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志紅 陳 靜
(1.成都大學,四川 成都 610106;2.四川川達律師事務所,四川 成都 610041)
隨著我國經濟的迅猛發展,人們的法律觀念、權利意識越來越強,為維護自己權益訴諸法律的人越來越多,加之法院立案由審查制變為登記制,最近若干年出現了“訴訟爆炸”。為解決案多人少的問題,法律實務界、學界都在思考、探索解決的辦法,法院調解這一古老的話題又獲得了新的研究價值,筆者也希望探索這一主題。
“法院調解,即雙方當事人就爭議的實體權利和義務,在人民法院審判組織的主持下,進行協商,達成協議,從而結束訴訟程序,或沒有達成協議,使訴訟進入下一程序的活動。”[1]
法院調解與“司法調解”“訴訟調解”在狹義上經常被交互使用,而在廣義上法院調解的范疇更廣。
法院調解的本質是法院基于當事人各方的自愿,居中調停,幫助他們達成和解的活動。
法院調解具有如下特征:
法院調解必須出于當事人各方的自愿。這是突出當事人在糾紛解決過程中的主體地位的必然要求。如果不是出于當事人各方的真實意愿,而是法院的強制或者變相強制,那就不是調解,爭議解決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就可能出現當事人反悔、執行不順利、再次起訴等浪費司法資源的情況。
既然調解必須基于當事人的自愿,調解自然就應該具有靈活性。“這一靈活性主要體現在程序適用、法律適用上。……調解無須遵循嚴格的程序,……除依據現行的法律法規外,還可以各種有關的社會規范作為解決糾紛的依據和標準,例如地方慣例、行業標準、鄉規民約等。”2004年8月最高人民法院出臺的《關于人民法院民事調解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九條規定:調解協議內容超出訴訟請求的,人民法院可以準許。這又從另一個方面反映了法院調解的靈活性。
如前所述,法院調解應當突出當事人在糾紛解決過程中的主體地位,那么法院作為中立第三方就應當輔助當事人各方達成和解協議。法院要充分尊重當事人在調解過程中的主導性和自治性,“將調解員從調解制度運行的主導地位中解放出來,使當事人在調解中的主體地位得以真正回歸”。[2]
當前我國社會糾紛呈現出主體多元、數量多發、訴求多樣的發展態勢,法院調解就具有特別的價值。
中國的地理環境、社會結構、文化形態造成了中國人的“天人合一”世界觀,推及至人際關系就是和諧相處。古人造字,“合”是“人”“一”“口”,大家用一個嘴巴說話就是“合”。儒家文化更是推崇、宣傳這種觀念,調解自然就有其存續的深厚土壤,即使到了現代,調解依然具有獨特的價值。當事人之間發生了糾紛,往往關系弄得很緊張。經過法院擺事實,講道理,說服教育,居中調停,當事人就可能息事寧人,相互讓步,了結糾紛,有利于和諧社會的建立。反之,如果過分強調依法辦事,過分拔高審判的作用,就可能出現案結事未了。當事人并非心服口服,那么判決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當事人可能再次起訴,甚至上訪、鬧事,增加了社會的不穩定因素。
法院調解須基于當事人的自由意志,須經過當事人的同意,法院只是主持該活動,居中斡旋,最后促成當事人各方達成協議,解決糾紛。這樣的糾紛解決方式可能更符合當事人的要求,有利于司法公正的進一步實現。
法院工作的特殊性使得法院不可能迅速增加大量人手,法院審判程序的規范性和復雜性決定了法院不可能迅速提高審判效率,“案多人少”就是必然的。這時積極開展法院調解研究,穩健推進法院調解就會大幅度提高法院解決糾紛的效率,極大程度地節約司法資源。
我國法院調解經歷了六個階段,2014年至今是合法自愿調解階段。之前過分強調調解的作用、過分追求調解結案的做法得到糾正,調審合一的弊端得到進一步認識。2016年,最高人民法院出臺了《關于人民法院進一步深化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改革的意見》,首次提出:“推動調解和裁判適當分離。建立案件調解與裁判在人員和程序方面適當分離的機制。立案階段從事調解的法官原則上不參與同一案件的裁判工作。在案件審理過程中,雙方當事人仍有調解愿意的,從事裁判的法官可以進行調解。”
目前,我國法院調解逐步從調審合一向調審適當分離過渡。具體說來,法庭開庭審理前,經過當事人同意,把糾紛委托給相關組織、單位或個人進行調解或者自行主持調解。前者即所謂委托調解,一般是委托人民調解委員會、司法所或律師等機構或個人進行。調解成功地由法院制作調解書,各方當事人簽字后生效;調解不成的轉入審判程序。
“調審合一”的消極作用和“調審分離”的積極作用我國學者都有深刻論述。例如,李祖軍教授認為,“調審合一”的消極作用主要表現在調解的“自愿性”難以得到保證;調解的保密性得不到保障;不利于當事人合法權益的保護。[3]李浩教授認為,“調審分離”的好處在于有利于切實有效地實施自愿原則,落實保密原則,維護司法公正,維護司法的權威,厘清調解與審判的關系,規制審判權的正當行使以及消解對民事權利保護不力的批評。[4]
筆者認為,目前實施的“調審適當分離”是一種權宜之計,是一種過渡性司法政策,最終發展方向應該是調審徹底分離。
法院調解存在前述不足之處,可按以下路徑改善:
調解與審判是具有根本差異的糾紛解決方式。調解具有自愿性、靈活性、和協助性,調解可以超越當事人的訴訟請求,第三人經過當事人同意可以參與調解。這些與審判理念、審判機制是根本沖突的。因此,應該徹底分離調解與審判。如果讓法官主持調解,調解不成又主持訴訟,糾紛解決的公正性及審判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外國法院調解一般是與審判相分離的。“如美國審前會議中的和解(即我國的法院調解——筆者注),主持和解的法官一般不是對案件進行審判的法官。……這種身份的分離對調解者和審判者都形成一種制約,……調審分離的制度結構將在很大程度上克服訴訟調解制度的內在沖突,更好地服務于妥善解決糾紛的目標。”
目前,法院調解一般分為委托調解和自行調解。委托調解存在有關組織、單位或個人沒有接受過專門培訓,理論知識和實踐經驗不足等問題。筆者經歷過這樣的委托調解。一方律師依法據實發表意見,只因態度比較堅決,主持調解的律師就說:“你是啥子律師哦?”主持調解的人這樣的素質,調解就很可能失敗。法院組織的調解“缺乏相應的制度保障,……具體說來,主要是我國民事訴答程序和審前程序不完善,導致當事人無法在訴訟早期獲得完善的訴爭事實信息,也難以使情緒化的對抗轉化為理性的對抗。由于當事人證據和案件信息收集能力低下,導致難以使當事人在訴訟早期對案件結果形成較為準確的預期,無法為調解的順利進行奠定良好的基礎”。這些都要盡快解決。要規范調解人員的任職條件,要規范調解程序,保證調解依法進行。
法院調解雖然是當事人自愿選擇的糾紛解決方式,但不論是委托調解還是法院主持的調解,都是法院組織的,都應該受到監督,畢竟不受監督的權力容易導致腐敗。對法院調解的監督可通過法院系統的審監程序和檢察院的抗訴程序,為當事人提供救濟途徑。
司法實踐反復證明,法院調解具有獨特的價值,特別是在目前“訴訟爆炸”的形勢下。我們要積極探索改善法院調解的路徑,讓“東方一枝花”開得更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