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 妍
(黑龍江大學研究生院 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立足于葛蘭西的理論文本,把葛蘭西的領導權思想放到意大利文化傳統和馬克思主義歷史交匯的現實背景下,運用綜合分析的方法,對其主要內容進行了確立和闡釋,以期達到從宏觀層面對領導權思想的總體把握。本文通過對葛蘭西領導權思想進行整體性和全面性的探討,從而借鑒葛蘭西領導權思想的合理內容,來加強我國意識形態建設,構建馬克思主義主流意識話語權。
領導權不是指政治權利,憑借暴力手段來支撐,而是指通過道德、同意的方式來獲得認可的一種市民社會的文化權力。葛蘭西思想傳播歷程中哲學語境的變化體現為,意大利語是強調修辭學、人文學,注重特殊性和個性,而不注重普遍性的一種語言。要成為世界意義的哲學,要想被世界認可,就要有成為一種普遍性語言,要有廣泛性思想必須有普遍性,并且具有現代科學的形式。當時意大利哲學以維科為代表,維科強調人文科學,然而,他為什么抵不過笛卡爾哲學呢?笛卡爾哲學在歐洲廣泛傳播,因為他用的是科學思維,自然科學的思維具有普遍性,所以當人文科學強調個別性和普遍性時很難被其他民族所接受。實際上葛蘭西哲學也經歷了這樣一個傳播過程。
葛蘭西的著作最開始由意大利語寫作,然而意大利哲學由個別性、特殊性轉向普遍性得益于馬克思主義哲學。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傳播最開始受拉布里奧拉影響。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特點就是它的普遍性,它是建立在現代工業文明基礎上的。現代工業本身就是一種普遍的理性文化,所以拉布里奧拉借助這樣一種工業理性的文化改造,他使意大利歷史主義哲學獲得了一種普遍性,而葛蘭西繼承了拉布里奧拉的傳統。但由于葛蘭西的文章幾乎是用意大利文寫作,所以即使在國內帶來了很大的影響,但只限于本土。
20世紀40年代以來,葛蘭西著作開始被翻譯成多種文字,可達30余種,并且在意大利以外的歐洲、北美、拉丁美洲和中國等大半個世界傳播開來,成為地區和國家學者研究馬克思主義哲學史和解決當今人文社會科學諸多問題的經典。其中阿爾都塞的政治哲學轉向深受葛蘭西影響,這與其著作翻譯成法文有關系,包括到最后對馬基雅維利感興趣都體現了這一影響。20世紀70年代開始,葛蘭西的著作被翻譯成英文,他被看作現代哲學家,但在長達60年的葛蘭西哲學研究中,人們談論最多的還是領導權概念。
與20世紀的思維方式比較,從思考世界歷史思維方式的革新來看葛蘭西的領導權概念,世界歷史變革伴隨著思維方式的變革而發生。19世紀末20世紀初,人類思維方式經歷著一個重要的變革,物理學、相對論、量子力學的發現影響了整個20世紀的思維。如果將思維進行概括,它是從追求絕對主義走向了相對主義的思維。20世紀的發展經歷了冷戰時期,強調政治權利的概念。殖民地斗爭、社會主義陣營和資產階級斗爭都以強權斗爭為標志,所以霸權包括武器斗爭,意識形態附著在這個斗爭上是一體的。但是到20世紀下半葉,特別是70年代后,開始了社會主義陣營里的社會主義改革運動。東歐劇變、蘇聯解體使世界格局發生變化。從90年代起,資本主義開始了重建世界資本主義的時代,第二次全球化開始,人們看到資本主義比社會主義更具發展優勢,同時資本主義互聯網技術的發現、高科技的發展、文化產業的發展,這一切使金融資本發展。原來是經濟實體,是殖民地與非殖民地的斗爭,并且通過瓜分殖民地來表現。現在通過金融借貸來摧毀國家的經濟實體,這時的文化權力問題、意識形態問題和金融危機等問題相繼爆發,證明了人們以前關于政治經濟文化的觀念全部過時,因此要建立一個新的文化觀念。危機意味著打亂了以前的秩序,那么社會秩序要變換,首先觀念要變換,如果思維建構的秩序沒有變換是無法走出危機的,所以2007年起西方政治學、經濟學全部重新建構新思維。
此時,人們開始注意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批判最多的思想家,以便從他們那里尋找資源,這時葛蘭西哲學走進了人們的視野,成為分析、創造新世紀的思想之源。正是因為這樣,葛蘭西的著作在翻譯成各種文字后,受到了各國思想家的重視。葛蘭西的領導權概念就非馬克思主義思想家而言,已經成為新自由主義者建構當代全球秩序觀念的重要思想資源。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院長約瑟夫·奈提出“軟實力”一詞,直接引用葛蘭西的文化領導權理論來闡釋“軟實力”的內涵。他說,“像安東尼奧·葛蘭西這樣的政治領導者和思想家,也懂得來自制定政治綱領計劃和決定討論框架的力量。影響別人選擇的能力經常與軟實力,如有吸引力的文化、意識形態和制度相聯系。如果我能讓你想做我想做的事情,那么,我就無須強迫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了。如果美國代表了其他人愿意仿效的價值觀,那么我們就可以不費氣力地發揮作用。軟實力不僅僅是影響,盡管它是影響的源泉之一,因為畢竟我還可以用威脅和利誘對你施加影響。軟實力也不僅僅是說服。它是引誘和吸引的能力。而吸引經常導致默許或模仿。軟實力很多產生于我們的價值。這些價值觀通過我們的文化、我們在國內所實行的政策以及我們處理國際問題的方式表現出來。”[1]今天我們在看待世界歷史變化的時候,在看待世界發展時,我們應該運用什么樣的思維方式、應該創造什么樣的思維方式,這就是葛蘭西的研究路向。今天研究葛蘭西到底有什么意義,其當代性是站在21世紀的思維的創造性上來講葛蘭西的思想之源。
任何一種哲學創新,首先是一種哲學語境的創新。葛蘭西的領導權概念之所以能成為21世紀人們研究的重心,成為重要思想之源,在于他改變了19世紀和20世紀的語境。如果說冷戰的發生,在很大意義上受19世紀思維的影響,那么其支撐點是受蘇聯哲學的影響,因為蘇聯哲學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是中流砥柱,所以我們要講葛蘭西哲學與蘇聯哲學的關系給予了我們什么樣的哲學語境。
葛蘭西領導權概念具有雙重意義。具體的意義指社會權力關系的構成;抽象的意義指新的哲學觀念,即既不同于庸俗唯物主義和實證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哲學觀念,又有別于意大利的歷史主義哲學的哲學觀念。庸俗唯物主義特指第二國際的唯物主義,他們認為馬克思的唯物史觀是方法,否定本體論的意義。在他們看來馬克思主義本質就是社會主義,因此,科學社會主義在第二國際得到了空前發展。馬克思、恩格斯論證科學社會主義要講基礎、講政治,經濟學和唯物史觀是科學社會主義經濟基礎,但是,科學社會主義究竟有什么內容?他的現實問題是什么?包括哪些概念問題需要研究,馬克思、恩格斯并沒有展開,因為那時實踐概念還沒有提出。第二國際全部問題的出現推進了馬克思科學社會主義的發展,但是在哲學創新性上仍存在不足。實證主義指蘇聯的馬克思主義。葛蘭西對布哈林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論》一書進行了批判。布哈林主張新經濟政策中蘇聯采取溫和的模式。斯大林堅決反對其經濟模式,要實行計劃經濟,強調社會模式而非改良。這種政治分歧始終存在,直到70年代改革時,人們才給布哈林進行了平反。這里蘊含著社會主義改革要尋找新的思想資源,此時蘇聯馬克思主義哲學家中接受了非馬克思主義思想最多的人學識最豐富。葛蘭西哲學既揚棄了地域的局限性和哲學本身的局限性,同時揚棄了知識性,走向了一種歷史的形而上學的概念,創造了與政治哲學相結合的概念。
領導權概念在一定意義上是指文化權力的構成,通過對哲學世界觀的研究來研究其思想構成。哲學世界觀一方面指認識論的世界觀,是對外部世界的反應,講的是主觀與客觀的關系,主體認識客體,亦是方法論;另一方面,從19世紀下半葉狄爾泰開始的文化哲學世界觀,指人類精神的創造過程,是哲學的哲學觀與一般的世界觀之間的關系,亦是評價。葛蘭西的哲學世界觀是文化的革新運動,文化的革新運動即是人們的政治活動,亦是世界觀的選擇活動,因此,研究哲學的世界觀的任務是說明人們的政治活動和世界觀的關系。政治是一門自主的科學,政治的內在必然性存在于政治的基本要素之中,而政治的最基本要素,也是第一要素,就是統治者和被統治者、領導者和被領導者,它的基本問題就是“如何能夠有效地領導(有一定的目的);領導者如何做最好的準備(政治藝術和科學的第一階段就在于此);以及,從另一方面講,人們如何能夠了解最近的抵抗路線,或人們如果希望保證被領導者和被統治者的服從可行的最合理路線”。這些問題歸結起來,就是領導權的問題,政治的內在結構和運動機制,都是從領導權的問題,政治的內在結構和運動機制,都是從領導權中發生出來的,因此,政治要成為一門自主的學科,必須以領導權為核心問題。
政治即是人民的集體意志的形成,是精神和道德的革命。人民的集體意志的形成需要通過政治的組織和行動建立起統一的意識形態,精神和道德革命是政治教化的結果,這無疑是意識形態變革的問題,也是文化變革的問題。哲學研究政治,不能僅僅在意識形態的層面上描述這一變革,而應該深入到意識形態的背后,揭示支配意識形態變革的內在必然性,而揭示支配意識形態變革的內在必然性,就是政治科學的任性。哲學的世界觀由體系化的,或批判的和融貫一致的世界觀和非體系化的、零散的世界觀共同構成的。兩者之間的相互關系構成了哲學家和普遍人之間的復雜關系。上述兩種世界觀,一個層面是一定社會制度下的不同歷史集團之間的領導與被領導關系;另一層面是同一歷史集團內部的知識分子和普通人之間的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
葛蘭西的領導權概念與普列漢諾夫和列寧的領導權概念存在差別。第一,普列漢諾夫和列寧的領導權概念是有階級、革命等政治要素構成的,提現的是人們之間的政治權力關系,它的作用是喚起廣大群眾的政治意識和革命的能動性,因此,這個概念只局限于說明無產階級集團內部知識分子與廣大人民群眾之間的思想關系,而葛蘭西的領導權概念是由語言、常識和宗教文化等文化要素構成,提現了人們之間的文化權力關系,它的作用是實現社會的精神和道德的變革,因此,這個概念并不局限于說明無產階級集團內部的有機知識分子與廣大人民群眾之間的思想關系,它還同時包括說明同時代不同社會集團之間和不同時代的社會集團之間的控制與反控制關系,是一個說明社會權力結構的普遍性概念;第二,普列漢諾夫和列寧的領導權概念只是社會經濟系統中的一個方面,它的作用程度的大小以及發揮作用的條件都需要到經濟基礎的結構中去說明,與之不同,葛蘭西的領導權概念是政治系統的核心概念,有著相對的獨立性,因而有自組織的功能,它可以通過不斷地重新組織人們的文化權力關系,而重組整個社會,甚至改變國際間的控制與反控制的結構。
葛蘭西的領導權概念不是探討一般的國家問題,而是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特有的問題。他的領導權概念所包含的哲學觀念、文化權利的思想構成和社會構成都是從發達資本主義社會中生發出來的,體現了發達資本主義社會的觀念。“葛蘭西以市民社會為基礎、以領導權為核心,通過剖析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國家結構,不僅勾勒出了文化/權力的社會構成,而且以對政黨的中介性作用的說明,揭示了思想的文化權力關系和社會的文化權力關系的內在聯系,圖繪了發達資本主義社會的政治觀念、思想關系和社會結構。”[2]當發達資本主義社會還沒有充分發展起來,還不具有世界性的形式時,葛蘭西的領導權概念的確是特殊。但是,當發達資本主義社會自二戰之后在西方世界得到普遍的發展,并通過經濟政治和文化的交流而日益擴展為世界性的觀念和社會形勢時,葛蘭西的領導權概念就獲得了普遍性的意義。世界霸權問題、現代民主政治、殖民地與反殖民體問題、南北關系問題、現代性與后現代性問題、理論與實踐問題、社會政治維度的當代文化都體現了葛蘭西權力文化的當代性。整個資本主義社會已經發展出市民社會的結構,在國家中有非政府組織在國際中有非政府論壇,當它具有普遍性時,葛蘭西的文化權力關系理論作為分析工具,就成了一個時代課題,獲得了世界歷史的普遍性。當代書籍中,無論分析馬克思主義還是非馬克思主義、分析世界權力關系、南北關系、世界霸權問題,只要涉及這些著作,包括自由主義者,他們提及葛蘭西的思想都可以用這個文化權利模式。現在世界霸權不僅僅是用武力來支持,很大的程度是用文化來支持的。除文化價值觀的宣傳以外,爆發的生態問題實際是在世界霸權中搶占能源問題,運用價值觀來統治人類。因此葛蘭西的文化權力模式具有了現代性,人們把它運用到世界各個領域中,所以在某種程度上逐漸消除他思想中的具體性,將普遍性體現了出來了。在這個意義上,通過對領導權概念特殊性與普遍性的分析,體現當代社會的分析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