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公司非經常性損益盈余管理案例研究

昌遠鵬

摘 要：本文以對QA股份為例，對其“為實現業績操縱，有目的性地披露期貨交易中大幅盈利的部分，達到其拉升股價的目的，來掩護大股東進行減持獲利，最后在監管下披露虧損”的案例研究，分析QA股份采取上述做法的動機、手段和對經營績效的影響，并得出了我國股票市場退出機制的不完善是非經常性損益盈余管理行為滋生的重要原因，以及非經常性損益盈余管理對企業可持續發展的能力存在負面影響的結論。在此基礎上，為探索非經常性損益相關披露制度，以及我國股票市場退市制度的完善，提供了相關建議和設想。

關鍵詞：非經常性損益;盈余管理;信息披露;業績評價

作為資本市場上衡量上市公司盈余質量的重要信息披露指標，非經常性損益近年來越來越受到關注。其原因在于，非經常性損益具有不可持續性、臨時性的特點，不利于外部投資者對公司未來的經營狀況形成穩定預期。長期以來，我國上市公司出于市值管理、美化業績等需要，利用非經常性損益粉飾報表的行為有增無減。研究上市公司利用非經常性損益進行盈余管理的行為，對優化資本市場資源配置、保障投資者利益、提升會計信息質量水平具有重要價值;從投資者的角度，厘清非經常性損益的披露要求，提高財務報表信息質量亦對保障投資者的知情權有所幫助。

一、案例分析

1. QA股份公司概況

（1） 公司簡介

重慶QA股份公司的主營業務為汽車零部件制造，掌握了從冶鑄、沖壓、鍛造等一整套機械加工完善流程。公司主要產品為汽車發動機動力總裝核心零部件和變速器關鍵零部件，包括汽車發動機活塞、氣缸蓋和氣缸體、飛輪、連桿及變速器主輪、主軸等，對于汽車發動機其他精密結構部件生產也有涉及。QA股份在生產、研發領域的專業型人才儲備雄厚、經驗豐富，深耕汽車發動機動力、傳動系統近二十年。公司在汽車零部件方面，年產量超過100萬件，生產能力雄厚，在汽車配件生產制造行業處于中上游水準。QA股份在現有業務板塊發展增長的同時，也將目光投向了新能源汽車領域。公司設立新能源研究院和工藝部，以及汽車新技術北美研究院，來負責新能源汽車項目的實施。

（2） QA股份公司財務狀況分析

由表可知，雖然QA股份歸屬于母公司的凈利潤，從整體來看呈現上升趨勢，但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其凈利潤卻連續降低，且從2018年起轉為負值。由此可知，QA股份主業創造利潤的能力在不斷下降，也導致了公司業績的不佳。在受新冠疫情影響，汽車行業整體比較蕭條的情況下，QA股份自身核心業務的造血能力減弱，主營業務連年虧損，使得QA股份會更傾向于利用非經常性損益來調節利潤。

2.盈余管理目的

（1） 謀求產業轉型

汽車零部件行業具有行業準入壁壘低、企業數量多的特點，該行業處于充分競爭狀態。在傳統汽車零部件行業競爭激烈，新能源汽車產業方興未艾的情況下，QA股份選擇謀求產業轉型，設立了全資子公司美灃QA對接新能源板塊項目，介入新能源領域，從事新能源驅動系統產品的研發生產及銷售。然而QA股份并未擺脫主營業務連年虧損的困境，這便是QA股份進行非經常性損益盈余管理的另一個重要動機。新能源汽車的大力發展擠壓了傳統汽車的銷售空間，加之受經濟下行壓力影響，人們對汽車的購買欲望不強，汽車零部件生產行業自然遭受打擊。與濰柴集團、華域汽車、海納川汽車部件有限公司等汽車零部件行業的龍頭企業相比，QA股份營收規模表面看似增長，然而凈利潤、扣除非經常性損益等指標的增長速度卻遠遠滯后。從 2015年開始呈現下滑的趨勢，2018 年到 2019年之間，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凈利潤均為負數，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凈虧損進一步擴大。由此可見QA股份的盈余管理的動機之一為推動企業向新能源汽車產業深耕，使企業順應行業發展趨勢，實現基業長青。

（2） 抬升市值，減持套利

通過梳理QA股份股東減持公告，發現QA股份主要股東，在QA股份公布投資收益、股價持續上升時期，共發生了3次減持。具體見下表：

由于2020年鋁等大宗商品價格發生大范圍波動，偏離正常價格區間，QA股份選定鋁作為期貨交易的品種，通過對開金額、數量的多頭與空頭，盈利時平倉入賬，未平倉或浮虧嚴重的按成本計賬，通過這樣來提振投資者信心、抬高股價。如果股票價格已經處于上升階段的瓶頸期，則著手平掉虧損的持倉部分。同時，根據2020年10月13日，QA股份發布的“關于公司股份回購進展情況的公告”顯示，QA股份將以不超過人民幣10.8元每股的價格，回購不低于1467萬且不高于2934萬股的普通股股票。公司一邊發布平倉盈利公告，大股東一邊減持套現，一邊發布股票回購計劃，體現了公司抬升市值、減持獲利的意圖。

（3） 薪酬動機

上市公司常常以將高管的薪酬與公司的經營業績或股價掛鉤的方式，來對管理層進行激勵。然而，在這種激勵模式下，高管的薪資與公司的經營狀況成正相關關系，因此企業管理層存在通過利用非經常性損益美化業績，進而提升自身所獲報酬的動機。這種激勵方式，很可能導致管理層只顧及眼前的利益，而忽視保障企業股東長期價值的提升。

3.盈余管理手段分析

（1） 處置非流動性資產

非流動性資產是指，不能在一年或超過一年的一個營業周期內變現或耗用的資產，主要包括長期股權投資、固定資產、投資性房地產等。上市公司在經營業績不佳時，往往會以選擇處置非流動性資產的方式，來獲取高額的資產處置損益。

根據QA股份2019年的財務報表顯示，其非流動資產處置損益與往年相比突然增加，金額高達2.58億元。通過進一步查閱公司年度報告可以發現，QA股份2019年的非流動資產處置損益主要為處置不動產，并進行售后租回。通過融資性售后租回的方式，QA股份當年增加了收益約2.5億元，是將當年凈利潤扭虧為盈的重要手段。

（2） 政府補助

根據QA股份的財務報告顯示，其政府補助的金額自2018年起大幅增加，占凈利潤的比重也不斷攀升，在2020年度甚至占據年度凈利潤的25%以上。

（3） 通過期貨交易獲取投資收益

股利分紅收入、債券利息收入以及資本利得是上市公司投資收益的主要構成部分。誠然，優質的金融資產投資標的，會因為買入價與賣出價的巨大差價，給企業帶來可觀的收益。但這類投資標的常常可遇不可求，難以客觀反映企業持續經營的能力。尤其是對于產品生命周期已經處于成熟階段或者衰落階段，甚至發生持續性虧損的上市公司而言，如果其在財務報告中披露了大額的投資收益，投資者應對其真實盈利能力產生懷疑。

一方面，根據QA股份財務報告顯示，2019 年原材料鋁的采購額占公司產品制造成本的 21.34%，公司經過合理估算，預計 2020 年鋁采購量將繼續增加;另一方面，2020 年受疫情影響，鋁等大宗商品價格出現異常波動，下跌幅度偏離正常價格區間。QA股份根據其多年從事汽車配件生產制造行業，以及長期從事鋁現貨交易的經驗，判斷認為期貨鋁價格的超額下跌的持續時間不會很長，當疫情得到逐步控制、社會經濟向好發展時，期貨鋁的交易價格勢必回到正常的區間?；谏鲜隹紤]，QA股份做出在 2020 年 4 月份逐步建倉，進行鋁等產品的期貨投資決定。根據QA股份公告，截止到2020年10月，共進行期貨交易24筆，獲得平倉收益共計48970.7萬元。具體情況見下表：

4.盈余管理財務效果分析

（1） 對資本市場的影響

2020年5月之前，QA股份的股價經歷了嚴重的下跌，并持續了長時間的震蕩調整。根據QA股份2021年5月27日發布的年度報告顯示，2020年的凈利潤約為3.25億元人民幣，與2019年的1.17億元人民幣相比實現了大幅增長。然而，2020年QA股份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歸屬于母公司的凈利潤僅為0.7億元。由此可以分析得出，QA股份業績實現大幅好轉，最主要來自非經常性損益的貢獻。根據QA股份年度報告顯示，QA股份2020年1至6月，通過投資期貨獲取了約2.5億元的投資收益，占其凈利潤的比例高達九成以上。而截至8月14日，QA股份在期貨方面的投資收益高達5.85億元，2019年度凈利潤與其相比，僅為期貨投資收益的約四分之一。期貨投資領域的驕人成績同時也提振了外部投資者的信心，2020年4月至2020年9月期間，QA股份的股價由5.91元漲至11.58元，漲幅高達約96%。可見，QA股份在期貨市場的表現為QA股份營造了良好的形象。2020年第三、四季度，QA股份股價波動劇烈，之后趨于平穩，大體呈下降趨勢。

由此觀之，利用非經常性損益進行盈余管理，并非企業為經營困境紓困的“靈丹妙藥”。這種“美化”過的財務業績不能打消投資者的疑惑，也不能表示公司實際的經營和發展能力。

（2） 對盈利能力的影響

盈利能力，指公司通過經營活動取得利潤的能力。盈利能力分析能夠體現出公司的經營管理的能力，它是公司財務分析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盈利能力分析可以預測公司未來的發展情況。非經常性損益在指標計算中至關重要，因此以下將分別計算QA股份未扣除非經常性損益、扣除非經常性損益的盈利能力指標，并將二者進行對比。

通過對QA股份是否扣除非經常性損益的歷年指標進行比較，發現二者存在顯著差異。具體而言，盡管QA股份近幾年的銷售凈利率和凈資產收益率指標較為可觀，但在擠出非經常性損益水分后的各項財務指標，才能更可靠、真實地體現企業盈利能力。

二、對策建議

1.上市公司應聚焦主業，著眼于提升可持續發展能力

一個企業“造血能力”的強弱，具體反映在主營業務運營情況的好壞。以可持續發展為愿景的企業，其利潤來源應更多集中于主業。當企業運營情況不盡如人意、甚至發生虧損時，應考慮從技術迭代、提升產品附加值、優化管理、改善服務等方面入手。通過利用非經常性收益，來對公司的財務數據進行美化，并非長遠之計。

2.企業會計準則應完善非經常性損益披露的相關要求

根據《企業會計準則第30號--財務報表列報準則》相關規定，某些項目的重要性程度不足以在資產負債表、利潤表、現金流量表或所有者權益變動表中單獨列示，但對附注卻具有重要性時，則應當在附注中單獨披露。由此可見，企業會計準則對于非經常性損益的具體列報尚且存在不完善之處。非經常性損益直接在報表中披露，與在附錄中披露的影響存在重大差別。一方面，存在于財務報表主表中的財務數據是投資者做出投資決策的最主要依據，其變動與上市公司股票的價格息息相關。另一方面，對附注的閱讀與理解，對財務報表使用者財務知識的掌握程度提出了較高的要求，也增加了一般投資者的時間成本。因此，大多數投資者對附注所披露信息的關注程度不高。而且，部分上市公司在附注中披露的信息過于簡略，不利于投資者對公司的整體狀況做出全面的研判。由此觀之，僅僅指出在年度報表披露的時候對此類科目展開披露并且在附錄當中做出相應的解釋，不利于投資者獲取充分、適當的信息。

3.搭建更為合理的業績評價體系

站在企業的角度看，大多數上市公司進行盈余管理的主要考量，在于避免退市風險警示。當前，如果上市公司凈利潤連續兩年為負值，我國證監會對其做出上市公司的退市風險警示;而當上市公司凈利潤連續三年為負值，并且未在規定期限內扭虧為盈，則會被終止上市。該判別標準的考慮條件較為單一，僅僅將凈利潤這一個指標納入參考范圍，而并未明確指出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的凈利潤是否對界定公司虧損產生作用。

然而在現實情況中，如果以包含非經常性損益的凈利潤作為參考標準，上市公司在面臨被ST的風險時，可以通過借助非經常性損益項目進行盈余管理，能夠減少被ST的風險。此外，很多在緊急扭虧或是在規定的期限內摘帽的上市企業，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的凈利潤幾乎都是虧損。這些企業常常利用“洗大澡”的形式，通過利用本年度的嚴重虧損，來實現下一年度的盈利，進而調節利潤、避免退市。因此，證監會的相關監管重心，不能僅僅側重于凈利潤指標，而應更為關注上市公司的實際盈利能力和營運水平。

三、研究結論與展望

綜合前文的分析，本文得出以下結論：

（1） 我國股票市場退出機制的不完善促成非經常性損益盈余管理行為滋生。如果通過非經常性損益盈余管理的手段，使得下一年企業的經營業績實現扭虧為盈，退市風險警示即可撤銷，不會對公司產生實質性的影響。因此，我國股票市場退出機制的不完善，為上市公司憑借非經常性損益盈余管理，來避免暫停上市或退市，打開了方便之門。

（2） 非經常性損益盈余管理對企業可持續發展的能力存在負面影響。綜合QA股份利用非經常性損益盈余管理后資本市場的相關反饋，以及QA股份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盈利能力的變化來看，盡管上市公司利用非經常性損益實現了財務指標的大幅增長，但是這種增長并非可持續的。通過期貨交易獲取投資收益占用了大量資金，無形中增加了企業的機會成本，并且期貨投資的風險較高，收益具有巨大波動性;從市場影響的角度看，而通過巨額的非經常性損益來粉飾業績，也向市場傳遞了企業主營業務盈利能力較弱的信息，產生了負面的市場反應。

參考文獻：

[1]孫燕芳，牟亞茹.上市公司僵尸企業非經常性損益扭虧問題研究[J].財會通訊，2020（2）：88-92+97.

[2]龐博.內部控制、非經常性損益與企業績效[J].財會通訊，2020（14）：57-59+68.

[3]孫世敏，董馨格.會計準則變革和非經常性損益與盈余管理[J].財經問題研究，2020（11）：118-126.

[4]謝德仁，張新一，崔宸瑜.經常性與非經常性損益分類操縱——來自業績型股權激勵“踩線”達標的證據[J].管理世界，2019， 35（7）：167-181+204.

[5]楊賽迪，蔣芳，張涵卿，等.上市公司非經常性損益的典型特征分析——基于創業板上市公司2014-2016年數據[J].財會通訊， 2018（034）：1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