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建萍
(江西財經大學,江西 南昌330032)
個人信息根據平義解釋為有關個人一些狀況的信息。從法律定義來看,是指可識別的本人身份信息。個人隱私被學界稱為私人生活秘密或者私生活秘密。
個人信息和個人隱私二者之間的關系主要體現在以下幾點:第一,個人信息和個人隱私的權利主體是自然人,是人格權的象征。第二,兩者都體現了對私人生活的自我決定。第三,二者在客體上具有交融性。兩者之間的聯系主要體現在本身對于未公開的信息就是隱私的領域范圍。實際上,大部分個人信息人們都不愿對外公布,這是一種人格利益的體現。這樣的理解與分析路徑需要對個人信息有更廣泛的認識,《刑事訴訟法》作為我國的小憲法,對于保護個人信息應是更加全面和深入的。
在刑事訴訟中,對于個人信息的保護涉及的相關條文卻不全面具體。文章主要從《刑事訴訟法》中對個人信息的保護特點作簡要分析。
1.積極保護
《刑事訴訟法》中涉及多方主體,其中關于個人信息保護義務主要涉及的是兩類主體,一類是以公安、檢察院、法院為代表的國家機關,而另一類則是律師團體。對于國家機關的保密義務,我國《刑事訴訟法》有所提及,《刑事訴訟法》第五十四條、第一百五十二條都有所提及,關于辯護律師對個人信息的保護,《刑事訴訟法》第四十六條也規定了律師的保密義務。律師獲取個人信息出于當事人的自愿,雖不涉及違法犯罪,但出于律師這一職業的特性,律師要了解情況,維護當事人合法權益,就有必要了解當事人的個人信息,甚至是了解違法犯罪的事實,律師獲取當事人的信息,是基于當事人的信任,也是律師這一職業能在社會上活動的必要基礎,同時也是司法良性運轉的一個必然要求。
2.消極保護
《刑事訴訟法》中對個人信息的消極保護主要體現在運用國家公權力來保護個人信息以防止個人信息的泄露,這種保護屬于侵犯個人信息權益的事后救濟行為,即當公民個人信息中如隱私權等其他權利受到侵害時,將采取何種懲罰措施使得個人信息泄露的后果達到最小化,在這方面的保護《刑事訴訟法》多為間接性規定。所以從他人不能侵犯個人信息權的角度來看,這就是一種消極保護,國家通過公權力來規范,使個人信息免受他人侵害。
1.針對被告人及犯罪嫌疑人的保護
《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一條提及,不得查封扣押與案件無關的財物。這一條法律規定旨在盡可能地在確定案件基本法律事實即有罪或無罪的前提下保護被告人或犯罪嫌疑人的個人信息,因為與案件無關的財物并不會影響法律判斷。而對于被害人的保護則體現在《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規定,被害人及其親屬在訴訟活動中作證的,人民法院、檢察院應當給予相應的保護。該法條從多方面對個人信息保護作了詳細的說明。另外,證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雖然不是以獨立名義參加訴訟的主體,但因其需要提供證據,對其個人信息的保護也相當重要。《刑事訴訟法》第六十一條、第六十二條均有所涉及。
2.特殊保護的一個重要主體就是未成年人
司法機關在審理未成年人犯罪的案件時需要強調司法寓教于審的功能,我國還專門出臺了一部《未成年人保護法》對法律的特殊教育意義加以強化。所以,對于未成年人多采取不公開其個人信息,這樣的做法能夠在司法上保障未成年人的人格權,從而能夠在今后更好地改過自新,消除因犯罪造成的對其身心健康的不利影響。
首先《刑事訴訟法》中對個人信息的概括性保護。《刑事訴訟法》第二條規定了“尊重和保障人權”的原則,這一原則對于公民的個人權利有著很強的概括性和原則性意義,可以為具體規則的制訂提供一個大致的方向。在上述對于一般保護和特殊保護的論述中對于此原則也有所提及,以該原則為指導,才可能會有后續具體權利的保護,對個人信息的保護也包含在其中。
在立案階段,《刑事訴訟法》第一百零九條規定了對報案人、控告人、舉報人及其近親屬的安全應予保護。
而在偵查階段涉及的對個人信息的保護則更為廣泛,因為要保障懲治犯罪功能的運行、保障辦案的質量,就需要查清事實,只有在法律事實認定清楚的情況下,才能夠盡可能保障審判的公正,對于調查犯罪事實和收集證據必須嚴格依據法定程序。因而,在偵查階段對于個人信息保護的間接性條款就比較豐富。如《刑事訴訟法》一百一十八條規定的與本案無關的問題犯罪嫌疑人有拒絕回答的權利、第一百三十六條規定的搜查必須出示搜查證、第一百三十九條規定的與案件無關的財物和文件不得查封扣押、第一百五十條規定的偵查人員對偵查過程中知悉的個人隱私進行保密等,都體現了對個人信息的保護。
我國《刑事訴訟法》經歷幾十年的發展,經過多次修改后增加了關于保密等義務性規定,完善了司法公開等多項制度,總體而言具有十分積極的意義,但是從法律和現實層面來講仍然存在許多不足之處。
由于在法律層面沒有直接規定個人信息權這一權利,而個人信息權利又包含信息決定權、保密權、查詢權、更正權等多項權利,單單一個隱私權完全滿足不了現實的需求。《刑事訴訟法》沒有直接規定個人信息的保護,而是對其可能產生的問題不斷地去補漏,最終呈現的就是一個碎片化和零散化的狀態,這或許可以解決短時間內出現的問題,但長時間的“打補丁”行為最終會造成法律體系本身的混亂。
另外,即使是針對個人信息進行碎片化的具體保護,其用語層出不窮,法律上對用語的定義以及區別也界定不清。如《刑事訴訟法》中,對于個人信息保護的間接性條款,就有“應當保密”“保守秘密”“采取保護措施”“不得用于其他用途”“隱匿身份”“予以封存”等多種用語,這些用語并沒有進行一個嚴格的區分,不僅會造成法律語系的混亂,也會在實際操作中造成不小的困難,增大對個人信息保護的難度。
“有權利必有救濟,無救濟即無權利。”這是法理關于權利的經典論述。個人信息權利想要確立,姑且不談概念定義缺失等問題,一個權利如果不能得到很好的救濟,那么權利就毫無意義。在民法中,若自己的合法權益受到侵害,尚且可以通過私力救濟的途徑進行自我解決,但刑事訴訟中個人信息權利受到侵犯的主體大多數是國家公權力機關,這就只能通過公力救濟來解決,公力救濟則必然需要有法律層面的救濟途徑。然而,縱觀整部《刑事訴訟法》都沒有一種嚴格責任制度,所列舉的多為“不得”“應當”等口吻,而對于公權力機關侵犯個人信息行為的責任追究卻沒有明確。
在《刑事訴訟法》中對于個人信息保護的主體多為公權力機關,這些原則性的規定沒有規定法律后果;且由于這些原則性規定多為禁止性規定,缺少法律后果,缺陷就十分嚴重。另外,由于這些都是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若當事人真要提起訴訟的話,是選擇行政訴訟還是刑事訴訟?這些在法律中都沒有明文規定。
司法公開是全世界都普遍承認的一個原則,因為司法公開就意味著公正透明,這樣才能規避司法權力的濫用。這一原則在國外大多是通過《憲法》確認的,但是司法公開并不是毫無限度的,在當今這個價值多元化的社會,還存在公開以外的價值需要維護。其中,個人信息權利就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價值,且與司法公開存在一定的對立:在刑事訴訟中,被害人、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因為其特殊的身份,往往不愿意公開自己的個人信息,不愿為公眾所知曉,而一般大眾的權利也不容漠視,司法公開與個人信息保護的沖突就此凸顯。
前互聯網時代,書面記錄實際上也存在“實際模糊”的理論,即書面記錄雖然可以保存很久,但也同樣是有機的、可改變的或者說是可遺忘的,在互聯網時代通過互聯網披露法院的記錄,可以特別方便地將個人信息進行搜索、下載、整合,并且可以超越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使得個人信息不可能被遺忘,可以被大量復制,而不適當的內容也可借此大量傳播,無法徹底刪除和清理,這就嚴重影響到個人信息更正權和信息刪除權,所以司法公開和個人信息的矛盾就更加顯現。
在刑事訴訟領域,由于并不是很重視對個人信息權利的相關保護,也沒有一整套完整的保護機制,文章針對這些問題提出以下見解。
1.與民事立法相銜接
在民商事領域,《民法典》第一百一十一條規定自然人不得非法買賣、提供或者公開他人個人信息。《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八條規定了證據公示義務,同時也規定了保密義務等。因此,對于刑事訴訟的法律漏洞,司法實踐中可以參考《民法典》關于人格權和個人信息保護這一章中對個人信息保護的立法,雖然民事領域不能完全適用刑事領域,至少可以起到借鑒作用。
2.嚴謹使用“不予公開”“嚴格保密”等詞語
在司法實務中,即使立法者已將個人信息權作出界定,需要解決的仍然是具體用語問題,在《刑事訴訟法》中出現多次的“應當保密”“保守秘密”“不予公開”等用語,區別并不是十分明顯。對于法律規范來說,法律術語的定義不應當過于嚴格,因為法律天然存在穩定性與變化性的矛盾:法律不能朝令夕改,否則就會使法律的權威大打折扣,而現實生活時時刻刻都在變化,過于嚴格的法律界定會使法律失去彈性,在保持權威的前提下會與現實生活脫軌,從而滯后于現實生活,難以發揮法律制定出來時應有的作用,但這些關于個人信息方面采取的措施必須要有區分,比如不予公開和保守秘密至少需要在司法實踐層面分清楚到底如何是不公開,如何又是保密,只有這樣才能夠在實務上更好地保護個人信息。
從刑事訴訟的各個階段來看,無論是立案階段、偵查階段、審判階段,事后救濟渠道都顯得相對缺乏,在法律意義上缺乏一種否定性的評價,無論是對個人信息進行了有效的保護,還是違反了《刑事訴訟法》規定對個人信息權利造成了侵犯,司法人員最后的結果幾乎沒有區別,即使是最后給予了司法人員內部處分,也不能夠達到消除影響的目的。另外,不僅僅是《刑事訴訟法》的救濟渠道,在其他法律上如《侵權責任法》《治安管理處罰法》《刑法》中涉及的隱私權等,都沒有具體的救濟途徑。個人信息權屬于一項基本權利,對于個人信息的救濟保護能夠很好地促進資源的流動與社會的發展。
在當今大數據時代下,應建立一套以信息網絡系統為基礎的救濟體系。首先應當做的就是設置獨立的機構或者窗口,為專門申訴個人信息權受到侵害的人提供一個簡便且有效的救濟方法;其次,對于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的處罰,光有內部處分是不夠的,這并不能消除不良的影響,而應當在法律體系范圍內建立一個使得當事人能夠獲得國家賠償或者民事賠償的途徑;最后,關于侵權責任原則的適用,國家應當適用嚴格的責任原則即無過錯責任來保護當事人的個人信息權利。
司法公開和個人信息保護在刑事訴訟中是公權力機關行使職責的兩項基本要求,如何在這兩方面達到平衡就至為關鍵。例如在偵查階段的不公開,不是肆意侵犯個人信息的借口;同樣的,若在偵查階段進行公開,則會對公眾造成一定的誤導,因為此時一方當事人的身份還是犯罪嫌疑人,過早地公開也不利于對當事人的保護。
在我國《刑事訴訟法中》,雖然規定在各類訴訟文書中證人采用化名,但具體的規定還不夠細致,有待完善。我國關于證人信息保護的內容可以汲取德國與英國的經驗,設立專門的證人保護機構;對于偵查中隱匿人員的保護也需要完善,隱匿人員不能出庭作證,這與公開審理相沖突,世界各國也尚未形成一個成熟的方案,相關制度亟待探索;而在當今網絡信息時代,媒體對于司法公開有著重要的推動作用,而媒體在傳播時往往會暴露過多的個人信息,對于媒體不當的公開行為應該在民事領域立法追究民事責任。
隨著互聯網時代的發展,個人信息作為能夠在網絡平臺上廣泛復制、傳播的一項重要的權利客體,對個人信息權進行保護是不容置疑的。個人信息權作為一項基本權利,包含在憲法、民商法、刑法、刑訴法等各個法律領域內,只有搭建一個完整的法律體系,才能夠對權利構成基本的保障。而刑訴法作為“小憲法”,構成了對個人信息保護的一道重要的防線,在肯定現有保護的同時,必須足夠重視法律界定、救濟途徑、司法公開等基本問題,從而適應現實需要對個人信息的保護加以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