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韞澤
(吉首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 張家界 427000)
作為一種創作藝術,文學翻譯產生于譯者對原著直覺的和自覺的審美活動。譯者要從創作者的角度去挖掘作品的藝術美,又要從讀者的角度去品味作品的美,因此譯者要讓譯文與原文在詞語的表達上做到貼切,同時在氛圍和情緒上也能吻合,以喚起譯文讀者的共鳴。因此,文學翻譯要求譯者既要創作又不能超越自己的個性,在原著環境和譯本接受環境、原作風格和譯者自身風格這些限定因素里進行再創作。黃源深將這種文學翻譯的風格描述為“靈性”,文章將以其譯作《簡·愛》中的經典譯文為案例研究分析如何靈性地翻譯文學作品,為譯文讀者呈現出別致的風景。
靈氣,其實就是一種創造力量。就翻譯這一領域,靈氣就是靈活到了極致的表達能力,也就是對原文有透辟的理解以及對原著風格有充分把握,同時還能靈活地傳達原作品的精、氣、神。這樣的譯文,是從高明的譯筆筆下自然混成的智慧結晶,是生動而活潑的,而不是充滿匠氣。黃源深曾撰寫多篇文章闡述自己的翻譯觀,“譯者要有自己的風格,絕不意味著可以忘掉原作風格”,而要“盡最大努力,調動自己的文化素養和中外文功力,準確地傳達出原作的風格”。黃源深的譯作,如《簡·愛》《老人與海》《最后一片葉子》等,不僅做到了準確性和靈活性的統一,而且把握了原著的審美素養如神韻氛圍等。通過閱讀黃源深的譯作和文章,可以發現一個好的譯本對原著意蘊的出色再現可以通過心理活動、對話風格和場景描寫這三個方面展示。
《簡·愛》是一部帶有自傳色彩的長篇小說,蘊含第一人稱的心理活動描述,傳達了作者曾經的情感歷程和心理體驗。譯者翻譯這些片段時,需要把握好人物的心理,能夠準確地傳達原作者和作品主人公的心理活動,這樣的譯文才具有靈性。以下將以黃源深譯本中的片段為例,探討其所運用的手法是否有效。
例 1:“Do you think I can stay to become nothing to you?...my drop of living water dashed from my cup?...I am poor...and little,I am soulless and heartless?...and full as much heart!...with some beauty and much wealth,...I am not talking to you now through the medium of custom...it is my spirit that addresses your spirit...and we stood at God's feet, equal, as we are!”(選自《簡·愛》第二十三章)
譯文:“你難道認為,我會留下來甘愿做一個對你來說無足輕重的人?你以為我是一架機器——一架沒有感情的機器?能夠容忍別人把一口面包從我嘴里搶走,把一滴生命之水從我杯子里潑掉?難道就因為我一貧如洗、默默無聞、長相平庸、個子瘦小,就沒有靈魂和心腸了?你想錯了!我的心靈跟你一樣豐富,我的心胸跟你一樣充實!要是上帝賜予我一點姿色和財富,我會使你難以離開我,就像現在我很難離開你一樣。我不是根據習俗、常規,甚至也不是血肉之軀同你說話,而是我的靈魂同你的靈魂在對話,就仿佛我們兩人穿過墳墓,站在上帝腳下,彼此平等,本來就如此!”
分析:簡這一段獨白是一種吶喊,喊出了她的渴望,即自由、平等、尊重和愛情。原文用詞多為帶長元音的單音節詞,并且一連使用了七個“and”,閱讀時讓人熱情澎湃。譯者處理時,運用了重復、平行和強調的手段,還有一連串的四字結構,讓譯文的節奏分明,無論讀者來自何種文化背景,語言中優美的韻律、起起落落都能使他們產生愉快的感覺,給他們帶來真正享受和欣賞的美。
文學作品中,人物語言是彰顯人物性格的關鍵重要手法。因此翻譯時,對人物語言的處理相當關鍵。靈性的翻譯一定能夠逼真地再現人物語言,以還原人物性格。以下仍以黃源深的譯文片段為例,探討其所運用的手法是否有效。
例 2:“You have no business to take our books;you are a dependent...you have no money;your father left you none...and not to live here with gentlemen's children like u...and wear clothes at our mama's expense....I'll teach you to rummage my bookshelves:for them ARE mine...Go and stand by the door,out of...the mirror and the windows.”(選自《簡·愛》第一章)
譯文:“你沒有資格動我們的書。媽媽說的,你靠別人養活你,你沒有錢,你爸爸什么也沒留給你,你應當去討飯,而不該同像我們這樣體面人家的孩子一起過日子,不該同我們吃一樣的飯,穿媽媽掏錢給買的衣服?,F在我要教訓你,讓你知道翻我們書架的好處。這些書都是我的,連整座房子都是,要不過幾年就歸我了。滾,站到門邊去,離鏡子和窗子遠些?!?/p>
分析:約翰·里德是驕橫殘暴的,小時候經常欺負簡。這段是他在斥責簡不該去拿書架上的書。他說話短句較多,元音音節也較多,很口語化。譯者翻譯時,注意到了這些特點,盡量譯成短句,并且注意到了說話語氣,完美地再現了一個在媽媽的溺愛之下成長起來的驕縱蠻橫小孩。同時,原文中強調的“ARE”也譯成了“都”且連用了兩次,最后一句“滾”也十分恰當,體現了約翰的無禮暴躁。
場景描寫能夠塑造人物形象,也可以表現文學作品主題。翻譯文學作品時,如何處理場景描寫是擁有靈性譯文的重要部分,而譯文中如何再現原文栩栩如生的場景更是個大難題。以下將以《簡·愛》黃源深譯本中的片段為例,探討其所運用的手法是否有效。
例3:April advanced to May:...soft western or southern gales...all green,all flowery;...elm,ash and oak skeletons were restored to majestic life;...plants sprang up profusely in its recesses...made a strange ground-sunshine out of the wealth of its wild primrose plants:...scattering of the sweetest lustre.(選自《簡·愛》第九章)
譯文:四月已逝,五月來臨。這是一個明媚寧靜的五月,日復一日,都是蔚藍的天空,和煦的陽光,輕柔的西風和南風?,F在,草木茁壯成長起來。羅沃德抖散了它的秀發,處處吐綠,遍地開花。榆樹、梣樹和橡樹光禿禿的高大樹干,恢復了生氣勃勃的雄姿,林間植物在幽深處茂密生長,無數種類的苔蘚填補了林中的空谷。眾多的野櫻草花,就像奇妙地從地上升起的陽光。我在林蔭深處曾見過它們淡淡的金色光芒,猶如點點散開的可愛光斑。
分析:這一段是簡·愛即將離開羅沃德時所看到的環境,與簡的心境相似。原文前半段多為短句,后半段多為長句,運用了比喻和擬人的修辭手法,描繪出一幅令人心曠神怡的畫卷。譯者翻譯時完美地把握住原文的特點,基本保持了和原文一致的長短句風格,并還原了比喻和擬人的修辭,如“抖散了”“填補了”等。同時,譯者也使用了許多四字結構,如“處處吐綠”“遍地開花”等,生動地表現出羅沃德的五月景色宜人,春意盎然。
文章分析了黃源深譯作《簡·愛》中的三個典型案例,從心理活動、對話風格和場景描寫三個方面進行探討,發現其譯本不僅能夠保留原文的意思,而且能盡可能還原句式結構、音韻節奏、人物個性等特征,準確把握住原文風格,因此讀者在閱讀時可以充分了解原著又擁有美的享受,這就是文學翻譯的靈性。譯作的靈氣一定經過譯者悉心追求,黃源深在《簡·愛》的譯后記中指出:“這是一部充滿詩意的小說,尤其是男女主人公之間坦露心跡的對話和描繪,不但在內容上富有詩的意蘊,而且在形式上也不乏詩的韻律,要重現這種詩意,是頗費躊躇的?!蔽膶W翻譯要有靈性,譯者就需要用獨特的視角感悟原著的意境,細膩地闡釋深層含義,讓自己的譯風與原文達成最大限度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