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足聯全球化策略研究

摘要：足球作為當今世界最受歡迎的運動，其全球化的程度是相當高的，國際足聯的全球化策略是足球運動全球化的重要推手，世界杯是足球全球化的典型案例。從廣告商到觀眾，足球實現了全球化，這是其他運動所效仿的。對球員來說，足球市場實現了全球化，球員有權選擇為任何俱樂部和國家效力，這也是其他運動所不具備的。而世界杯作為其全球化策略最突出的成果，對舉辦國來說，往往意味著對其政治、經濟影響力的迅速加成，這也是求之不得的。隨著近年來全球經濟一體化越來越快、越來越深層次地融入人類的生活，國際足聯的收益水漲船高，其權勢日熾。但關于足球全球化的經濟失衡問題愈演愈烈，沖擊著人們的心理，引發人們深刻的反思。

關鍵詞：國際足聯全球化策略世界性影響

2020年3月，國際足聯主席吉安尼·因凡蒂諾通過國際足聯官網發布了未來世界足球發展的行動計劃——“讓足球運動真正全球化”。這是這個擁有211家會員的國際體育組織未來3年的愿景。作為世界代表性運動——足球的全球官方機構，國際足聯數十年來對足球全球化的推動不可謂不成功，其主要產品足球世界杯也成為了世界第一大體育賽事，擁有無與倫比的影響力和商業價值。

一、國際足聯對足球全球化的推廣

足球全球化的起點是世界杯與商業化的結合。商業化的運營，不僅是國際足聯最為稱道的營銷模式，也是其賴以生長的不竭動能。職業足球運動員市場是體育界最全球化的勞動力市場，超越了各種藩籬的限制。足球世界的全球化同樣也推進了邊緣國家和地區基層足球運動的發展，有力地塑造起現代足球豐富嚴密的全球化運營體系。

1、世界杯的全球商業化

1974年巴西人若昂·阿維蘭熱當選國際足聯第七任也是首任非歐洲人主席，這成為國際足聯歷史上的一個重大轉折，代表著新興發展中國家對歐洲傳統勢力的挑戰。當時的國際足聯，僅是個低現金的實體，只有20美元現金，且完全由歐洲人主導，有限的會費全由會員國提供。極具商業頭腦的阿維蘭熱當選后隨即同企業家霍斯特·達斯勒和他的營銷顧問帕特里克·納利制定了世界杯商業計劃，向全球的商業巨頭敞開贊助世界杯的大門，使得此后的世界杯成為永不倒空的金罐。這個計劃有四個主要原則：第一，只有最具影響力的公司才有權獲得贊助世界杯的資格。第二，每個領域有且僅有一家公司獲得獨家代言權。起初有一家飲料公司、電子公司、信用卡公司成為世界杯的官方獨家代理。第三，國際足聯將完全控制并出售這些權利。世界杯舉辦國將不得不服從，即使他們都有怨言。最后，國際足聯不是自己直接管理這些，而是使用一個中間商。這個中間商就是霍斯特·達斯勒成立的國際體育休閑公司（International Sports Leisure Company，簡稱ISL），國際足聯以固定金額將這些權利賣給了ISL，ISL隨后將與每個贊助商進行交易，最重要的電視轉播權也是如此。 權益承包制和獨家代理制使電視轉播權變得更加有利可圖。依托足球商業化取得的成果，阿維蘭熱再接再厲，繼續發揮他在商業運作上的智慧，先后同一些實力雄厚的跨國公司簽訂了長期的合作合同，如可口可樂、麥當勞、阿迪達斯等。在電視營銷權、媒體運營權、賽事舉辦權、商業贊助權等一系列能產生利益的權利及運營環節上，都順利貼上了商業標簽。雖然注冊為非營利機構，但國際足聯已從一個足球的全球管理者，逐漸變成一家財大氣粗的操控世界足球市場的巨大“跨國公司” 。國際足聯的國際商業化運營模式，同樣為其他體育機構引為范例。如1984年洛杉磯奧運會，時任美國奧組委主席彼得·尤伯羅斯也借用了此類模式，挽救了當時處于嚴重虧損危機的奧運會。從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足球世界杯的營銷利潤逐年遞增，收益已經占到國際足聯財政總收入的90%。至1998年阿維蘭熱離任時，國際足聯已成為一個擁有4億美元的真正跨國組織。

2、國際足聯成員的全球化

國際足聯是成員最多的國際組織，其特點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國際足聯對全世界所有國家和地區實體的基本全覆蓋，二是各大洲足協的靈活準入政策。

不同于聯合國官方的政治化傾向，國際足聯是個完全平權的非官方國際組織，所有會員真正平等，不存在聯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一票否決的情況。同聯合國主權國家聯合體的意味相比，國際足聯的非政治性和中立性一直是其擴張的合法通行證。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蘇聯解體、東歐劇變（尤其是南斯拉夫聯盟解體）造成的一批新興民族國家的出現引發了一系列政治、民族問題，亞非拉一些新國家的獨立也極大地改變了世界政治版圖。但這些棘手的政治問題在國際足聯這里絲毫不會體現，不論主權和國家，只要有地域的實體均可加入：如2016年歐洲的科索沃和直布羅陀這些難以登上聯合國舞臺的主權爭議地區均順利進入了國際足聯。這是國際足聯成為世界上會員最多的國際組織的秘訣。

此外，對各個成員國根據自身實際情況、適時加入各大洲足球協會的意愿，國際足聯也會盡力滿足。這里有兩種現象值得注意：一是“脫亞入歐”，另一個是“引狼入室”。“脫亞入歐”即本應從屬于亞洲的球隊加入歐足聯，如土耳其、哈薩克斯坦、塞浦路斯、外高加索三國等。他們為了提高本國足球水平，獲得與西歐強隊交手的機會，擴大自身足球影響力而進入歐足聯;以色列足協也是“入歐”的一員，但情況比較特殊。以色列曾經拿過1964年亞洲杯冠軍，但因地區沖突被迫退出亞足聯后，于1994年加入歐足聯。“引狼入室”的典型案例是亞足聯于2006年接納原屬大洋洲足協的澳大利亞隊為東亞足球協會會員（后改為東南亞足球協會會員）。由于人種和社會的原因，澳大利亞隊的實力要高于大多數亞洲球隊，因此被亞洲媒體戲稱為“狼”。歐亞足協的此種行為意在整合其足球資源，提高域內整體水平，增強比賽的觀賞性。

3、基層足球推廣的全球化

足球是全世界影響力最廣的體育運動，不僅僅是國家隊，全球有數十億球迷以不同的方式參與足球運動。在國際足聯主席因凡蒂諾看來，讓足球運動真正全球化的關鍵在于“真正”二字：“如此受歡迎的運動，代表其最高水平的比賽不能僅在小部分地區出現”，他還表示，“盡管國際足聯以組織世界杯而聞名，但基層足球發展才是我們任務的核心。”

國際足聯投入大量資源來履行這一承諾，以促進世界各地足球的健康發展，涵蓋了從基層到精英級別的比賽。早在2010年國際足聯就發布“草根足球”計劃（Grasspoots Program）。國際足聯的草根計劃鼓勵男孩和女孩們不受限制地踢球和享受足球。它的重點是通過小范圍的比賽來享受比賽的樂趣，教授基本的足球技術，通過練習，進行公平競爭。2011年至2016年，國際足聯在青少年足球和基層活動方面投資1720萬美元，其中83%的資金用于全球的基層教育。然而，草根足球的發展不僅僅意味著財政援助，它還涉及更廣泛的承諾：建立必要的基礎設施，使會員協會、教練和參與者能在足球中發揮積極作用。國際足聯還發布了“草根足球計劃手冊”，為所有參與草根足球的孩子以系統的指導，并努力激發年輕一代對足球——這項美麗游戲的樂趣。

在執行其使命宣言時，國際足聯采取的方法中最主要的是“開發游戲”。這體現在國際足聯草根計劃的主要目標——讓盡可能多的人發現足球。吸引新球員參加這項運動的最好辦法是讓他們在自己的生長環境中接觸足球，無論其年齡、性別、膚色、信仰或種族。草根足球是徹底的全民足球。國際足聯的基層計劃通過學校、社區和俱樂部的倡議，以6至12歲的男孩和女孩為目標，這個項目的核心理念是通過足球把盡可能多的人聚集在一起。

“草根計劃”提倡交流和分享人類共同的價值觀，當然，也提倡這項運動的樂趣。對一些人來說，草根足球是娛樂生活的一部分，而對另一些人來說，草根足球是學校或俱樂部框架內有組織的訓練和比賽。當然，并不是所有的年輕球員都會成為未來的明星，他們可以不具備成為職業球員所需的技能，所以密集的訓練課程和復雜的戰術不是最合適的，玩是最好的學習方法，最重要的是年輕人應該玩得開心。草根足球的基本要素是人際關系、團隊精神和樂趣。草根足球正在成為足球全球化的新引擎。

二、足球全球化的世界影響

國際足聯足球全球化的策略對世界足球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不僅深刻改變了世界足球版圖，而且改變了許多足球人的命運軌跡。舉辦世界杯的國家不僅僅是為了迎接盛會、獲得經濟利益，更重要的是其國家形象的展示。但對國際足聯來說，世界性的巨額收益必然帶來經濟的失衡和混亂，成為輿論批評的焦點。

1、移民球員的深入

如果說世界足球的全球化戰略是潛移默化地體現在我們的生活中，那么國家隊的國際化（尤其是西歐強隊）則是直觀地出現在電視熒屏上。新世紀以來，隨著世界經濟全球化和社會多元化的加深，移民球員越來越多地占據歐洲主流國家足壇。以最近兩屆世界杯冠軍球隊德國和法國為例：2014年世界杯冠軍德國隊的移民球員有波蘭裔的前鋒克洛澤和波多爾斯基，攻擊型前衛厄齊爾和京多安是土耳其后裔，中場赫迪拉是突尼斯后裔，博阿滕的父親是加納人，后衛穆斯塔菲的父母均是馬其頓人……根據英國未來體育對32支世界杯球隊的分析，在入選2014年世界杯的736名球員中，不少于478名（65%）的球員生活和工作在他們所代表的國家之外，只有258名球員在國內踢球。 而2018年世界杯冠軍法國隊則國際化程度更加“徹底”：87%的球員是由直接或間接（其父母或更早輩分）的移民組成的，即隊伍中共有20名球員是移民，僅有的3名完全為法國血統的球員是弗洛里安·薩文、拉斐爾·瓦蘭和本杰明·帕瓦德。大眾熟知的世界冠軍成員來自世界各地，天才少年凱利安·姆巴佩出生在法國，他的母親是阿爾及利亞人，父親是喀麥隆人。曼聯巨星保羅·博格巴的父母是幾內亞人。實際上，他的兩個哥哥在為幾內亞國家隊效力。塞繆爾·烏姆蒂蒂出生在喀麥隆，兩歲時移居法國。史蒂夫·曼丹達出生于剛果民主共和國，布萊斯·馬圖迪的父親來自安哥拉，母親也來自剛果，而恩戈洛·坎特的父母則來自馬里。烏斯曼·登貝萊出生在法國，但其母親是毛里塔尼亞和塞內加爾血統的法國人，父親則來自馬里。阿方斯·阿雷奧拉創造了歷史，成為第一位贏得世界杯的菲律賓后裔球員，他的父母在阿雷奧拉出生前不久從菲律賓移居法國。除海外移民外，歐洲其他國家的移民也占有一席之地。雨果·洛里斯，出生在法國尼斯，但他的父親是加泰羅尼亞人。奧利維爾·吉魯有意大利血統，安托萬·格雷茲曼的父親是德國人，母親是葡萄牙人。盧卡斯·埃爾南德斯的祖源可以追溯到西班牙。 來自于世界各地的青年英才們得益于歐洲系統科學的球員培養模式，移民球員的涌入也使得歐洲球隊擁有多元化的選材，豐富了他們的技戰術及打法，并成為其爭冠的有力保障。

另值得一提的是，一貫謹小慎微的中國足協也于近期宣布將歸化無中國血統的外國球員入籍中國、為中國隊效力，這更是說明移民球員的不可阻擋。

2、世界杯舉辦國的巨大政治效益

如果獲得了世界杯的主辦權，就能確保主辦國可直接組隊參與這項盛會，且在此期間全世界的目光也會聚焦于此。世界杯活動將可有效激發國家凝聚力和向心力，以無可比擬的形式將國內各個階層團結起來。通過主辦世界杯產生的民族自豪感能夠為主辦國帶來不可估量的精神價值。

除了國內團結外，如果世界杯計劃得當，既可以在短期內對國家經濟起到立竿見影的促進作用，又可以給主辦國帶來長期社會效益。舉辦世界杯的影響不僅存在于經濟方面，還是對國際社會的一種獨特價值展示。

具體而言，就本世紀以來已經舉辦的世界杯來說，2002年韓日聯合舉辦的世界杯是其首次來到亞洲，在此期間不僅展現了日韓兩國先進的硬件設施，是對其發達國家資格的一種肯定，同時還提升了整個亞洲在世界人民心目中的形象。2010年南非世界杯，是非洲國家首次舉辦此種級別的體育盛會。南非世界杯為當年其國內生產總值做出了重大貢獻，不僅如此，因為世界杯，南非的道路和公共交通系統達到了與世界先進水平。但南非主辦世界杯的益處遠大于類似形式的客觀影響，在賽事期間其口號“It’s the time for Africa”（非洲時刻）響徹世界，充分展現了非洲人民對足球的熱情和好客的精神，成為對非洲國家長期以來貧窮落后印象的有力反駁。而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更是俄羅斯向世界展示其意圖重新崛起的最佳舞臺，舉辦世界杯成了普京總統帶領俄國打破西方制裁，展示大國氣度的有力武器。另外，即將到來的2022年卡塔爾世界杯是其首次來到中東、首次來到阿拉伯國家，這也將從側面表現出阿拉伯人民謀求民族復興的雄心壯志。整體而言，世界杯的舉辦地，真正實現了“世界化”，是一種國家民族積極向上愿望的強烈表達，給各舉辦國帶來的政治效益不可估量。

3、國際足聯巨大的經濟收益及失衡

1998年，在阿維蘭熱的支持下，時任國際足聯秘書長瑞士人約瑟夫·布拉特接過了國際足聯主席的權杖。布拉特當選后，憑借數以億計電視觀眾的增加和網絡新媒體的極速發展，國際足聯的收益爆發式猛漲。從2007年到2010年，即南非世界杯周期，國際足聯的贊助收入達16億美元，這4年的媒體總銷量達24億美元。2011年10月，國際足聯出售了2018年和2022年世界杯的預設轉播權，在此第一波營銷中，國際足聯增加了90%以上的交易量，轉播權收入已達18.5億美元。 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的加深，國際足聯的經濟利益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大，世界杯的舉辦前景愈發被人看好，對其主辦權的爭奪也愈演愈烈。

然而不受約束的絕對經濟收益必然導致經濟失衡。國際足聯的全球化戰略使得其獲得了難以想象的豐厚利潤和無可比擬的國際影響力，但隨之而來的巨大經濟失衡問題和連綿不斷的內部爭執，表現出其發展過程及管理制度上的重大缺陷。由于國際足聯是一個非官方和超國際的組織，且沒有任何其他機構予以其分權和制衡。它既不受任何監管，又不是一個有限責任的經濟單位，僅憑個人的自覺難以保持清廉和透明。所以從這個角度看，國際足聯的經濟失衡是一種必然。權益分配的不均使得其“宮斗劇情”愈演愈烈，以致最后局面完全失控，兩敗俱傷。

三、結語：足球全球化，成也？敗也？

國際足聯的足球全球化策略搭上了當今世界經濟全球化極速發展的快車，受眾越來越多，其影響愈發體現在平常人的生活中。足球是美麗的，世界不同民族對足球的不同理解造就了五彩斑斕的世界杯，各國在世界杯中的表現也成為一種現代民族國家精神的有力構建。在當今世界和平與發展的潮流中，足球在某種程度上代替戰爭和對抗，成為以民族國家為單位的競技積極范式。所以在總體上看，國際足聯足球的全球化推廣毫無疑問是成功的。

但整體性的成功并不能掩蓋局部的不足，恰恰相反，國際足聯亟需改革，從失控和混亂中走出。改革應主要從制度層面抓起：一、加強國際足聯自身精神建設，認真總結數十年成敗得失;二、制定明確合理且可切實運行的規章制度，堅決杜絕經濟分配失衡;三、在強調獨立、自治的同時提倡法制，謹防自治的濫用;四、更大程度地照顧會員國，加強對落后國家和地區的經濟和精神層次的幫扶。總而言之，對未來的國際足聯來說，增強運轉體制的透明性與開放性，讓足球回歸于體育、回歸于純粹成為自我救贖的必行之路。

盡管有這樣或那樣的不完美，但世界杯依然是當今世界最成功的體育盛會，足球全球化的浪潮事實上早已不可阻擋。我們認為，應該汲取原有的經驗教訓，加強制度建設和監管力度，亡羊而補牢，建立更廉潔、更高效的國際化團隊，共襄新時代人類盛會。

作者簡介

邵澤龍，1994年出生，男，漢族，河南省駐馬店市人，碩士研究生。單位：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中國史專業，研究方向：中國近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