,充斥著早戀、墮胎、瘋狂等元素的拼搭。其次是選擇一些年齡不相符的演員來演繹青春的瘋狂和熱血,充滿違和感。而現實的青春與校園并不僅是青春校園影片所展現的熱血、新奇、浪漫,對另一些人來說可能是創傷。隨著2018年電影《悲傷逆流成河》(簡稱《悲傷》)的上映,真正意義上拉開直面校園欺凌事件的序幕,其后2019年上映的《少年的你》也以票房口碑雙贏的姿態打開了青春校園影片的另一個傷感視角。本文將從敘事空間設置、人物設置及懸念設置等方面對兩部影片進行比較分析,來探索兩部國產校園欺凌影片的異同。
真實的重構地理空間。首先,影片《少年的你》中使用了虛擬的地名,但在整個拍攝的地理空間中充斥著明顯的重慶的地理特征。上上下下的樓梯、盤旋的地形,都完整地支撐著劇情的發展,尤其是女主陳念在被魏萊(欺凌者)等三人追趕一路往下跑的盤旋路線,女主失手把魏萊推下樓梯導致魏萊死亡以及男主小北甩開警察把陳念帶走決定為陳念頂罪等情節,在任何平原城市都無法展開,只有在山城重慶,影片將地理空間的特征以風格化的方式展現出來,這些情節設置才合理且完整。其次,整個影片中平坦的大路相對較少,更多的是逼仄的小巷、灰暗的不常見太陽的天空。這些設置都通過地理空間的建構和表達,生成了影片所要要表達的內涵。
與《少年的你》相比,影片《悲傷》也同樣建構了一個極具對比意味的地理空間。影片一開始便采用了一個俯瞰城市的鏡頭,畫面中到處是林立的高樓、川流不息的車輛,但隨著鏡頭的下降,轉入一條小弄堂,從弄堂里抬頭還可以看見外面的高樓,但是弄堂里已完全是另一個世界。林立的高樓、先進的科技館,與此對比的是逼仄的弄堂,狹小的生活空間和落后的小診所。影片通過地理空間上的對比形成一種張力。
破碎又重建精神空間。精神空間是指人的思想活動所占的空間。從本質上講,精神空間來源于欲望與滿足之間在實現過程中的延遲或延宕;電影當中,人物的精神空間則通過對人物各方面的塑造展現出來。兩部影片中女主被施暴者欺凌,尋求幫助無果,她們與外界的情感關系空間被不斷擠壓。而在反抗施暴者欺凌的過程中,她們建立了與拯救者的情感關系空間,并最終重建了與自我的情感關系空間。
元素與情境共建隱喻空間。兩部影片均采用典型的元素以及情境創建了隱喻空間。例如,兩部影片都采用了“花”的元素用作隱喻,花為基礎的影像隱喻,象征著青春、生命和鮮活。《悲傷》中男主齊銘送女主易遙的花伴隨著易遙的生病倒下,又伴隨著易遙內心受傷害而枯萎。影片《少年的你》當中高考第二天女主陳念出門考試時,門外電線桿下面也有幾朵小小的盛開的雛菊。幾朵小小的雛菊隱喻陳念堅定不屈的品格,渺小堅韌,也是兩個少年的象征。同樣,兩部作品中都運用了“紅墨水”的元素隱喻女主受到外界的傷害。在《悲傷》中,易遙遭到學校同學的欺凌,身上被潑了紅墨水,紅墨水像血一樣猙獰的在易遙身上綻開;《少年的你》當中自殺的胡小蝶和女主陳念的椅子上都被倒過紅墨水。不同的是胡小蝶在沉默中坐到滿是紅墨水的椅子上,紅墨水一寸寸浸濕她的裙子,隱喻了她的心也在一寸寸地被侵蝕。
主題元素深化敘事空間。《少年的你》貫穿始終的是“高考”元素。影片中多次出現高考倒計時,倒計時不斷縮短,情節不斷發展,隨著倒計時結束,高考開始,魏萊死亡被發現。高考在片中意味著女主陳念擺脫現實困苦生活的唯一稻草,是陳念和母親的希望,她尋求男主保護的初衷也在于一定不能被欺凌者所影響,要去北京,這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的信念,所以在失手推倒魏萊之后她才會說“我輸了”,她輸掉的是前途、是希望。片中對于高考的刻畫也非常具有現實意義,封閉的校園、壘滿各種教科書教材的課桌、月考、橫幅、激勵學生的老師,這類主題元素的運用增加了影片的真實性和現實感。
《悲傷》當中運用了“河”與“水”作為主題元素,在影片一開場便是女主易遙在燈塔礁石上奔跑,背后是漠然的觀望的人群。易遙跳進河里,旁白敘述“我的夢里,一直有一條過不去的大河”。這條“過不去的大河”就是她所面對的流言和誣陷,她掙扎在其中,無法呼吸。“河”元素貫穿始終,深化了影片的敘事空間。
在人物設置方面,兩部影片相似之處較多,設置了一些典型的人物形象:備受欺凌的貧困女主、失勢的母親、缺位的父親、物質條件較好的施暴者、施暴者的助手、旁觀者以及打破規則的救贖者等。
《少年的你》中,女主陳念學習成績優秀,高考是她擺脫貧困生活走出去擁抱世界和未來的唯一出路,所以陳念在性格上是隱忍而倔強的,她忍受著施暴者魏萊一群人的騷擾和傷害。而在這種情況下,她不想讓無助的母親擔心,沒有把事情告訴母親,在尋求老師和警察幫助之后三個欺凌者被停學,但是對陳念的欺凌卻沒有停止。因此,陳念只好尋求同樣身處社會邊緣的小北來保護自己。陳念的救贖者男主小北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離開了他,之后他的母親也拋棄了他,所以他只能一個人獨立生存,在偶然被路過的陳念幫助過之后,他成為了陳念的保護者。在這里,男主的出現意味著校園當中沒人能解決的問題被游離在校園之外的少年解決和打破了。而在陳念失手殺死魏萊之后,小北決定為陳念頂罪。兩個弱小的少年相互依偎,相互取暖,片中對于男女主感情的刻畫并不是簡單的愛情兩字可以概括的,更多的是一種相互救贖,是兩個靈魂的碰撞。
《悲傷》之中女主易遙同樣是跟母親一起生活,母親為了生計對易遙并不十分關心,導致易遙在染病之后十分無助。易遙與成績優秀長相英俊的班長齊銘之間的小情愫被轉學而來的唐小米所嫉妒,所以她試圖跟蹤易遙,卻在跟蹤的過程中發現了易遙染病的消息。唐小米在拍下易遙從醫院出來的照片后,隨即將照片散布出去,形成了對易遙的不利輿論,使易遙被同學的惡意揣測和中傷所傷害。而齊銘并不是傳統故事片人物設置中的救贖者,他試圖幫助和拯救易遙,卻也并沒有真正站在易遙的角度相信和理解她。給易遙灰暗生活帶來色彩的是規則的破壞者,學習成績不好卻熱情奔放的顧森西。
《悲傷》的人物設置基本圍繞校園展開,校園之外的人物也僅限于男女主的父母。《少年的你》在人物設置上更加的多元化,除了女主母親還設置了性格各異且分別代表不同色彩的三名警察。在各類出場人物當中,無助失勢的母親、缺位的父親、老師、警察都因為各類原因成為“無用的大人”,所以《悲傷》中女主選擇用極端的方式去證明自己的清白,而《少年的你》當中直接促成了學業優秀的少女和社會邊緣的小混混男主的相互保護。
兩部影片都是用了多種懸念設置的方法,例如《少年的你》采用了期待式懸念。在女主陳念被魏萊一行人追趕的過程中,她躲進了垃圾箱,這時觀眾知道她躲進了垃圾箱,而片中魏萊一行人則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觀眾在觀影過程中會隨著劇情而緊張、擔憂。其次還采用了突發式懸念,例如《少年的你》當中高考當天,考生們進入考場時,在郊外挖出了一具無名女尸。對于觀眾來說是突發懸念,會引導觀眾思考死去的是誰以及誰是兇手這類問題,吸引觀眾繼續觀看。而隨著警方的介入,事情的真相終于被揭開,這里采用了揭秘式懸念,一步一步交代了事件的真相,最終兩個少年的秘密終于被揭開。
《悲傷》的懸念在于女主易遙生病的原因,在影片的前半段,觀眾同易遙一樣并不知道生病的原因。而易遙生病的情況被暴露后,便成了她被欺凌的導火索。同時,易遙生病的原因也被不斷地惡意揣測,成為中傷她的一把利劍。隨著劇情不斷發展,觀眾同易遙母親一道揭開了謎底。影片的后半段,采用了典型的期待式懸念,觀眾知道的信息多于片中人物。觀眾知道害死片中顧森湘的兇手,但片中人物并不知情,導致在易遙被陷害、被誣陷時,觀眾更加能夠切身感受到她被誣陷的痛苦。
《悲傷》與《少年的你》兩部影片在敘事空間設置、人物設置及懸念設置上有很多相似之處。而《悲傷》在主題上更偏向純校園,旨在引發對校園欺凌事件的思考,而《少年的你》則更富社會性。兩部影片共同豐富了校園青春片的類型元素,同時在設置上也出現了模式化的傾向,但已邁出青春校園影片的新的一步,對當下青春校園影片展開新敘事具有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