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清時期,國內外局勢動亂不安,李鴻章的外交思想主張“和戎”,即對外力爭“和局”,遵守所簽訂的條約,避免發生沖突,從而維護清朝政府的統治權,進而為國內爭取發展可能李鴻章的外交思想受他外交活動所見中外實力對比、清政府外交原則、曾國藩“誠”思想等影響。清流派的思想基礎是對外主戰,不是絕對地反對主和,而是反對單純地強調片面維持和局政策,與其置身事外具有密切關系,其理論也由此常脫離現實,但是也存在對國際形勢的正確把握,對于鼓舞社會風氣具有重要作用。二者實際上并無高低之分。
關鍵詞:晚清;和戎;李鴻章;清流派;主戰
晚清伴隨著西方列強對中國的侵略危機不斷加深,同時與外交涉事件不斷,清廷內部矛盾紛爭,清政府面臨著嚴重的統治危機。李鴻章的外交思想“和戎”誕生于第二次鴉片戰爭后,在清政府同西方列強的關系嚴峻變化中形成。同時期統治集團內部逐步出現了明顯的派系分化,其中出現了以李鴻藻、張之洞、陳寶琛、張佩綸為代表的政治集團清流派,他們標榜風節、激進強硬、主張對外主戰,對晚清政局變化產生了重大影響。陳寅恪指出:“合肥之于外國情事,固略勝當時科舉出身之清流”[1]。
一、李鴻章的“和戎”與“以夷制夷”
李鴻章的外交思想秉持“外須和戎”的原則,即主張通過“和戎”爭取“和局”,主要表現對外遵守已簽訂的條約,竭力避免發生戰亂,力保“和局”,從而為清王朝的內部改進贏得相對穩定的國際環境,為清王朝爭取相對穩定的國內外環境。
“外須和戎”是表面,“內須變法”才是李鴻章外交思想的真正內核。李鴻章對于清王朝所面臨的國際環境和西方列強的威脅有著相當深刻清醒的認識,由此逐漸形成了“落后就要挨打”的實力外交理念。“和戎”外交思想在很大程度上營造了相對安全的國際環境,面對“亙古未有”的大變局,李氏的殫精竭慮不容抹殺[2]。
李鴻章反對固步自封的頑固態度,認為打開國門是不可避免的,必須客觀主動了解外情。客觀來看,1885年李鴻章與巴德諾簽訂的《中法新約》雖不平等,但與其前第二次鴉片戰爭和其后甲午戰爭所訂的條約相比,中國的損失要小得多,以并不太大的損失結束一次中外沖突,在外交上是一次不大的失敗。[3]
李鴻章看來,秉承政府基本準則不逾矩是處理外交事務較為安全的選擇。其外交思想同時繼承了曾國藩的衣缽,即“誠”的外交思想。1862年,曾國藩致信李鴻章,表明中國外交應當從孔子的思想中尋找基本原則,“夷物本難措置,然根本不外孔子忠、信、篤、敬四字。”[4]李鴻章同曾國藩談到對外交涉,曾又說:“我現在既沒有實在力量,盡你如何虛強造作,他是看得明明白白,都是不中用的,不如老老實實推誠相見,與他平情說理,雖不能占到便宜,或不至過于吃虧”。[5]從李鴻章后來的外交實踐來看,他也一直遵從著曾國藩的教誨,深受其思想影響,認為不必要過多計較瑣碎,而應該與外國推誠相見,爭取到和平的環境,加速自強的步伐。
李鴻章深受曾國藩的思想影響,他認為與外國坦誠相見是更為理智的選擇。作為李鴻章外交基礎的誠信原則,體現出中國接受國際法原理和國際生活準則,但是由于其過分相信國際法的作用,而忽視了歐洲“均勢”的現實局勢,即弱肉強食的本質,同時相信外交中的“友誼”,希望通過聯絡加深外使得私交來影響該國外交政策。這體現出李鴻章對于外交的認識還不夠充分,有著理想主義和幼稚膚淺的一方面,但這在李鴻章當時所處的環境和條件下來看卻是合理的。李鴻章的思想根植于數千年形成的中國封建文化體系,他后來提出的“和戎”外交思想與中國人千年秉承的華夷秩序觀念之間也是不無關聯。[6]然而李鴻章在看到列強的威脅的同時,卻對列強的侵略野心和行徑作了錯誤的估計,作出了錯誤的選擇。
李鴻章認為盡管侵略者大肆燒殺掠奪,要求割地賠款和種種特權,卻并不是真正想要推翻清王朝,剝奪清王朝的統治權,這增加了他們的幻想,覺得這些侵略者還是可以用妥協讓步來加“羈縻”、“籠絡”的。從這樣的立場和認識出發,在以后多次對外交涉中為了保全清王朝的統治,雖然一再割地喪權,他們好像并不覺得自己這種論斷的錯誤,而仍然把“羈縻”、“籠絡”作為對付列強威脅行之有效的政策。李鴻章在對侵略者抱有幻想的同時,又震懾于侵略者的力量特別是軍事力量的強大,對抗爭作了悲觀和失敗主義的估計。[7]
李鴻章是身處外交活動、洋務運動第一線的實干者,外交思想基本立足于“和戎”,對于時局、戰局和和局有更加清醒的認識,提出的外交思想的背后是謹慎的考慮。但是如李鴻章一樣與列強打交道的官員實屬少數,對于列強有清醒認識的人在整個清朝也不占多數。然而李鴻章受中國傳統文化、中國社會客觀環境以及身處官場事務繁重等因素的制約,對于復雜的國際政治不可能獲得完全深刻的了解,從而在運用“和戎”思想在外交事務的過程中,被列強所利用,導致在外交中出現誤判和失敗。
由此可見,李鴻章認為維護和平局面更為重要,“謹守條約”并不排斥有理有利有節的抗爭,是權宜之計。
二、清流派的“反對妥協,對外主戰”
晚清的“清流黨”,亦稱“清流派”,一般是指清廷中19世紀中后期直言敢諫的朝官。“清流”最初是指那些職位尊隆、諷諫時政卻不參與實際事務的官員。最重要的成員有張之洞、陳寶琛、張佩綸、黃體芳等。雖然他們被稱為“清流黨”,但實際上并不是什么嚴謹的黨派,只是其他人對這些“清流”群體的稱呼。不過這個群體不是一成不變的,例如張之洞就曾是“清流砥柱”,后來思想發生轉變,成為了洋務派的干將。清流派外交思想的主體是由抨擊賣國行徑和妥協論調、堅決主戰、積極備戰等成分所組成,它全面反映出清流派在其外交思想中堅持對外采取強硬態度這一特征。[8]
首先,清流派外交思想主張對外強硬,表現在抨擊賣國行徑、堅決主戰、積極備戰等,思想核心之一是“反對妥協”。中犁交涉中,清政府全權大臣崇厚在沙俄的脅迫下,擅自簽訂條約,消息傳來,朝野上下輿論大嘩,李鴻章為代表的政治集團主張“允約徐圖補救”,認為“崇厚出使系奉旨給與全權便宜行事字樣,不可謂無立約定議之權”,提出對條約“若先允后翻,其曲在我”,因此主張批準條約,再用立法與用人來“徐圖補救”。[9]清流派則一致主張《條約》必須廢除,清流派的堅決立場,體現出為維護國家主權的堅定態度,從而制約了當時對外交涉,維護國家利益。
清流派外交思想中“守不如戰”是根植于中國傳統思想中的民族大義,是時代愛國精神的產物,但他們鮮知國際形勢,極力主張保衛國土,卻缺乏實際的經驗,曾國藩曾評論:“自宋以來,君子好痛低和局,而輕言戰爭,至今清議未改此態。”[10]事實上,在許多對外交涉實際問題上,清流派通常“力主攘夷”,但所提出來的議論常常是大而空泛,沒有克敵制勝的具體建議,缺乏實際意義和說服力。他們的主戰的思想與李鴻章的“和戎”思想產生了激烈的沖突,雖然有所沖突,但是兩者并非完全對立,雖然清流派缺乏國際局勢認識,但是李鴻藻、張之洞等人對敵強我弱這一形勢的估計,和李鴻章是相同的,清流派不是單純的主戰,只是反對李鴻章等人對外不做積極抵抗,單純維持和局,也正因為他們明白李鴻章的才能,他們在許多涉外事件中屢屢奏請重用李鴻章,中法戰爭期間,張之洞在奏折中認為李鴻章“威望素重”“持重閎深”,建議他與劉銘傳一起,防御“京畿門戶”。[11]
李鴻章和清流派二者雖然在處理對外問題上意見不一,但是雙方都一致認可“以夷治夷”。在面對紛亂的西方列強,利用列強間的矛盾爭取主動權,在外交上實則是一種相當靈活的策略和手段。以夷制夷源于林則徐的“馭夷宜剛柔互用”觀點,其實質是在外交上利用矛盾,爭取主動權。清流派對以夷制夷外交手段持贊同態度,清流派的外交思想中也存在著對以夷制夷這種非對外強硬的贊同。盡管其所具有的幻想性遠遠超越了現實性,即清流派并沒有認清外國侵略者在侵略國問題上態度是一致的,這些侵略國當侵華的同一性與各國間的矛盾性相撞時,必側重于前者,但若就思想范疇而言,它畢竟豐富了清流派清議思想的內容。
清流派對外思想中的弊病便是“輕言戰爭”。曾國藩有言:“自宋以來,君子好痛低和局,而輕言戰爭至今清議未改此態。”[12]90年代康有為仍論:“尋五十年來,……清議進議者,不深維終始,高談戰事。”[13]看來“輕言戰爭”實為清議的一個通病。從清流派主戰完全是出于對外敵入侵的憤懣,這方面分析他們的愛國情感是不容抹煞的,但是他們尚未充分了解國際局勢,又缺乏實戰經驗,有時主戰言論就難免偏激,脫離實際。左宗棠對于“攘夷”與“和戎”的關系做過較恰當的分析:“惟剛柔之間最宜斟酌,過剛固慮做不到,過柔亦恐了不了。”[14]
簡言之,清流派與以李鴻章等為代表的“和戎”派在外交思想上最關鍵的區別,即在于前者雖然并未完全忽略了“柔”,但他們表現出過分偏重于“剛”;后者恰恰又相反,他們不僅僅是過分偏愛著“柔”,而且是舍棄了必要的“剛”。總之我們既承認清流派的外交思想中“剛”“柔”成分俱存,但也強調其外交思想以對外強硬為主體是確定無疑的。[15]清流派的外交思想及其活動,歷來不怎么被人重視。其實清流派中不乏張之洞這樣對國際形勢有較為客觀認識的腳踏實地的人。在中法戰爭時期,張之洞的主戰思想與中俄伊犁交涉時不同,不是以戰促和,而是“以戰練戰”。這種思想就是建立在對法國情況有一定了解的基礎之上的,并對中國對法作戰的結局有清晰的認識,并非穩操勝券。在中俄伊犁交涉中,清流派維護國家利權,積極支持修改崇厚條約,并多方謀劃,其積極作用是值得肯定的。中法戰爭中,清流派有成功之處,也有失敗的地方,應該進行具體的分析。[16]李鴻章和清流派的外交思想歸根結底是站在其不同的立場的產物,李鴻章“和戎”思想的立足現實,而清流派立場的強硬,都在無形中推進著當時歷史的進程。前者的外交思想主要運用于實際的外交事務處理當中,后者則更多地發揮精神引導方面的作用。由此可見,二者并無完全的高下之分。
三、結語
縱觀晚清歷史,那些表面上慷慨激昂、輕言主戰的清流派的主張并非絕對正確,李鴻章也并非是賣國賊。李鴻章和晚清清流黨,他們一方是置身事中的實干者,另一方置身事外的評論者,雙方由于分工職責過于明確且無交叉,使得雙方不能客觀看待對方,難以妥協。此外,長時間的閉關鎖國下的清王朝,即使被動打開大門,結果也未必明朗。弱國無外交。晚清政局在列強的威逼利誘和固步自封的舊態勢下逐步走向崩潰,實際上也反映了近代中國一個時代的悲劇。
參考文獻
[1]陳寅恪.寒柳堂集[M].上海:三聯書店,2001:223.
[2]袁偉時.晚清大變局中的思潮與人物[M].深圳:海天出版社,1992:322.
[3]魏菱.晚清李鴻章與清流派外交思想比較淺析[J].理論觀察,2017:(4):105-107
[4]曾國藩.挺經[M].吉林文史出版社,2015.
[5]李鴻章.李文忠公全集·朋僚函稿[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6]萬明.李鴻章“和戎”外交思想探源[J].歷史研究,2010,(36):131-132 +144.
[7]胡代聰.李鴻章外交思想綜論[J].外交學院學報,2002,(03):43-51.
[8]陳勇勤.論晚清清流派的對外思想[J].河北師院學報(社會科學版). 1994,(02):23-29+88.
[9]李鴻章.李文忠公全集·奏稿[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10]曾國藩.曾文正公書札[M].崇文書局輯.卷9:33.
[11]苑書義等.張之洞全集[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
[12]曾國藩.曾文正公書札,崇文書局輯[M].卷3,9頁。
[13]康有為.康有為政論集,上冊[M].中華書局,1981:118
[14]左宗棠.左文襄公全集[M].卷21:30
[15]陳勇勤.清清流派思想研究[J].近代史研究,1993:43-51.
[16]吳寶曉.從張之洞看清流派的主戰觀點[J].河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1,(02):114-117.
作者簡介
毛一凡(1995.6.24—),性別女,民族:漢,籍貫:河南汝州市,學歷: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中國近現代史基本問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