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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字勞工過度勞動的邏輯生成與治理機制

2021-11-24 03:53:07朱悅蘅王凱軍
社會科學 2021年7期

朱悅蘅 王凱軍

一、問題的提出與文獻回顧

數字經濟不僅促成了一大批互聯網平臺企業的崛起(如亞馬遜、臉書、YouTube等),同時也給勞動力市場帶來了深刻的影響。這表現在平臺經濟的不斷發展催生了新型的勞動關系和新興就業形態,不僅改變了勞動力的就業量,而且帶來了勞動力就業結構的調整,進而對勞動強度產生影響。超時、超強度工作業已成為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從平臺就業的情況看,僅在2017年全球范圍內就累計有7000萬人在在線勞動平臺上注冊。肇始于2019年的“996工作制”的討論揭開了互聯網企業運行中過度勞動問題的面紗。權威媒體的批評報道與評論和一些互聯網企業家的“奮斗精神”的看法形成鮮明對比。根據有關白領“996工作制”的調研報告顯示,8成白領在加班,僅有18.05%的人從不加班,超7成白領是無償加班,“996工作制”蔓延趨勢明顯,這表明絕大多數白領長期處于過度勞動的狀態。在互聯網企業對勞動力市場的圍獵之下,勞動力的生存與發展受到威脅。勞工過勞之殤構成了平臺發展之痛。因此,深入研究平臺經濟中的過度勞動問題,對保障勞動者權益,構建和諧勞資關系具有重要意義。

研究平臺經濟中的過度勞動問題,有必要回顧過度勞動的發展史與研究史,從而更好地繼承并拓展相關的研究域。廣泛的過度勞動現象發端于18-19世紀工業化背景下的傳統資本主義國家,該時期主要以體力勞動的過度支出為特征,尤以“血汗工廠”為代表。到20世紀以后,過度勞動的現象多發于后繼的發達國家,且偏重于腦力勞動的過度投入。20世紀50-60年代,過度勞動問題在日本凸顯,并于70年代大規模爆發,引起了廣泛關注。自上畑鐵之丞提出“過勞死”概念以來,學界逐步聚焦研究,形成了眾多成果。國內關于過度勞動的研究肇始于20世紀90年代,隨著媒體對過勞死問題的報道,學界對此逐步關注起來,現正處于研究的成長期。(1)石建忠:《當代中國勞動者過度勞動問題研究》,中國經濟出版社2016年版,第21-22頁。

從具體的研究史上看,研究脈絡呈現出多學科的聚合性特點,大致經歷了從最初的自然科學領域向社會科學領域的延展過程,涉及醫學、心理學、經濟學、社會學、法學以及管理學等學科,問題域覆蓋了過度勞動的概念、成因、分類、評價體系、后果、對策、經驗借鑒以及文獻計量分析等方面,(2)參見孟續鐸《勞動者過度勞動的成因研究——一般原理與中國經驗》,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14年版。分析的對象群體也呈現多元性,如企業員工、(3)嚴霞:《以自我為企業——過度市場化與研發員工的自我經營》,《社會學研究》2020年第6期。高校教師、(4)劉貝妮、楊河清:《我國高校部分教師過度勞動的經濟學分析》,《中國人力資源開發》2014年第3期。知識工作者、(5)參見王丹《中國知識工作者過度勞動問題研究》,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農民工(6)郭鳳鳴:《農民工過度勞動變動及影響因素分析》,《人口學刊》2020年第5期。等。近年來,隨著數字經濟的興起,互聯網平臺的勞動問題逐漸進入學術視野,但多以勞動控制為核心主題探討勞動過程管理問題,揭示數字勞工與平臺資本之間的矛盾沖突,呈現“學科+平臺經濟”的研究特點,過度勞動問題散見于各研究主題之中,尤以政治經濟學主題為顯,如數字勞動過程、(7)韓文龍、劉璐:《數字勞動過程中的“去勞動關系化”現象、本質與中國應對》,《當代經濟研究》2020年第10期。互聯網勞工體制、(8)侯慧、何雪松:《“不加班不成活”:互聯網知識勞工的勞動體制》,《探索與爭鳴》2020年第5期。數字控制(9)陳龍:《“數字控制”下的勞動秩序——外賣騎手的勞動控制研究》,《社會學研究》2020年第6期。等方面,圍繞的基本主題是“價值與積累”和“剝削與異化”。在此基礎上,為了論述的嚴謹性,本文采用有關學者廣義層面的定義,將過度勞動界定為“勞動者在其工作過程中存在超時、超強度的勞動行為,并由此導致疲勞的蓄積,經過少量休息無法恢復的狀態”。(10)孟續鐸:《勞動者過度勞動的成因研究——一般原理與中國經驗》,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14年版,第12頁。當然,狹義層面的僅指勞動者超時、超強度的工作行為。

關于過度勞動問題的研究由來已久,研究成果相對豐富,但仍需要指出兩個方面的不足:一方面是已有研究對于勞動關系關注不夠,大部分研究限于過度勞動本身的探討,忽視了其產生的最基本的條件即勞動關系,研究限于既定勞動關系下的過度勞動問題,因而忽視了簽訂勞動合同的前提條件可能存在的不平等性,這種不平等性并沒有在合同上顯現,而是被掩蓋掉了。同時勞動合同簽訂時的“自愿性”進一步遮蔽了被統治、被剝削的一切關系。因而,在過度勞動的成因分析上,缺乏了關鍵的一環。進一步地反映到勞動過程上,對勞動控制的問題在過度勞動的研究主題下涉及鮮少,原因在于勞動關系一經確立,勞動從屬資本,對勞動過程的管理也變為理所應當。另一方面是聚焦于平臺經濟中的過度勞動問題研究存在不足,尤其是在平臺經濟發展引致的“去勞動關系化”的背景下,出現了諸如勞動關系由原先的“企業—個人”轉變為“平臺—個人”的關系,勞動者從早期的“單屬性”到“多棲性”轉變等現象,或將構成導致平臺經濟中過度勞動的新因素。上述兩個層面研究的不足恰構成本文的研究旨趣。

二、平臺經濟中過度勞動的四種類型

研究平臺經濟中過度勞動的問題不能離開它產生的環境。在數字生產力與數字生產關系所形塑的數字生產方式下,勞動者向數字勞動者轉變,傳統的勞動過程向數字勞動過程轉變,因此劃分過度勞動的切入點在于數字勞動。根據已有研究,數字勞動具有不同的類型。在廣義層面,依據其差異大小可以分為四種類型,分別為:傳統雇傭經濟領域下的數字勞動、數字資本公司技術工人的數字勞動、互聯網平臺零工經濟中的數字勞動和非雇傭形式的產消型的數字勞動。(11)韓文龍、劉璐:《數字勞動過程及其四種表現形式》,《財經科學》2020年第1期。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研究各自語境下過度勞動的表征。

(一)傳統雇傭關系下數字勞工的過度勞動

傳統雇傭經濟領域下勞動者的過度勞動是一種技術型過勞。相比于其他三種類型的數字勞動,它具有相對穩定的勞動關系,因為傳統企業的數字化、平臺化轉型更多表現為技術賦能于勞動管理與勞動控制,企業組織形式雖趨于扁平化,但勞動者的“勞動時空”仍然是相對固定的與線性的。該領域的數字勞動者基本維持原有的勞動關系。然而資本購買的勞動力是有期限的,這就要求資本家要“小心翼翼地注視著不讓有一分鐘不勞動而白白浪費掉”,(12)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88頁。數字技術的發展變革了傳統的人工監督勞動過程的方式,攝像頭、監視器等數字化監督工具的發明與應用提升了對勞動者的監督效率,擺脫了人工監督存在的生理因素的影響,促使勞動者的勞動強度增加。

在已有的法律約束下,資本家雖然不能“無限延長工作日,在一天使用掉三天還恢復不過來的勞動力的量”,(13)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70頁。但是可以“零敲碎打地偷竊工人吃飯的時間和休息的時間”。(14)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81頁。與此同時,數字技術賦能下的自動化監督也把勞動者勞動過程中的非生產時間壓縮到最低限度,導致“工人成為人格化的勞動時間”。(15)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81頁。對勞動時間的監督僅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在另一方面,隨著移動設備、可穿戴設備的應用與普及,進一步拓展了勞動過程監督的空間范圍,企業通過各設備的數據反饋,實現了對多場域勞動者工作的追蹤監督。

不僅如此,可穿戴機器人的發明,除了用以監督功能外,還具有體力輔助功能,如日本公司ATOUN研發的可穿戴式外骨骼設備(ATOUN MODEL Y),可以降低勞動者的作業負擔,有效“平滑”勞動強度,導致過度勞動在一個相對較長的周期得以延續。

(二)數字資本企業中的技術工人的過度勞動

數字資本企業中的技術工人尤以軟件開發者為重要代表,此類型的數字勞動者的過度勞動更多地體現為激勵型過勞。與傳統雇傭形式下的勞動者相比,軟件開發者具有數字專業技能,在勞動力市場具備較強的議價能力,他們與數字資本公司之間存在直接的勞動合同。但是從勞動過程上看,相比于傳統的程序化流程,創新的因素占主導地位,這就要求企業提供相對寬松自由的工作環境以示激勵。從本質上看,企業的做法悖于資本嚴控勞動過程使其服務于剩余價值生產的初衷,但這種內部的制度性妥協并不妨礙資本引入外部競爭。因此,在這種勞動關系中存在著不穩定的因素。

“眾包”(crowdsourcing)的模式發展與推廣,增加了軟件工作者的“不安全感”。一方面,對于數字資本公司來說(如蘋果、谷歌),它可以通過壟斷數字基礎設施和建立開發數據的標準來降低相關的技術門檻,再通過“分包”(subcontracting)和“外包”(outsourcing)的方式,以支付遠低于正常的研發投入將一些項目推送給全球客戶,從而促進標準勞動合同的不斷減少與自主創業的不斷增加,構建起外部競爭市場。另一方面,對于軟件開發者來說,外部競爭帶來的“危機感”,導致其存在自我控制、自我商品化和自我理性化的“三位一體”自激勵傾向。其中,自我控制要求軟件開發者個人對自己的工作活動進行獨立地統籌規劃;自我商品化意味著軟件開發者將自己的能力商品化以適應公司內部和外部的廣闊市場競爭;對于自我理性化,這要求軟件開發者要形成以工作為中心的生活方式,長時間的工作、工作中的起伏對于生活不可預見性的影響、對工作缺乏控制等內容都構成其“日常生活”。(16)姚建華:《制造和服務業中的數字勞工》,商務印書館2018年版,第146頁。既要面對市場競爭還要內化各種不確定性,“自激勵”成為軟件工作者過勞的主要形式。

(三)平臺零工的過度勞動

在由“平臺—個人”模式催生的零工經濟中,平臺零工的過度勞動更多地體現為一種收入型過勞。平臺零工的勞動與傳統的雇傭工人和數字資本公司的技術工人的勞動相比,在勞動時間和勞動場所具有較大的靈活性,薪酬模式多以計件工資和業績考評的模式為主,平臺企業與個人的“中心—散點”結構明顯,該結構所對應的“社會工廠”的生產方式造成了平臺零工內部存在著廣泛的競爭。(17)劉皓琰:《從“社會礦場”到“社會工廠”——論數字資本主義時代的“中心-散點”結構》,《經濟學家》2020年第5期。并且,這種競爭具有擴大化的趨勢:不僅發生在同一平臺,而且也發生于平臺之間;不僅限于一國,甚至形成全球逐鹿(如Upwork)。

一方面,從平臺的角度看,作為傳統組織與市場的有機結合體,其通用性和標準化,既擴大了社會生產的可能性邊界,同時又降低了進入門檻,導致零工面臨一種長期性的勞動力買方市場,進而削弱其議價能力(涉及技能、經驗、自組織程度)。不僅如此,“產業后備軍”的替代效應使得平臺掌握了工資水平的決定權,競爭可能在一個比較低的工資水平層面展開。更為關鍵的是,在“平臺—個人”的關系中,去勞動關系化的現象十分普遍,這意味著,傳統的從屬性(雇傭性)與保障性結合的勞動關系在平臺經濟中面臨挑戰。一旦標準的勞動合同被臨時勞動協議或合同取代,那么平臺在勞動者權益這一項的費用也得以節約。

另一方面,從平臺零工角度看,一是自身雖然具有勞動資料,但是由于勞動力買方市場的長期性,其市場的議價能力遭到削弱,面臨著廣度與深度日益加深的競爭形勢;二是去勞動關系化并沒有改變工資與各類生活條件“綁定”的現實(諸如住房、醫療、教育支出),反倒增加了零工的社會保障費用。為了維持生活,實現自我的再生產與生命的再生產(生育子女),零工必須參加勞動。然而工資的降低,若要維持原有水平,零工需要增加勞動時間或提高勞動強度,以致形成惡性循環。

然而,認清平臺與零工之間的不對等性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還應看到:第一,同一平臺的所有零工也并非都是平等的(非橫向同質的)。在平臺作為規則制定者的前提下,通過一些“評級”“認證”對零工群體進行了內部再分割,以一種“晉升錦標賽”的形式創造“頭部效應”,引入縱向性的競爭,從而形成立體式的競爭結構。第二,零工的“多棲性”并不能減輕過度勞動,反而受到不同平臺的勞動強制。在低收入的正反饋機制下,加深了零工的勞動強度。

(四)非雇傭形式產消者的過度勞動

對于以文化與技術勞動為主要特點的產消型勞動者來說,其過度勞動呈現出一種“休閑型”過勞。對于產消者來說,他們既是生產者又是消費者,既在生產中消費,又在消費中生產,二者具有不可分性。相比于前三種類型的數字勞動,該類型的去勞動關系化最為徹底。在數字技術廣泛賦能社會生產的背景下,勞動時間和休閑時間出現重合,生產與消費、工作與閑暇之間的邊界逐漸模糊。(18)姚建華:《數字勞工:產消合一者和玩工》,商務印書館2019年版,第3頁。對于產消者而言,勞動已在觀念上消失,代之以消費、休閑和娛樂,通過在平臺進行文化娛樂創作,獲得認同感。此時的產消者只是“自由勞動者”而非雇傭勞動者。

然而對于平臺資本來說,促成產消者休閑活動的勞動化成為其追求利潤的主要手段。這就要求:第一,改造傳統勞動形式,冠之以休閑的方式,從而培養以注意力表現出來的有目的的意志,進而消蝕由實際勞動帶來的器官緊張。在這種意志下,休閑(有目的的勞動)的內容及其方式和方法越能吸引產消者,產消者就越是把勞動當作他自己體力和智力的活動來享受。(19)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08頁。第二,消除“工作日”的概念。因為“一旦工作日不再包含一定的小時數”,“有酬勞動與無酬勞動之間的聯系就被消除了”。(20)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627頁。更何況將“工作日”完全消除。在自由度上,產消者比零工具有完全的靈活性。這就為擴大產消者的“休閑范圍”提供了條件,而勞動范圍的擴大正是勞動強度提升的表現。(21)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74頁。第三,人的“數據化”,即通過人的再生產創造出新的使用價值。(22)姚建華:《數字勞工:產消合一者和玩工》,商務印書館2019年版,第5頁。產消者在互聯網平臺休閑娛樂過程中所產生的大量數據與文化產品事實上并不為其本人所有,而是被平臺資本以數字基礎設施的壟斷手段所實際占有。無論是休閑過程中創造的附產品(如玩家利用“反恐精英”中的改編機制創造的玩法內容)還是休閑本身的內容或行為直接構成文化產品或部分(如自由撰稿人的作品),都被平臺資本無償占有。第四,平臺“臨界規模”的突破構成上述三個要件的前提。(23)[美]戴維·S.埃文斯:《平臺經濟學——多邊平臺產業論文集》,周勤等譯,經濟科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60頁。“蛋雞相生”悖論是平臺發展面臨的重要問題,平臺只有發展到臨界規模,形成需求方的規模經濟與供給方的范圍經濟,才能觸發經濟的催化劑反應。這意味著數字平臺在發展早期并不能對產消者的休閑勞動進行控制,而是先以免費的形式吸引其參與平臺互動,待到一定規模后才能逐步實現休閑活動的勞動化并獲取利潤。

在上述過程中,不難看出,產消者的休閑勞動是一種非市場勞動,具有無償性,但同時卻是生產性勞動,能夠為平臺資本帶來利潤。平臺資本以休閑之名掩蓋勞動之實。因此產消者的過度勞動具有較強的隱蔽性。以游戲產業中的“玩工”為例,其中大部分以產消者身份參與到游戲的模組開發中。不難得出,計算機游戲的價值主要源自于它對各種形式的非物質勞動的占用和攫取,(24)姚建華:《數字勞工:產消合一者和玩工》,商務印書館2019年,第173頁。所產生的游戲體驗、內容和游戲攻略成為游戲產業中最有價值的商品。產消者作為無酬勞動的極致,卻要消耗大量的金錢、時間和精力,這樣一種悖論性的結果其實是產消者主動“適應”了平臺資本的運轉邏輯,進而形成了一種別樣的“休閑型”過勞。

三、資本邏輯下平臺過度勞動的本質與原因

(一)過度勞動的本質

過度勞動作為正常勞動的“超載”,對勞動者的身心健康帶來不利影響。關于過度勞動,馬克思指出,它“把工人變成一種役畜,是加速資本自行增殖,加速剩余價值生產的一種方法”,(25)馬克思:《資本論》(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01頁。是資本家“對剩余勞動的貪欲”。(26)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72頁。

在《資本論》中,馬克思通過對兩種剩余價值生產方式的分析揭示了工人過度勞動的樣態。在絕對剩余價值生產階段,資本并不關心它所征服的勞動過程的技術性質,而是遇到什么樣的勞動過程就采用什么樣的勞動過程。(27)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88頁。由于資本購買勞動力的期限性,資本將“像狼一般地貪求剩余勞動,不僅突破了工作日的道德極限,而且突破了工作日的純粹身體的極限”。(28)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06頁。它侵占著工人的再生產時間,剝奪了工人潛在的再生產能力。而且,工作日的界限不是由勞動力所能維持的正常狀態決定,而是“勞動力每天盡可能達到最大量的耗費(不論是多么強制和多么痛苦)決定工人休息時間的界限”。(29)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06頁。在此情形下,“全日工”與“半日工”使得工人成為“人格化的勞動時間”。換班制度的實行克服了工人身體上的障礙,打破了名義上的工作日界限。馬克思尖銳地指出,“資本是根本不關心工人的健康和壽命的,除非社會迫使他去關心”。(30)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11頁。由于工作日的延長,“不僅使人的勞動力由于被奪去了道德上和身體上正常的發展和活動的條件而處于萎縮狀態,而且使勞動力本身未老先衰和過早死亡”。(31)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07頁。然而,“當法律使資本永遠不能延長工作日時,資本就力圖通過提高勞動強度來補償”。(32)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80頁。在相對剩余價值生產階段,資本“必須變革勞動過程的技術條件和社會條件,從而變革生產方式本身,以提高勞動生產力,通過提高勞動生產力來降低勞動力的價值,從而縮短再生產勞動力價值所必要的工作日部分”。(33)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66頁。從簡單協作、工場手工業到機器大工業,生產方式的每一次變革,“都變成一種加緊吮吸勞動力的手段”。(34)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80頁。如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在“擴大資本固有的剝削領域的同時,也提高了剝削程度”。(35)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55頁。總之,“資本家總想把工資降低到生理上所能容許的最低限度,把工作日延長到生理上所能容許的最高限度”,(36)《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08-209頁。過度勞動是剩余價值規律支配下的資本主義勞動過程的重要體現。

需要明確的是,《資本論》語境下的過度勞動的特征是雇傭勞動,是由明確雇傭關系所維系的。但是在平臺經濟中,還存在“非雇傭制”“眾包”“共享”“零工”“勞資合作”等去勞動關系化的形式。這是否對過度勞動的性質產生影響?其實不然,在數字經濟中的平臺資本,其運行的主邏輯依然是對剩余價值的追逐,前文分析的四種過度勞動類型只是資本邏輯外在表現的不同結果,而實際上并沒有改變其實質。資本借由數字技術賦能,利用平臺的經濟效應,在去勞動關系化的同時加緊了對勞動過程的控制,在價值攫取隱匿化的同時推進了超時、超強度勞動的普遍化。

(二)平臺過勞產生的原因

在明確過度勞動本質的基礎上,還需進一步說明過度勞動背后資本的運行邏輯,即過度勞動產生的原因。主要從四個方面予以揭示:

1.勞資關系從緊密雇傭型向松散雇傭型轉變。平臺經濟的發展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傳統的緊密型的勞資關系,出現了松散型的轉向,這表現在:一是勞動形式的多樣化,諸如眾包、零工以及玩工等形式,它們并不具備嚴格意義上的勞資關系,也即沒有形成標準化的勞動合同。這意味著,自由勞動與雇傭勞動都被納入到平臺資本的圍獵范疇。資本增加利潤的要義正是在于減少有酬勞動,而勞動形式的多樣性所催生的由無酬勞動構成的“公共領域”,恰成為資本進行價值攫取的廣泛狩獵場。二是勞動時空的去同步化與靈活化,前述四種類型的數字勞動過程基本形成了順次的勞動靈活度。這是否意味著勞動者掌握了自身勞動過程的控制權,其勞動是一種自由勞動?現實的情況恰恰相反,勞動場所的解放并不意味著勞動時間的解放,資本并未放棄對勞動時間的控制權,而是不斷地向勞動者施壓,如家政行業中的時間管理,互聯企業中項目制下的截止日規定等都是資本嚴格掌控時間的例證。三是去勞動關系化構成了勞資關系松散的實質內容。前述的平臺零工與非雇傭的產消者是主要代表,其過度勞動并未因勞動關系的松散化而得到有效化解,反而以另一種形式得以延續。總之,勞資關系從緊密型向松散型轉變并沒有改變勞動服從資本邏輯的實質,而且擴大了資本占有無酬勞動的范圍。

2.勞動對資本由形式隸屬向實際隸屬轉變。關于形式的隸屬,馬克思指出,它是指資本接管現有勞動過程,使其從屬自己,并通過延長工作日以絕對剩余價值生產的方式與之對應。(37)《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1-502頁。需要指出的是,勞動對資本的形式隸屬表明了二者間勞動契約簽訂前提的不平等性,資本能夠接管勞動過程的關鍵在于勞動者除了勞動力外自由的一無所有。正是基于這種經濟形式上的強制才讓勞動者從屬于資本。在形式隸屬的情況下,資本面臨什么樣的勞動過程就采用什么樣的勞動過程。從而為相對剩余價值的生產提供了效率基礎。然而,形式的隸屬并不能無節制的強化,剝削的加深與勞動控制的嚴苛將引起工人的反抗,資本為滿足攫取剩余價值的持續性要求進而轉向相對剩余價值的生產。勞動對資本的實際隸屬也正是與相對剩余價值的生產方式相對應。機器的使用、產業后備軍的形成等都構成了實際隸屬的物質基礎。(38)謝富勝:《當代資本主義勞動過程理論:三種代表性表述》,《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12年第5期。

置于平臺經濟的語境下觀之,勞動對資本形式隸屬的內涵發生了變化,也即前述的勞資關系的松散化,對于平臺零工與產消者來說,形式隸屬被弱化甚至消除。但從實際隸屬的角度看,前述四種類型的數字勞動都存在加強的趨勢。因為實際隸屬對應的是相對剩余價值的生產,而相對剩余價值的生產又以變革生產方式為前提,互聯網平臺經濟正是新生產方式的體現。

互聯網數字技術的應用普及,促成了經濟活動的數據化。資本通過前期投入實現了對數字基礎設施的壟斷,并占有了關鍵的數據勞動資料。由于數字基礎設施具有強大的痕跡管理與數據保存能力,這就使資本得以重組勞動過程,通過利用數據實現不同類型的經濟活動的運行邏輯的“歸一”,(39)謝富勝、吳越、王生升:《平臺經濟全球化的政治經濟學分析》,《中國社會科學》2019年第12期。從而增強了自身的社會性權力。在這樣的情況下,更多的勞動者被納入到平臺組織的精準管理之下,參與到剩余價值的生產過程中。勞動對資本實際隸屬的加強就表現在:一是與平臺的集中管理相對應,勞動者的分散化使其缺少凝聚力和集體談判的能力;二是去技能化的風險,尤其對傳統雇傭關系下的產業工人和平臺零工來說,去技能化加速了產業后備軍的形成,勞動力替代效應的增強使其在與資本的博弈中處于不利地位;三是資本通過構建評價系統轉移了勞資矛盾,將矛盾置于勞動者與消費者之間以及勞動者內部,這在外賣騎手的勞動過程中可見一斑。因此,平臺資本在實現減弱形式隸屬的同時,卻加強了對勞動者的實際控制。

3.資本利用數據加強勞動過程控制。資本通過壟斷數據這一關鍵性的生產資料,不僅重塑了有利于自身價值增殖的生產方式,而且對勞動者勞動過程的控制也逐步加強,數據控制成為當前資本控制勞動過程的主要手段。資本控制勞動過程的原因可從勞動過程理論中得到解釋:資本在購買勞動力之后面臨的挑戰就是如何把勞動力百分之百的轉入產品或服務中去,而這一過程充滿著不確定性,因而就要求資本把對勞動過程的控制權從勞動者手中轉移到自己手中。(40)[美]哈里·布雷弗曼:《勞動與壟斷資本——20世紀中勞動的退化》,方生等譯,商務印書館1979年版,第54頁。數據控制正是應對勞動力不確定性的最佳手段。然而,資本不但對生產領域的勞動過程進行控制,而且也延伸到了流通領域,如網約車司機、外賣騎手以及快遞員等工作。既控制價值創造,又控制價值實現。從而整個價值運動都被納入了資本的數據控制之下。

由于數字技術的普及性與通用性,生產領域的監督手段同樣可以用于流通領域之中,從而有效降低了資本對勞動過程監督的技術性成本。然而,外在的監督只是數據控制的一個方面,另一方面體現在,數據控制以一種勞動引導的形式滲入勞動過程之中,降低勞動者生產出錯的概率,及時糾正“不合理”的勞動形式,最終優化整個勞動過程。當然這種優化主要是對資本而言,對于勞動者卻是另外一番景象。以外賣騎手為例,其送餐過程不僅受到平臺監督而且還受到消費者的監督(GPS定位)。與此同時,平臺還自動為其規劃了送餐路線,并提供了時間參考。平臺通過數據精準地計算著外賣騎手送餐的每一環節,實現了勞動監督與勞動引導的有機結合。總之,資本通過數據控制實現了自身增殖所需的勞動秩序。

4.激勵機制的變革。在激勵約束方面,最顯而易見的是薪酬機制的改變。不同于傳統的按期支付報酬的形式,數字勞動報酬更多地體現為一種以計件工資或業績考評定酬的形式,報酬發放與任務進度直接相關。并且,對于一些臨時性的工作,“即刻兌現”的特點尤為突出。這在一定程度上激勵了勞動者對剩余價值的創造。然而,這僅是激勵約束變化的一個表層方面,更為關鍵的在于企業組織內部激勵約束的“解放”,即企業不再需要激勵約束,而將其交給員工本身,企業本身僅作為一個平臺提供資源支撐。(41)阿里研究院主編:《平臺經濟》,機械工業出版社2016年版,第56頁。這就形成了有別于傳統的自激勵機制。

資本的“放權讓利”是否意味著勞動者具有了生產的自主性,從而決定生產什么、生產多少以及如何生產?從形式上看確實如此,但究其本質,其實是資本在構建一種剝削的“同意”。(42)[美]邁可·布若威:《制造同意——壟斷資本主義勞動過程的變遷》,李榮榮譯,商務印書館2008年版,第301頁。資本通過一種自主性意志的培養,不僅能夠以更少的抵抗來使勞動者增加勞動,還能以更低的成本甚至是無任何薪酬的方式來使勞動者增加勞動。(43)莊家熾:《從被管理的手到被管理的心——勞動過程視野下的加班研究》,《社會學研究》2018年第3期。從而困擾企業的激勵相容的問題被勞動者內部化,并且企業激勵約束的轉移也促成了個人勞動的“高山滾石”效應。因而,激勵機制的變化是資本為促進勞動者積極參與對自己剝削的勞動過程的重要手段。

四、平臺經濟中過度勞動造成的后果

過度勞動作為加速剩余價值生產的一種方法,對于資本而言是一種利好,但對于勞動者個人、勞動者群體甚至社會與國家來說或是一種“負效應”。

(一)勞動力再生產的內卷化

對于勞動者個人來說,既要生存,更要發展。因而再生產(包括自我再生產與生命的生產)不能僅維持在簡單再生產的水平,而需要進行擴大再生產(提高勞動者素質)。從一般勞動力再生產看,簡單再生產意味著再生產出一個“標準”的勞動力要素,而這既需要物的要素的投入(吃穿住用行等)也需要知識要素的投入(基本受教育年限)。而這一“標準”以社會基本勞動力素質為基準的,并由該社會的勞動力平均教育年限決定。勞動力擴大再生產則是一個不斷提升勞動者價值的循環過程,包括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勞動者接受高于社會平均教育年限的教育,實現從簡單勞動到復雜勞動跨越,第二階段是通過勞動經驗的積累(如管理、技能等)實現創新。不難看出,勞動力的擴大再生產本質上是一個知識生產過程。(44)張平、郭冠清:《社會主義勞動力再生產及勞動價值創造與分享——理論、證據與政策》,《經濟研究》2016年第8期。馬克思在《資本論》中主要研究了資本主義條件下資本循環運動的過程,揭示了資本運動的特點及其對剩余價值的占有規律,指明了勞動循環從屬于資本循環,勞動力再生產依附于資本的再生產,其結果是貧困的積累與龐大產業后備軍的形成。勞動力再生產受到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嚴格約束,僅能維持甚至低于簡單再生產的水平。

從過度勞動的視角看,在資本邏輯的支配下,勞動者不僅缺少自身勞動力擴大再生產的條件,甚至連維持簡單再生產都成問題。這在傳統雇傭經濟領域中的勞動者和平臺零工中比較突出。對于前一問題,資本利用數字技術不斷試圖消解勞動者的技能壟斷,輔之以易于再生產、易于替換的技能,以實現對勞動過程的控制,(45)[英]大衛·哈維:《資本的限度》,張寅譯,中信出版社2017年版,第212頁。從而形成一種去技能化趨勢。導致在數字勞動過程中,資本對勞動者技能的要求相對較低。對于勞動者來說,現有的勞動任務并不需要通過工作年限積累或者提升自身技能便能完成。這就表明,去技能化使得勞動者擴大再生產的能力遭到消蝕。進一步地,勞動者的過度勞動也從行為上固化了勞動者在低技能水平上的生產與再生產,同時自身也無暇接受較高水平的教育培訓。對于后一問題,可以從長期過度勞動帶來的再生產能力的短期喪失甚至永久喪失(即過勞死)的后果中得到解釋,其中再生產能力的短期喪失意味著簡單再生產的臨時性中斷,但仍有修復的可能。

(二)加劇勞動者內部分化

過度勞動不僅影響到勞動者個人的發展而且對整個勞動群體也形成了分化效應。這主要表現在:一是收入差距的分化。雖然都表現為過度勞動,但各自處于不同的層次,就前述的四種過勞情形,以收入的高低初步可以形成激勵型過勞〉技術型過勞〉收入型過勞〉休閑型過勞這樣一種收入階梯。在去技能化、去勞動關系化(進而去保障化)的趨勢下,這種收入分化效應在四者間將更加突出。二是勞動力市場地位的分化。一方面,在數字勞動過程的語境下,原有的基于勞動控制的市場分割理論遭到了沖擊,即獨立的勞動力市場、從屬的勞動力市場以及二級勞動力市場的劃分是基于穩定的雇傭結構而言的,(46)Richard Edwards,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Workplace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New York: Basic Books,Inc.,Publishers,1979.但在平臺數據控制的情形下數字勞工與早先的勞動者相比,其市場地位遭到不同程度的“降格”。(47)王蔚:《數字資本主義勞動過程及其情緒剝削》,《經濟學家》2021年第2期。最為突出的是非雇傭條件下的產消者,甚至不再其列。另一方面,對于仍存在勞動力市場的三種數字勞工而言,由于在各自內部的勞動者長期處于一種超出社會平均勞動時間和強度的就業狀態,在導致同業、同行競爭加劇以及個人工資水平提高到平均水平以上的同時,也把這種平均工資水平本身降低了。既削弱了勞動者自身的議價能力,又強化了勞動力買方市場的長期性。三是過度勞動也導致了勞動者在全球市場上的競爭更加激烈。平臺經濟的發展模式使得“用時間消滅空間”的發展路徑顯著,勞動者不僅在一國內與同行競爭,同時還與全球其他地區的同行相競爭。這在全球最大的自由求職平臺Upwork上可見一斑,該平臺已覆蓋180多個國家,目前擁有的注冊自由職業者1200萬人。過度勞動一方面是為了保持勞動者的競爭優勢,另一方面又在削弱競爭優勢。因為當所有人都在以超出社會平均勞動時間和強度的條件下工作時,原有的社會平均水平則會降低。如此循環,勞動者間的競爭將更加激烈。

(三)就業、消費和社會參與的三重擠出效應

從社會與國家層面看,過度勞動還會帶來“擠出效應”,這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對就業的擠出效應。馬克思在分析資本主義積累的一般規律時論及了過度勞動帶來的就業的擠出效應,“工人階級中就業部分的過度勞動,擴大了它的后備軍的隊伍,而后者通過競爭加在就業工人身上的增大的壓力,又反過來迫使就業工人不得不從事過度勞動和聽從資本的擺布。”這就導致了“工人階級的一部分從事過度勞動迫使它的另一部分無事可做,反過來,它的一部分無事可做迫使它的另一部分從事過度勞動”。(48)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733頁。因此,無事可做既是過度勞動的結果又是過度勞動的原因。上述的互動機制在平臺經濟的數字勞動過程中也有不同程度的體現,以平臺零工中的網約車為例,其收入與訂單數掛鉤,網約車司機只有“搶到”訂單,才能獲得收入。同一地區即使人數不變,但是多數訂單被部分人搶斷,另外一部分人雖不是完全閑暇,但在勞動密度上遠不及前者。前者的過度搶單導致后者相對閑暇,后者的相對閑暇又對前者形成了競爭威脅,競爭壓力與收入壓力在雙方不斷積累。由此也可以看出,由于過度勞動的存在,一些行業雖然就業量下降了,但是其產出并未降低, 這在一定程度上也解釋了經濟增長與就業增長的非同步性。(49)王艾青:《過度勞動及其就業擠出效應分析》,《當代經濟研究》2007年第1期。

二是對消費的擠出效應。該效應在過勞主體與消費主體一體化的勞動者中比較明顯。從一般性角度看,收入的增加會對消費產生促進作用,而過度勞動也具有增收的趨勢,但是要把收入的增量變成消費的增量需要時間(精神產品的消費如音樂等)甚至是時間與場所的雙重條件(物質產品的消費如享用特色美食、茶飲等)。這對于過度勞動者自身來說上述條件形成了一種消費障礙。具體化到平臺經濟中過度勞動者的角度看,四種過勞類型對消費的擠出效應具有不同的特點:對于技術型的過勞者來說,過度勞動帶來的消費擠出正是因為消費的時空條件被勞動過程侵占;對于激勵型過勞者來說,其生活是以工作為中心的,相應的消費也是服務于工作需要,存在偏離正常消費的傾向;對于收入型過勞者來說,低收入的正反饋機制導致其消費水平的下降,可能形成對正常消費的擠出效應;對于休閑型過勞者來說,消費內容與勞動內容是“同一”的,過度勞動其實就意味著過度消費,這是一種消費的擴大效應而非擠出效應。

三是對社會參與的擠出效應。社會參與是勞動者向高層次發展的重要維度之一。它是一種結構性社會融入,指的是社會成員在制度與組織層面參與公共事務的過程。(50)顏玉凡、葉南客:《認同與參與——城市居民的社區公共文化生活邏輯研究》,《社會學研究》2019年第2期。從而過度勞動對勞動者社會參與的擠出效應可以理解為過度勞動阻礙了勞動者參與公共事務,其社會性身份遭到降格,限于自身所處的勞動環境。這就對勞動者勞動的時空自由度提出了要求。平臺經濟的發展一方面促成了“中心—散點”結構,使大量的數字勞動者處于分散狀態,服務于資本的運行邏輯,在各自過勞的機制下形成社會交往的“內卷化”,從而不能有效參與社會的公共事務。但在另一方面,平臺的多元性又為勞動者提供了參與公共事務的渠道,如一些公共服務的平臺的興起。然而,社會參與并非單純的行為,而是意愿與行為的結合體,過度勞動恰對這兩個方面都有影響,不僅導致勞動者“力不足”,還可能導致其“心無余”,進而降低勞動者的社會參與水平。這也為潛在的勞資糾紛埋下了隱患。

此外,由于當前過度勞動的主要群體大都以知識型勞動者為主,過度勞動導致的過勞死對于企業、社會而言不僅是一種經濟損失,更是一種人才的浪費。從經濟損失的角度看,前期的投入(個人的、社會的)需要長期的回報與之對應,過勞死導致了回報期的中斷。從人才的角度看,其社會價值在于其利用自身所能貢獻社會,但過勞死把這種后續的貢獻能力也中斷了。因此從長期的角度看,過度勞動對于經濟社會的發展是不利的,必須采取相應措施以應對。

五、平臺經濟中過度勞動問題的國際治理借鑒與中國應對

(一)過度勞動的國際治理借鑒

過度勞動對于經濟的負效應已廣為人知,在其治理機制上,國外已經有比較成熟的經驗,故而總結歸納以形成我國的實踐參照。一是美國的“彈性工作制”。該制度初成于20世紀60年代,隨后于70年代在美國普遍化。“彈性工作制”是指員工在完成公司規定的工作任務或固定的工作時間長度(每天8小時或每周40小時)的前提下,可以自主靈活地選擇工作的具體時間安排。在隨后的發展中,彈性工作制又相繼把勞動的空間、勞動關系以及工作內容納入進來,形成了一種“全方位”的彈性模式。二是歐洲開展的“為員工減壓”運動。該運動肇始于20世紀20-30年代,隨之于80年代后期在英、法、德等國家有了長足的發展。主要是以法律的形式確定員工的加班時長時薪。比如英國沒有加班費的概念,但規定了公司的員工每周工作不得超過48小時;再如德國的勞動法中明文規定,禁止員工在周日、假日以及夜晚工作,但醫生、警察、護士、金屬工業和貨運業等行業不受此限。對加班費的支付則由勞資雙方自行商議。近年來,歐盟各國又制定《安全與健康工作法》等法規,要求企業為員工強制提供健康及心理支持。三是日本的多種測量和判斷過勞程度的量表,尤以《過勞死等防止對策白皮書》為代表,詳細厘定了過勞的行業分布、過勞認定標準等內容以形成準確的施策參照,再配合原有的《過重勞動對策基本法(案)》等法規,進一步把過勞問題規范化、法律化。

需要指出的是,上述針對過度勞動的治理機制也存在不足,如美國的彈性工作制,其泛化的背后是勞動關系的非標準化,如果一些關鍵規則沒有明確,那么也只是流于形式,不能充分發揮積極效果。總之,國外在勞動者的過度勞動問題上,關鍵的應對之策就是把勞動關系中涉及的過度勞動形式、內容與結果進行法定化,以法的形式進行約束。然而,在平臺經濟中,既有現存勞動關系下的過度勞動問題(技術型過勞和激勵型過勞),又有去勞動關系化下的過度勞動問題(收入型過勞和休閑型過勞),這就需要進行分類施策。

(二)平臺過度勞動之中國應對

從總的方面看,我國在過度勞動的問題上存在法律治理的瓶頸。有學者指出,我國現行的立法中既未對“過勞”做出明確的定義,也未形成相關認定標準,更缺乏相關的法律依據對“過勞”進行救濟,從而對“過勞”的法律治理尚未納入法治軌道。(51)譚金可:《論過度勞動的法律治理》,《法商研究》2017年第3期。由此凸顯了對過度勞動立法的現實性與緊迫性。需要指出的是,過度勞動的產生是基于一定的勞動關系,在立法的程序上首先要對勞動關系中的一些內容進行法定化處理,尤其是勞動工時基準,這是評定過度勞動的重要指標。由于我國沒有專門的《勞動基準法》,工作時間基準也主要是以《勞動法》及國務院《關于職工工作時間規定》為主干,以原勞動部發布的若干部門規章為分支所形成的制度體系,缺乏一定的靈活性,從而制定統一規范的《工時法》和《工資法》或將成為當下勞動基準領域立法的兩大突破點。在此基礎上,形成我國的《勞動基準法》,對于其中涉及的關于過度勞動的一些指標如工時、定額、休息休假、勞動安全衛生等應優先完善。

從平臺經濟層面看,明確其所形塑的過度勞動類型背后,是資本邏輯對人的邏輯的支配,相應的對策應根據不同的形成機制進行治理。前文的分析表明,在平臺經濟中,勞動關系呈現出松散化、非標準化、工時標準模糊化等特點。不難推斷,現有法律與待立法律都需要將上述情形納入到修訂的考量中。現實情況表明,平臺往往在法律的灰色地帶運行,因為原有的律法規章是對應于傳統的線性企業,(52)[美]亞歷克斯·莫塞德、尼古拉斯·L.約翰遜:《平臺壟斷——主導21世紀經濟的力量》,楊菲譯,機械工業出版社2018年版,第238頁。而平臺經濟所呈現出的是一種離散型經濟,這勢必會對現有的法律構成挑戰,為立法帶來困難。對于前述提及的四種過勞類型,治理的關鍵在于勞動關系,具體的原則應遵循:有勞動關系的過度勞動問題需要法律進行協調,沒有勞動關系的過度勞動問題需要進行勞動關系的再確認或者進行關鍵規則的認定,以形成對過度勞動的認定標準,約束企業行為,保障勞動者權益。

在具體的對策上,應形成預防為主、預防與補救相結合的治理機制。“預防”主要關注事前與事中兩個環節,其中《勞動基準法》的設立是事前預防的重要制度基礎。事中預防體現在:對于技術型與激勵型兩種具有勞動關系的過度勞動問題,其治理的焦點在于過度勞動的認定上。前述的《工時法》《工資法》等將成為治理參照。對于去勞動關系化下的收入型過勞與休閑型過勞來說,在基于前述的法律框架下,對于前者還需形成相應的風險識別機制,以應對可能發生的勞資糾紛與爭議。后者因其去勞動化徹底,具有完全的工作彈性,相應的過勞問題的認定還需進一步探索。“補救”主要關注事后環節。在勞動力再生產內卷化的問題上,明確勞動力素質的提升是打破內卷化的關鍵途徑,相關制度設計應助力勞動者的再技能化,以促進人力資本的積累。在勞動者內部分化加劇的問題上,應承認勞動者間的異質性與一定收入差距的合理性,注重營造一種公平合理的競爭環境。同時還應積極采取措施以提升勞動者的市場地位,打破平臺壟斷,防止資本無序擴張。在擠出效應的問題上,前文的立法等舉措對勞動者時空的解放具有重要意義。不難看出,對過度勞動問題的解決同時也是對擠出效應問題的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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