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產程序中審查債權的問題
——破產管理人如何提高債權審查的準確率和效率

吳良漢

（湖北英達律師事務所，湖北 武漢 430000）

在最高人民法院民二庭負責人就《企業破產法司法解釋（三）》答記者問中提到，2018年受理的強制清算和破產清算、和解、重整案件超過1.8萬件，與往年相比增長了97.3%，因此，人民法院下一步要深入推進“一體兩翼”，以“專業化建設”為主體，以“信息化”“簡易化”為兩翼。管理人制度要繼續推進完善，將優化管理人的管理、選任、指定、培訓等制度機制，以促進管理人隊伍的專業化、市場化和整體水平的提高。①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二庭，編著.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企業破產法司法解釋（三）理解與適用［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19.筆者認為，提升管理人團隊的競爭力，不但要準確地審核債權，為了應對今后大量的破產案件，還必須采取措施提高債權審核的效率，本文下面結合實務談談現階段如何在債權審核的各個階段做到既準確又高效。

一、形式審查階段

破產程序的實質是債務清償，債務清償首先需要對債務進行核查。核查債務需要債權人申報自己的債權，因此，管理人要先核查申報主體。就此種意義而言，破產債權申報與審核可以說是破產程序的起點，破產管理人入駐破產企業后對外開展的第一項工作便是接受債權人的債權申報并進行審核。破產債權申報、審核及審核結果確認對于破產程序進程起著基礎性的決定作用，是破產程序得以最終完結的必要條件。破產債權審核結果對于債權人而言，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不僅決定其是否可以參與破產程序，能否行使表決權，更是最終決定其能否獲得破產財產分配的基礎性數據。破產管理人必須重視破產債權的申報和審核工作。②孫創前，主編.破產管理人實務操作指引［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7.

除勞動債權外，破產債權必須依法申報。根據《企業破產法》第四十八條規定，債權人應當向管理人申報債權。但是債務人所欠職工的工資、醫療、傷殘補助、撫恤費、補償金等不必申報，由管理人調查后列出清單并公示。職工對清單記載有異議的，可以要求管理人更正，管理人不予更正的，職工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由此，為提高管理人債權審核效率，在人民法院債權申報通知公告后而債權人還未申報前，破產管理人應當利用這個時間差及時開展職工債權的調查工作。

破產管理人可以向債權人提供《債權申報表》《債權申報文件清單》《債權人地址及聯系方式確認書》《授權委托書》《法定代表人身份證明書》等材料及表格的示范文本，以便提高辦理破產案件的效率，并且可以規范債權申報文書的統一，對于填寫有困難的債權人，應當予以必要指導，以便債權人所提交的相關材料規范、完整，也便于管理人快速審查債權。①中華全國律師協會專業委員會《律師辦理企業破產業務操作指引》.

為了準確審核債權，在形式審查階段，破產管理人接收債權人的債權申報后，向債權人出具《債權申報回執》。《債權申報回執》應當記載如下內容：申報編號、申報時間、申報人名稱、申報債權金額、申報債權性質、申報債權有無財產擔保（擔保人姓名、擔保財產名稱和擔保類型）、破產管理人接收申報材料清單。破產管理人接受債權申報后，應當登記造冊，制作《債權申報登記表》。《債權申報登記表》應當對申報的債權進行分類編號，并按號碼順序排列債權人申報材料，以便查找。特別是在債權人人數眾多時，將編號編制在債權人的申報材料上面，方便管理人依據登記表迅速找到債權人申報材料。

二、實質審查階段

（一）初審

全面收集并正確理解破產法相關司法解釋和各級法院、律師的審查債權的指引、規范，是管理人債權審查的基本功，特別是及時關注新法新規定的出臺和實施，還要熟練掌握最高人民法院制定的相關文書等基本技能，是提高審查債權準確率和效率的前提，以此提高債權審查、核查程序的質量。但由于法律法規比較抽象且不可能全面覆蓋各地實際，新情況新類型還在不斷涌現，在掌握了上述知識和技能后，還要結合相關案例，根據具體情況作出具體應對。

為提高債權審核的準確和效率，根據實務筆者認為，應當詳細制作《債權初步審核函》，而不是簡單地列舉初審后的具體金額，此舉不但能記錄管理人審查的依據和理由，還可以對審查過程進行備忘，債權人和債務人等相關人員也能清晰地了解審查情況，便于雙方進一步溝通和接受監督。《債權初步審核函》應當記載如下內容：

1.申報情況，包括但不限于債權人名稱、申報債權數額及申報證據、財產擔保詳情、債權發生概述；

2.審查情況，包括但不限于管理人查明的基本事實、管理人對該債權的審查依據和計算方法、審查差異說明、不予認定的事實和理由、債務人的意見等其他需要說明的事項；

3.對于個別債權申報材料不完整，債權構成復雜暫無法認定、債權金額較難認定的債權，管理人應當及時聯絡債權人，進一步補充申報材料。同時，管理人應當告知債權人，如對《債權初步審核函》存有異議，則應當在規定時間內向管理人提出書面異議并附上相應證據材料。

在此需要強調的是，《債權初步審核函》中管理人應當除上述內容外，還應裁明審查債權所依據的裁判文書、執行文書的案號等事實依據，還應當列明管理人計算債權金額的計算公式，包括優先債權和劣后債權的計算依據和公式，特別注意在最后認定時審查金額不能超過申報金額。

（二）復審

若債權人對《債權初步審核函》存有異議，破產管理人應當自收到書面異議及相應證據材料之后，及時進行復核，并以《債權復審通知書》形式予以書面回復。回復內容應根據復核情況作出維持原審結論或作相應調整的復審結論。通知書應當理由充分，法律依據明確，并告知債權人如仍有異議的，可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在復審中主要是對債權金額的核算，特別是對于同時申報利息的債權人，管理人應當要求債權人提交利息計算清單，尤其是銀行借貸、信托融資、民間借貸等利息計算復雜的債權，便于管理人盡快核算。必要時，管理人還要進行調查、詢問，甚至召集相關債權人、債務人的有關人員及其他證人聽證。②徐根才，著.破產法實踐指南［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8.

管理人在審查中常常地遇到材料不全的情況，別說高效就連準確完成審查都很困難，在浙江地區法院辦理的一起案例，可以給我們一定的啟示，某債務人主要債務為銀行等金融機構。在債務人向此類金融機構債權人申請融資時，金融機構一般均會要求債務人向其提供有關債務人的基本情況，尤其是債務人財務數據、主要資產情況及審計報告等未公開披露的資料，管理人應當積極與各債權人溝通，除債權人申報債權提供的資料外，可以協調銀行提供前述有關債務人財產的資料。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管理人并無實質性調查權，無權直接要求銀行提供有關資料，無法與部分債權銀行就資料提供事宜協商一致，因此管理人亦可申請法院介入，要求銀行機構等債權人協助管理人提供資料。

本案例中對敏感債權的處理也值得我們借鑒。在管理人處理破產程序中，往往會遇到類似民工工資，員工集資款、購房款，船員工資、工廠工人工資等可能會影響社會穩定，并對破產工作造成重大影響的敏感債權。對于這類債權，在作出任何審核意見之前，應該平衡考慮社會公益以及法律規定，并充分聽取、采納各方的意見，再如何謹慎也不為過。在作出審核意見后，無論審核意見如何，我們建議管理人對該類債權人都應該有一個循序漸進的安撫過程，保證債權人有一個情緒宣泄的出口。審慎的審核，良好的溝通，會為管理人未來工作的有序推進奠定堅實的基礎。管理人應當更耐心地傾聽和解釋，對于高效率地完成破產程序至關重要。①浙江省律師協會，編.破產疑難案件實務應對［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7.

三、債權人會議審查

破產管理人根據《債權初步審核函》和《債權復審通知書》的記載，及債權人的確認或反饋意見進行復查，編制《債權表》提交第一次債權人會議核查，如召開網絡債權人大會，還必須編制債權表，注意提前收集所需數據和信息。

《債權表》應當記載序號、債權人名稱、債權申報金額、債權審查金額、有無財產擔保，備注說明是否為臨時債權、優先債權和劣后債權等事項。破產管理人根據破產案件的不同情況，在不同的進展階段，依據各類債權審查的結果，可采取不形式的《債權表》。在破產清算案件中，如果債權人數比較多，債權債務關系較復雜，根據《企業破產法》需要分組表決的，可以在總表基礎上，細化出《普通債權表》《優先債權表》《稅收債權表》《無表決權債權表》《職工債權表》等若干債權附表。其中對于普通債權中如果存在加倍遲延支付利息，債權表中還要細分出劣后債權金額。②上海市律師協會破產清算業務研究委員會《律師代理破產債權的申報與審核業務操作指引》.

根據申報人提交的申報材料，管理人查明的事實，暫無法確定債權是否存在、債權性質如何、債權金額等內容有一項或多項沒有得到證實的債權，涉及的債權正在訴訟或仲裁中，管理人可以在第一次債權人會議前向人民法院提出書面意見，人民法院可以為其確定臨時債權額，該債權人可以按照人民法院確定的臨時債權性質和金額，在債權人會議上行使投票表決權。

在此階段應特別注意，管理人在向法院提出確認債權時，要核查債權人名稱改變，債權人變更，債權抵銷、債權轉讓等情況。管理人認為申報人說明并提供補充證據仍不能證明債權存在，債權人無異議，管理人登入債權表，記載為零債權；債權人有異議的，書面告知其可向人民法院起訴，召開債權人會議時，管理人應向債權人會議說明本次提交債權人會議核查的債權表編制情況。③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二庭，編著.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企業破產法司法解釋理解與適用：破產法解釋（一），破產法解釋（二）［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17.

四、無異議債權法院裁定確認

在絕大多數國家，破產管理人都被賦予管理破產案件與處理案件中各項事務的關鍵職責。由此，破產程序中相關事務的完成、程序推進速度以及案件的整體效率，都取決于破產管理人的專業技能、知識水平以及從業經驗。而接受債權申報并進行登記、審查即為管理人的一項基本職責，構成管理人履職的基礎內容。④［美］杰伊· 勞倫斯· 韋斯特布魯克，［美］查爾斯· 布斯，［德］克里斯托弗· 保勒斯，［美］哈里· 拉賈克.商事破產全球視野下的比較分析［M］.王之洲，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8.

根據《企業破產法》的規定，債權確認的程序主要為非訴程序和訴訟程序。在非訴程序中，申報人收到管理人債權審查函后，可以向管理人提出異議，并補充申報材料，管理人再進行復核。經債權人會議核查，對管理人編制的《債權表》，債權人、債務人認為記載無異議的，由管理人申請，人民法院裁定后直接確認，因此，《債權表》中記載的無異議債權，通過非訴程序得到確認。⑤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破產案件債權審核認定指引》.

五、有異議債權法院判決確認

訴訟程序指的是債權人、債務人對管理人編制的《債權表》記載有異議的，可以在債權人會議會后十五天前，向受理破產案件的人民法院提起債權確認之訴。對于異議破產債權的確認，既要考慮債權人權利公平保護，又要兼顧破產程序的效率，因此，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破產法立法指南》中提到，在破產程序期間如果對債權發生爭議，為了確保破產程序高效和有條不紊地進行，必須有一種快速解決爭議的機制。⑥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編著.破產法立法指南（中文本）［Z］.聯合國，2006.

通過訴訟解決糾紛的優勢在于其權威性和公正性，但是訴訟程序的復雜有可能犧牲效率價值。有些糾紛的產生，是由于溝通不足等原因導致的，異議人對債權表提出異議后，通過異議人與管理人的溝通，完全可以解決一部分糾紛，快速化解，而無須通過訴訟解決，占用寶貴的司法資源。

綜上所述，對于如何提高債權審查準確率，如何提高債權審查效率的方法，本文簡要論述到此，實屬拋磚引玉，在以后破產清算實務中，根據新的法規和新的情況再及時總結，也可向立法機關提出合理化建議，并與廣大從事破產工作的朋友們共同探討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