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艷紅
(懷化學院法學與公共管理學院,湖南 懷化 418008)
關于我國土地承包經營權能否繼承的問題一直存在爭議,主要有肯定說和否定說兩種觀點,對此我國的法律一直沒有做出明確的規定,即使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以下簡稱《民法典》)的施行,也沒有從法律制度層面解決這個問題。司法實踐方面,由于法律沒有明確的規定,各地法院對這類案件的判決結果也各不相同。從理論層面分析,筆者贊同否定說[1]。
筆者之前發表的論文《論我國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法律性質》,主要論述了我國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概念、法律性質和特征,為我國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不可繼承性提供了理論支撐[2]。
從我國目前的法律規定來看,特別是《民法典》的施行,明確將土地承包經營權界定為物權,并且是用益物權的一種,明確了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法律性質。
同時《民法典》明確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主體是土地承包經營權人,也就是本集體經濟組織的成員,非集體經濟組織的成員不屬于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主體范圍。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流轉方式為互換、轉讓。也就是說,《民法典》并沒有明確規定土地承包經營權可以繼承[3]。
《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二十二條規定了遺產的性質及范圍,根據上述規定,遺產的范圍應該是個人的,并且是財產收益。
土地承包經營權是一種兼具物權性與債權性的綜合性權利,其本身不屬于財產,因此不可以繼承。但是土地承包經營權與土地承包經營的收益不同,土地承包經營的收益是土地承包經營權所產生的財產利益,性質不同,是可以繼承的[4]。
《民法典》第三百三十條、第三百三十一條,從上述法律規定可以看出:我國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權利主體是土地承包經營權人,必須是集體經濟組織的成員,雖然土地承包經營權是他物權,但是與在土地私有制情況下,一個土地所有權人為他人創設農用等權利是有本質不同的,因為承包人是集體經濟組織的成員,與其說他是對他人的土地創設一個自己耕作的權利,還不如說土地承包經營權這個制度,本身就是農村集體所有權的實現方式[5]。
《民法典》第三百三十四條的規定可以看出,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流轉方式為“互換和轉讓”,一般而言,農戶享有的土地承包經營權是不能對外“互換和轉讓的”,因此,“互換和轉讓”均在集體組織經濟成員內部進行,轉讓的空間和可能性都非常狹窄,這也就是“三權分置”存在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由此可知,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主體性質,使得土地承包經營權與集體經濟組織的成員資格聯系緊密。當土地承包經營權人死亡時,其不再具有成員資格,也就不再享有土地承包經營權,其所在的集體經濟組織則收回該承包人的土地,另外再予以發包。只不過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主體為農戶,是以“戶”為單位的承包主體,當“戶”中的個別成員死亡,其他的成員可以繼續行使土地承包經營權,并不會因此而產生影響。但是當“戶”中的所有成員均死亡,或者所有成員喪失集體經濟組織的成員的資格時,該承包經營權的土地則應全部收回。
以上規定,將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主體范圍界定在集體經濟組織的成員,也就決定了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不可繼承性[6]。
我國城鄉二元的經濟結構決定了我國城鄉二元的社會保障制度。相比較而言,城市的經濟發展現狀決定了其相對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包括醫療保險、養老保險、住房公積金等。但是我國廣大農村雖然較之前的社會保障制度有所進步,但由于受到地理條件、經濟發展的現狀的影響,土地仍然是為農民提供社會保障的重要載體,土地承包經營權也就具有了社會保障的功能。社會保障是對國民收入的再分配,是每個公民應當享有的基本權利,但是注重社會保障的公平性則是再分配制度所必須遵循的基本原則。如果允許土地承包經營權繼承,則會破壞這種公平性。第一,土地承包經營權的繼承人如果不是集體經濟組織的成員,是城市居民,則其繼承土地承包經營權之后,既享有農村社會保障,又同時享有城市居民的社會保障,勢必造成社會保障的不公平。第二,土地承包經營權的繼承人如果是集體經濟組織的成員,則會享有雙份的社會保障,也會破壞社會保障的公平性[7]。
根據《土地管理法》第十五條第二款的規定,當土地承包經營權人為本集體經濟組織以外的單位或個人的,必須經過三分之二以上的村民或村民代表同意,同時還需鄉(鎮)人民政府批準。如果允許土地承包經營權可以繼承,則會出現下面的情況:土地承包經營權的繼承人如果是本集體經濟組織以外的個人時,根據《民法典》的相關規定,繼承人繼承遺產要么按照法律規定的順序繼承,要么按被繼承人的遺囑繼承,也就是說,不論是法定繼承還是遺囑繼承,都不需經過他人的同意或批準。這樣一來,《土地管理法》的規定與《民法典》的規定存在沖突的現象,必然導致法律適用存在問題,破壞法律的統一性。
根據我國農村目前的情況,大部分農村家庭都生育三個甚至更多的子女,如果允許土地承包經營權繼承,每個子女都有平等的繼承權,勢必要將土地進行分割,不論按照實物分割還是按照價值分割,都會使原來比較集中的土地被分割成零碎分散的小塊。其次,繼承土地承包經營權的子女有的是本集體經濟組織的成員,而有的則可能是其他經濟組織的成員,有的則根本就是非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成員,這樣一來,導致我國農村有些土地要么被轉為非農用地,要么就被閑置,沒有發揮其應有的功能。這就不符合農業的現代化和規模化發展戰略,不利于農業生產效率的提高,不利于我國農業生產的發展。
研究土地承包經營權的繼承問題,首先需要對土地承包經營權本身做一個深入分析。對土地承包經營權的稱謂和概念、性質和特征等相關基礎問題做一個明確的界定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和把握土地承包經營權的繼承問題。
本文從我國土地承包經營權不可繼承的理論依據和允許土地承包經營權繼承存在的問題兩個方面進行探討,認為我國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法律性質決定了其不屬于遺產的范圍,不可繼承;我國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主體范圍決定了其不可繼承性。允許土地承包經營權繼承會導致法律適用存在沖突,破壞法律的統一性,會導致農村土地的進一步細碎化,不利于農業發展。最終得出結論:我國土地承包經營權不可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