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宏睿
(南京審計大學,江蘇 南京211815)
全球價值鏈理論最初來源于價值鏈理論,沿著“價值鏈”“價值增值鏈”“全球商品鏈”“全球價值鏈”的演進順序而來。 1985 年,波特在《競爭優勢》一書中首次提出了“價值鏈”的概念,即每一個企業都在循環地進行著設計、生產、銷售、配送等服務產品的活動過程,而這種全過程可用“價值鏈”來表示,這些活動為了價值創造而活動。 1985 年,Kogut提出了“價值增值鏈”,他認為產品生產的實質就是一條價值增加鏈,每個廠商可能只參加了增加鏈的某一個環節。 1999年,Gereffi 認為“全球商品鏈”是商品由于跨國生產分工所形成的分布在全球各地并且又相互聯系的企業和相關的支持組織所形成的生產網絡。 在此基礎上,2001 年,Gereffi 在《價值鏈的價值》一書中,從全球價值鏈的概念、治理、升級、政策等問題出發,發展了全球價值鏈理論。 隨后,UNCTAD 對全球價值鏈給出了一個較為官方的定義:“全球價值鏈(GVC,global value chain)是在世界范圍內為實現商品或者服務的價值而進行生產、銷售、回收等環節的全球性企業網絡組織。”所以,可以看出,從產業間分工、產業內分工演變到全球價值鏈理論時代的產業內分工,將產品的設計研發、加工生產、營銷銷售、售后服務等過程分割成不同的價值鏈環節,由不同的國家或地區來完成,最終通過服務性活動實現產品的整體形式、所有功能和全部價值,從而提高交易效率、實現專業化經濟的增長。
但是,每個國家由于要素稟賦和生產能力的不同,會參與不同的價值鏈環節,獲取不同的價值增值,因此不同國家的GVC 地位也就不同。 在當前的國際貿易格局中,我國已經成為全球價值鏈博弈游戲中最大的玩家之一,如何實現爭奪有利地位,發展壯大自身實力,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已經成為當前最為核心的命題。 而制造業,作為中國嵌入全球價值鏈生產參與國際生產分工的重要抓手,使得中國一方面緊緊抓住了產業轉移浪潮和高效利用國內閑置生產要素的歷史性機遇,獲取了全球價值鏈帶來的巨大紅利而實現了飛躍發展,另一方面它也繼續決定了接下來幾十年里中國實體經濟的發展態勢和全球地位(制造業增加值的GDP 占比,從2004 年以來所有年份均超過27%①數據來源:世界銀行數據庫。),可以說是中國崛起宏偉藍圖上極其重要的一塊關鍵拼圖,因此,搶占制造業全球價值鏈高端地位,高質量發展中國制造業,獲取、創造并分享全球價值鏈的發展紅利,便成為中國復興之路上的關鍵一步,因此接下來論文將沿著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測度、影響因素和提升逐漸展開,探索躍向高端之路。
關于制造業的全球價值鏈地位測度方法,不同學者有不同的選擇指標與測量方法,因此也可以根據不同的特征和角度進行系統分類和框架打造。 但實際上,全球價值鏈的參與主體是產品,其目的和結果是為了增值,因此論文據此對其地位指標的測量進行如下分類:
從最終產品角度入手研究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是從出口產品的一些基本性質出發,如出口產品的價格、出口產品的質量、出口產品復雜度等。
施炳展(2010)構造了中國出口產品的價格和世界出口產品的平均價格的差異度指標,發現中國制造業出口產品的價格遠遠超過發達國家,因此得出了中國制造業處于全球價值鏈低端的結論。 胡昭玲和宋佳(2013)通過研究中國產品出口價格的變化來分析中國制造業的國際分工地位,發現中國制造業的地位比較低,加入了世界貿易組織以后,地位才有所提升。
Hallak 等(2009)根據其所提出的產品質量指數模型,測算了中國等10 個國家在1990~2006 年期間內出口產品的質量指數,發現中國的電子、通信等產品的質量存在較為明顯的上升趨勢,因此其全球價值鏈地位有所提高。
出口產品復雜度,是一種反映一國整體、產業以及產品技術含量的指標。 Lall 等(2006)認為收入水平越高的國家或地區,其能夠出口的產品品種越多樣,復雜度越高,在指標的構建中,將一國產品出口額占世界該產品出口總額的比值與一國人均GDP 進行加權平均從而獲得技術復雜度。 Hausmann(2007)提出了EXPY 指標,即出口技術復雜度指標,該指標的測度分為部門層面和國家層面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測算,EXPY 指標以RCA 指數作為權重來與各國人均收入進行加權平均,從而得到部門層面的出口技術復雜度。 Rodrik(2006)利用出口復雜度指數在測算中國的出口技術水平時,發現中國的出口技術水平與人均GDP 為中國3 倍的國家的出口技術水平大體相當,即“Rodrik 悖論”。 邱斌等(2012)利用復雜度指標測算了中國制造業各行業在2001 ~2009 年的全球價值鏈地位,發現期間大部分行業都處于總體上升的趨勢。
從貿易增加值角度入手,國內外學者的研究方法也略有不同。 Hummels 等(2001)最先提出了HIY 分析法,他認為在出口產品中內含的進口投入品的價值即為垂直專業化,出口中的進口投入品價值與出口值的比值即為垂直專業化指標,代表了一國在國際分工中的垂直專業化程度。 相關學者也在這個指標的基礎上對一國的垂直專業化程度進行了測量,如文東偉等(2010)以此為基礎,測算了中國制造業的垂直專業化水平,發現其雖然較低但增長迅速。
由于HIY 方法的兩個關鍵性假設在現實中難以成立,因此Koopman 等(2008、2010、2014)對其進行了修正,提出了KWW 法和KPWW 法,把總出口分解為國外附加值和國內附加值兩部分,而國內附加值分為國內直接附加值出口、國內中間附加值間接出口、國內復進口附加值出口三部分,在此基礎上,提出了一國的全球價值鏈參與指數和全球價值鏈地位指數,由于該指標測算科學并且應用性極強,使其成為當今比較主流的GVC 地位測量方法。 周升起(2014)采用GVC地位指數,基于TiVA 數據測量了1995 ~2009 年中國制造業的GVC 地位,發現中國制造業整體以及細分部門的GVC 地位較低,呈“L”型演變特征,其中勞動密集型部門的GVC 地位相對較高。
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決定,其實質仍然是如何取得競爭優勢,因此其根本的決定可從比較優勢理論中窺知一二。
比較優勢理論從古典經濟學開始,首先由亞當·斯密(1776)提出的“絕對優勢”,然后到大衛李嘉圖(1817)提出的比較優勢理論,然后到新古典階段由赫克歇爾和俄林提出了H-O 理論,以上的理論可以稱之為“靜態的比較優勢理論”。 在靜態的比較優勢理論中,可以發現“要素稟賦”處在一個核心的位置,要素稟賦主要是指勞動力和資本,因此很多學者都將勞動力和資本引入決定國際分工地位的模型中。胡昭玲等(2007)認為低勞動力成本是我國一個很大的比較優勢,是我國制造業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的基礎。 陸甦穎等(2010)實證檢驗發現,制造業的國際分工程度與勞動力成本呈負相關,與勞動生產率呈正相關。 鄭江淮(2013)實證結果發現,人力資本、制度環境等對我國制造業GVC 地位攀升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
隨后是動態比較優勢理論,其主要包括弗農(1966)的產品周期理論、林毅夫(2013)的《新結構經濟學》、Krugman 的“干中學”效應等。 動態比較優勢理論中,核心關鍵體現為技術進步,學者們也圍繞其展開了大量研究。 Humphrey(2004)認為,全球價值鏈的不同環節對應了不同的技術層級,技術能力的提升是價值鏈地位提升的關鍵因素之一。 張奎亮(2011)運用制造業的行業面板數據進行了實證分析,發現研發投入是中國制造業提升GVC 地位的基礎性因素,技術因素對其起到了正向作用。
事實上,如何對比較優勢進行強化,政商學界都進行了大量的思考,其中通過FDI 與制度來強化比較優勢是兩種最常見的表現形式。
首先是FDI。 FDI 目的有很多,如為了減少勞動力成本而轉移工廠、為了獲取關鍵技術而進行并購投資、為了打開消費者市場、奪取市場地位等,其或多或少都實際地參與了比較優勢的強化,所以FDI 是一個影響制造業GVC 地位的重要因素。 文東偉等(2010)計算了中國制造業的垂直專業化水平,發現中國制造業出口增長中來自國外增加值的貢獻達29%,而國外增加值的一個重要來源就是FDI。 Wang(2007)、Xu(2009)、祝樹金等(2010)都認為FDI 對一國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的影響為正。 但是也有學者通過實證發現FDI 對制造業的促進作用并不總是正向的,如李強等(2013)實證發現FDI 雖然能夠提高勞動密集型行業的GVC地位,但是對技術和資本密集型行業的影響卻不顯著。 FDI對制造業GVC 地位的影響還需進一步的分析與驗證。
其次是制度。 制度是一個國家進行政府干預最常規的手段,制度和政策對比較優勢的強化起到了強烈的催化劑作用,林毅夫(2013)在《新結構經濟學中》也大大肯定了制度和基礎設施對一國比較優勢的基礎性支持作用。 祝樹金等(2010)采用法律規則指標來代替制度質量,實證發現制度質量和自然資源的交叉項對出口復雜度和GVC 地位的影響顯著為正。 李強等(2013)實證發現,以政府經費為代表的制度環境等對我國制造業的GVC 地位攀升具有較為明顯的促進作用。 戴翔和金碚(2014)分別采用經濟風險指數、金融風險指數、政治風險指數來衡量制度質量,發現制度質量的完善對出口技術復雜度和GVC 地位能夠起到非常顯著的作用。
綜上,要素稟賦、技術進步、FDI 與制度都或多或少地對一國制造業的GVC 地位有著較為明顯的促進影響。
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提升,從表現形式來看,其特征主要體現為從技術含量較低的環節向更高的環節演進,并且在這個過程中獲得更多的附加值(Kaplinsky,2000)。 而要實現這種提升,Gerriff(1999)、Humphrey 等(2002)提出了一種以企業為中心,包括工藝流程升級、產品升級、功能升級以及鏈條升級的四種升級方法分類。 而這四種分類方法都暗含了企業通過各種途徑和方法來實現企業的競爭優勢,因此價值鏈升級的本質可以理解為是企業競爭優勢的實現,從而實現更大的價值。
把視角再向前推進一步,企業若需要實現競爭優勢,需要實現更大的價值,其根本上依舊可以考慮從要素稟賦、技術進步、FDI 和制度入手。 對應地,可以考慮更好地去調配利用好閑置生產要素,注重高級人力資本等生產要素的累積與集聚,注重發揮好競爭與創新這兩個要素興奮劑的作用推動技術進步,以及發揮FDI 和制度的輔助促進作用。 事實上以上幾種路徑,不僅僅是企業競爭優勢的實現,更是一國生產產出增加的實現,都可以歸結對應到增加生產要素、使用更高級的生產要素以及提高要素的使用效率這些最根本的提高產出的經典路徑中去。
綜上,可以提出以下政策建議:一是繼續貫徹執行好供給側改革的國家戰略,將廣大的資金和勞動力從過剩產能和產業里解放出來,利用自由市場引導進入需要它們的行業中去。 二是注重高級生產要素的累積,要悉心培養適宜的高質量要素的經濟社會生長環境,如更自由公正的營商制度、更有利的人才激勵制度、更寬松的FDI 投資環境、更適合吸引高質量FDI 的投資制度等來吸收國內外高級生產要素,提高國內的高級生產要素集聚水平和密集度,從而逐步改善升級國內的要素結構。 三是注重打造國內價值鏈,向全球創新鏈逐步轉型(劉志彪,2015)。 國內價值鏈是指以本土企業為核心,以國內市場為基礎,從產品的設計研發到消費售后的整個價值鏈大部分環節都由國內完成。 由于國外的競爭常常不能體現為有效競爭,并且國外的技術溢出存在很大的壁壘損失,使得本土企業必須要依靠自己的研發創新,在國內強大的市場基礎上,與眾多國內企業形成有效競爭和產業集聚,最大效率地實現國內產業間技術溢出,進一步實現技術領域的創新和突破。
希望且相信依據以上幾點,能夠從根本上提高我國制造業企業的競爭優勢和價值實現及增值能力,從而能夠提高我國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地位,助力中國制造業的高質量發展以及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順利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