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一諾
(河北大學法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0)
隨著技術的進步,人們日常生活中的各種電子設備的使用越來越頻繁,電子數據也逐漸進入各種訴訟領域,用來證明案件事實。電子數據具有的高科技性和容易被篡改等特征,使得其在作為證據進行應用中容易遭受質疑。電子設備的更替性和法律的相對滯后性要求我們對電子數據作為證據的認定上制定統一的標準,以解決實踐問題。
微信證據并不是專業的法律用語,是在實踐中以微信為載體的用文字、圖片、視頻、音頻記錄作為證據形式的一種簡稱。它屬于電子數據的一種,以電子設備為載體,記錄用戶實時通信信息。微信證據作為新興的電子數據證據形式,能否在庭審中充分發揮作用、成為定案根據,已經成為審理一大批民事案件的關鍵。
1.科技依賴性和脆弱性
微信證據的產生和發展與現代高科技技術的發展聯系密切,它需要依存于電子產品,通過計算機代碼將信息進行轉換,從而進行信息交流。除了依附于電子設備,網絡狀況和操作系統也會對其產生影響,這些環節的不確定性導致了證據的脆弱性。過分地依賴電子設備和網絡操作,導致沒有電子介質就不會存在證據。
2.普及性和便捷性
隨著電子產品的不斷升級和更新,微信作為一種及時方便的通信手段深受人們的喜愛。相對于傳統的打電話、發短信來說,微信作為即時通信工具的操作更為簡便、省時省力省錢。因此,人們使用其聊天記錄的內容也十分豐富,包括人們的工作、生活、娛樂、學習等,微信極大地為人們提供了便利。
3.易改性和隱藏性
微信證據作為電子數據的一種,并不是傳統形式的面對面進行聊天,微信聊天是一種空間上的隔離,儲藏在虛擬的網絡世界,使得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相互交織。這些特點使得微信證據在使用過程中很容易被篡改、偽造、刪除、修改,并且微信聊天記錄在刪除時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使庭審時出示的微信證據,其證據內容的真實性會大大降低,導致證據難以認定,影響證明力。[1]
微信證據作為一種新興科技,其取證在實踐中也具有相應的要求,微信主體身份的認定是影響其證明力的重要因素。微信上的用戶名稱大多不是實名,而是用戶自己設置的昵稱,并且還有一些人不是用自己的手機號登錄注冊微信,而是通過其他方式進行登錄,此時,對于微信主體的認定存在一定難度。必須舉證證明一方當事人為微信證據的相對方,才能達到真實性的要求。或者在微信中將借條或證據采用拍攝后上傳圖片的形式,此時雙方在產生爭議后,法院很難認定證據或借條的真實性。
微信證據具有易改性和隱藏性。在證據被篡改后,此時微信證據的真實性就會受到質疑。在民事訴訟中遵循“誰主張,誰舉證”的規則,一旦當事人自行提供的證據被篡改,就會很難恢復。并且微信證據存在的形式靈活多樣,在調取、收集證據時以何種方式固定下來、以何種形式完整保存都對證據的證明力產生影響。微信證據內容上具有片段性,它不能像書證一樣完整地表明案件事實,尤其是在微信證據不能恢復的情況下,此項微信證據更無法讓法官采信。限于當前技術水平,對于微信證據的鑒別和審查還需要聘請專門的科技專家和技術人員進行,若當事人不在場、證人也不在場或者缺乏其他證據進行相互印證,無疑增加了法官對證據認定的難度。
現如今微信不僅僅作為一種通信方式被普遍接受,更是作為一種重要的支付手段。通過發送詐騙鏈接或者利用朋友圈照片了解情況,然后對微信用戶進行冒充詐騙等情形越來越多。與此同時,龐大的微信用戶通常不是采用實名制進行注冊的,再加上微信本身具有的開放性,涉及案件的當事人的確定就會出現困難。微信作為證據存在的載體,需要依托微信而存在,那么隨之就會產生出對證據形式的定性問題以及對當事人的隱私如何進行保護等問題。
隨著微信的普及應用以及民事訴訟法對于電子數據這一證據種類進行詳細規定的同時,各地法院開始涌現出一系列利用微信證據查明案件事實、進行審判的案例,但是這些證據都在不同程度上呈現出認定困難的問題。[2]例如,在借貸法律關系當中,通常當事人只有轉賬記錄,并沒有借條、收據等其他證據進行印證,那么此時對于借款事實是否真實存在以及還款的期限等無法直接進行認定。在微信平臺上新興起的“微商”群體,他們基于互聯網大環境,借助社交軟件作為工具,微信朋友圈為紐帶,打造了一種新型商業模式。但同時法律對創業者、消費者權益的保護方面還有很多不足,在證據認定上也會出現真實性難以認定的情況。
2019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修改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對電子數據真實性進行了統一規定,明確了電子數據真實性推定的規則。但是在其他問題上沒有進行規定,這樣一來,使得法官在自由裁量上仍具有相當大的權限。在自由心證這一證據規則之下,法官對于案件事實是基于自己的邏輯經驗和內心良知進行判斷,對于證據有無證明力以及證明力大小的認定是很難把握的。作為新型證據類型的電子數據,不乏實踐中一些法官對電子信息技術知識掌握得太少。對于沒有法律標準、證明力的部分證據,法官們也很難根據專業的法律知識進行判斷,可能會產生證據的真實性難以認定,不同的法官會出現不同的判斷標準,從而擴大法官的自由裁量權。
合法性要求微信證據必須符合法律規定,不能夠被法律所禁止,包括主體合法、形式合法、收集程序和提取方法合法等。微信證據在收集的過程中特別是利用微信照片、視頻方式過程中,收集主體、形式和方法必須合法,如果存在欺詐、脅迫等違法行為,該證據應被排除適用。取證主體在取證的過程中也要妥善處理好各種權利、利益之間的關系,確保收集程序和提取方式的合法、適當。對于偷拍偷錄方式形成的微信證據需要考慮其內容和場合,如果對私人場合或隱私問題進行偷拍偷錄,達到嚴重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的程度時,則該證據不能夠作為定案依據使用。
微信證據的客觀性要求微信證據必須是客觀存在的。從證據主體、生成、內容、儲存,到收集每個方面都必須是客觀真實的。要確保發送該消息的電子設施是否由其本人操作和使用,對于異常登錄或者異地登錄的情況,我們可以請求微信官方或者微信后臺介入,對于異常情況給出合理解釋。微信證據內容本身是否被刪除、篡改也是客觀性審查的一方面,可以要求雙方當事人同時提供聊天記錄或者聘請有關的專業人員對證據的真實性進行鑒定。微信證據在收集時,針對不同的記錄形式對收集方式提出了不同要求,在對文字記錄進行收集時,不允許人為刪減、更改,微信視頻記錄,可以通過光盤刻錄形式進行提取,但有條件的必須提供證據原件。
微信證據的關聯性是指證據與待證事實之間存在的某種聯系。在對關聯性進行審查時,要考慮當事人提出證據的目的以及想要證明的案件事實,該證據必須與案件事實本身存在關聯。在微信中的聊天記錄,除了文字表述,表情包的運用也是非常廣泛,例如一些“收到”“好的”之類的表情包,在效果上直接等同于文字效果。但是一些調節氣氛、開玩笑之類的表情包,雖然存在于聊天記錄當中,但是由于其缺乏真實意思表示,應當認定其與案件事實沒有關聯性,在庭審過程中不得作為證據出現和使用。
電子數據于2012年作為第8種證據種類列入新修訂的《民事訴訟法》法定證據范疇。隨著電子數據的廣泛應用,其作為證據種類在法庭上的出現日漸頻繁,在2019年通過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修改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對此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規定,電子數據包括網絡平臺、即時通信工具、交易記錄、電子文件、身份認證注冊信息以及其他以數字化形式存儲的能夠證明案件事實的信息。此次《證據規定》進一步明確了電子數據這一證據種類的內容、范圍,對電子數據的樣態以及審查判斷規則進行了詳細的設定,將有利于當事人舉證證明電子數據的來源,能夠在案件中進一步證明侵權主體、交易對手等。作為電子數據證據的一種,微信證據在司法實踐中對法官庭審產生重要作用。
《證據修訂》第十五條第二款的規定對電子數據的認定進行了補充,以電子數據作為證據的應當提供電子數據的原件,電子數據的制作者制作的與原件一致的副本、打印件可以視為原件。在以往的司法實踐中法官核實當事人手機里的聊天記錄的實踐經驗通過本次規定提供了合法存在的基礎,降低了當事人提供電子數據證據的門檻和難度。以微信證據為例,微信截圖的聊天記錄、微信平臺調取的聊天記錄、存在手機里的微信聊天記錄、打印出來的微信聊天記錄可以視為原件,具有原件的效力。
《證據修訂》第九十三條的規定,人民法院對于電子數據的真實性,應當綜合多種因素進行判斷,包括電子數據的生成、存儲、環境、是否在正常的往來活動中形成和存儲等,對它們的運行狀態、傳輸手段、保存主體、提取主體都進行了規定,進一步細化了對電子數據真實性的認定標準。電子數據具有的易改性、易偽造性,在以往電子證據的收集過程中,除了經過公證機關公證的以外,法院在電子數據真實性的判斷方面存在一定的困難。本次修訂將電子數據真實性和可采信性進一步提升,對于電子數據的生成、存儲、提取等的真實性結合具體案件中的認定,賦予了法官在這方面的自由裁量權,為司法實踐提供指引作用。
微信開發商作為一個運營機構,在微信的運行和管理上擁有強大的技術支撐和操作權限。在微信證據在庭審中越來越多出現的形勢下,法院建立與微信平臺的合作機制,能夠使微信證據得到最大程度的調查和應用。在微信主體的身份確認問題上,第三方機構作為主體協助調查是必不可少的。[3]在微信主體沒有實名認證的情況下,通過后臺技術操作,判斷微信使用的真實主體,從而對證據的真實性進行認定;微信存在異常情況和異地登錄時,微信平臺通過調取登錄信息進行查詢;在微信聊天數據錯誤刪除或者篡改的情形下,委托微信團隊技術人員對聊天記錄進行技術鑒定和恢復還原;微信團隊的技術人員還可以通過技術分析,進行專業鑒定,對于微信證據的真偽進行辨別,從而對于法庭發現案件的真實情況產生幫助作用。
這次《證據規定》的修改,規定電子數據應當提供原始載體,確有困難的可以提供復制件。提供復制件的,人民法院應當在調查筆錄中說明其來源和制作經過。這一法條的修改,是對最佳證據規則進行的補充完善,對司法實踐有很大意義。但是補強證據規則和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相關規定也應做出相應的完善。對于“存有疑點的電子數據、視聽資料”在應用時必須極為謹慎,對其應加強補正,此類證據應當與其他證據相結合,不能夠單獨進行使用。微信證據在實踐中往往是對一些生活的瑣碎記錄,有時候并不能完整地反映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如果單獨將其中的某一部分作為定案根據,就屬于斷章取義。所以舉證主體需要提供其他證據來進行印證,形成一條完整的證據鏈,才能夠成為對案件有效的證據。
在司法實踐中,因為微信證據的脆弱性,極易被刪除和篡改,所以在證明力上,應當參照民訴法中的補強證據規則,對存有疑點的電子數據進行強化補充,形成完整的證明邏輯,才能夠使其作為定案根據。[4]在微信證據使用過程中,存在的偷拍偷錄、篡改證據等情況的發生,也涉及非法證據排除的相關問題。但是該規定本身比較模糊,在司法實踐中運用起來存在一定難度。筆者建議在相關的立法中,對“嚴重”程度,以及侵犯他人“合法權益”的程度進行詳細列舉和規定,為實踐中的運用提供明確的指導。
微信證據的完整性是指在微信中提取的證據必須能夠完整地反映聊天的整個過程。當事人提交證據時應當提供完整的證據,基于微信聊天的可變性,聊天記錄作為證據要具有時效性,僅憑只言片語或者部分聊天的線索,法官無法作出證據真實性的判斷,要及時完整地進行備份和保全。舉證時必須要提交電子數據的原件并且證明證據沒有刪減或更改過。當事人可以申請微信證據保全,向公證機構進行公正,將微信證據、記錄通過拍照、錄像等方式進行固定,防止原始聊天記錄的滅失。只有保證電子數據的內容的完整性才能夠查清案件事實,分析當事人雙方的主觀意圖。要確保微信證據的完整性,當事人應當保存完整的電子數據及其原始載體,以便在法庭上出示,同時盡量提出其他證據予以佐證,使得涉及案件的內容在整個過程中始終保持真實,與其他證據相互印證,這樣才能夠提高訴訟勝率,最終查明案件事實,作出正確裁判。
在民事訴訟中,取證的主體往往都是雙方當事人,但是由于微信證據存在的一些依賴性和脆弱性,在取證時如果手段和方法不當,就會導致證據被污染或者無法使用。所以借助專業人員對證據進行收集,在必要的時候申請法院依職權收集證據是很好的選擇。在微信取證的過程中,借助具有專業知識的人員的力量,通過合法、正規、完整的方法將儲存在電子數據中的證據進行提取,能夠使證據更加完整,可靠性更強。[5]
涉及國家秘密、商業秘密、個人隱私的微信證據,以及不適宜由當事人自行收集的證據,如果與案件事實確實具有密切聯系,當事人可以申請法院依職權對這些證據進行收集。在合法性和真實性上,法院收集的證據比當事人自行收取的證據更為專業、可靠。對于一些容易丟失和毀滅的證據,在儲存的時候應該做好備份,對聊天中的聊天記錄可以打印復制,將其轉移到紙質載體上面,防止由于外部環境或者電子設備的變化引起證據的損毀。
在互聯網大數據迅速發展時代,微信證據作為新興的電子數據證據形式,在今后民事訴訟領域的運用也會更加頻繁。同時微信證據在認定和查清事實方面具有傳統證據不具有的一些優勢,隨著立法的不斷進步和司法實踐的配合,借助電子技術專家的知識和網絡大數據服務者的優勢,微信證據在以后的司法實踐中會發揮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