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幾年來,以菲律賓為代表的東南亞南海主權聲索國圍繞南海問題給中國帶來持續的戰略困擾。與南海議題緊密聯系的菲律賓對外戰略引起社會和學界的廣泛關注。本文將學術界對菲律賓對外戰略動因的研究分為以下三個層次:單位(國家)層次;地區層次;體系層次。總體上學術界對該問題的研究隨著政權更迭,在研究內容上不斷深入。本文試圖對這三個層次的研究問題、研究優點和不足做一個分析。
關鍵詞:菲律賓;對外戰略動因;綜述
從阿羅約到阿基諾三世再到杜特爾特,菲律賓的對外戰略選擇從大國平衡戰略轉向“聯美抗華”的追隨戰略,最后又回歸大國平衡外交戰略。由于菲律賓的南海區位優勢,菲律賓政府的對外戰略轉向深受國內外學者的關注,其相關研究成果也汗牛充棟。就菲律賓對外戰略動因而言,本文將學術界的相關研究成果分為以下三個層次:
(一)單位(國家)層次
在單位層次,學術界主要關注的是菲律賓對外戰略選擇的國家層面動因。主要表現為(1)菲律賓家族政治權力斗爭。菲律賓現代國家體系是在美國的扶持下形成的美國式總統制政體,國內利益集團與政黨斗爭激烈,總統在外交領域享有較大的權威。[1]阿羅約、阿基諾三世及現任總統杜特爾特皆出身于菲律賓政治世家。這些政治家族在菲律賓政壇爭奪政治權力并進一步影響國家對外戰略。查雯指出,阿羅約政府執政時期的政府腐敗問題為日后阿基諾三世政府聯美抗華的“追隨”戰略埋下伏筆。菲律賓國內反對派將中菲南海合作與政府腐敗聯系在一起,阻礙中菲南海合作。盡管在阿羅約執政后期還對華保持著相對友好的策略,但為了平息國內民眾的怒火和反對派的攻擊,其對待南海問題的態度逐漸強硬。阿基諾三世上臺后,為了實行“政治清算”和打擊前任政府,煽動南海問題來標榜自己“清廉、堅決捍衛民族利益”的形象。[2](2)領導人決策者的個人因素。由于成長背景、知識結構、興趣偏好等因素的不同,領導人有不同的戰略偏好。[3]菲律賓政府對外戰略的選擇深受執政者個人人格和戰略偏好的影響。有學者指出,阿基諾三世政府和杜特爾特政府兩種截然不同的戰略選擇與其領導人自身對美傾向有關。[4]阿基諾三世在其執政生涯中曾多次受到美國的支持,其親美立場也使得其采取對美“追隨”政策順理成章。而杜特爾特力求擺脫對美國的過度依賴,追求一種獨立自主的外交。這一方面與其堅定的意志力和強硬的行事作風有關,也與其長期以來的反美傾向有關。[5]此外,周匯慧、張宇權、洪曉文、盧西奧·布萊科·皮特洛三世均在不同角度分析不同菲律賓領導人對其對外戰略選擇的影響。周匯慧指出阿羅約因其硬朗務實的作風,有著“亞洲鐵娘子”之稱。而女性柔中帶剛的性格特征使得她能在中、美、日等大國間實現平衡外交。[6]張宇權、洪曉文則指出杜特爾特本人的務實性和獨立性作風使得其改變前任總統的強硬對華政策,采取溫和的對華立場,并降低了菲律賓對華政策中美國因素的影響度,力圖獨立處理事務。同時其長達20余年的國內治理經驗讓他更加注重國家內政外交的實際效益。[7]而盧西奧·布萊科·皮特洛三世認為將發展重心轉向國內經濟發展和穩定國內政局的杜特爾特主動改善中菲關系與中國展開合作,一改與前任不同的外交戰略。[8](3)威脅認知和安全感知。威脅認知和安全感知這一因素對菲律賓的對外戰略選擇也產生一定影響。菲力克斯認為中國在南海不斷加強的軍事行為,讓包括菲律賓在內其他東南亞小國意識到南海面臨的嚴峻挑戰,可能會促使其尋求美國的幫助。[9]陳慶鴻則指出在阿基諾三世時期,菲律賓對華的經濟預期不斷下降,安全越來越強,從而導致菲律賓在對外戰略上一改前任政府的大國平衡戰略轉向聯美抗華的追隨戰略。[10]而雅各布·普什和考德威爾·畢夏普通過2017年皮尤中心的調查發現菲律賓人仍然支持美國在該地區的軍事存在,但菲律賓人民對于中美兩國的認知差距正在縮小。[11]席桂桂、凌勝利則認為杜特爾特政府返回大國平衡戰略,改變對華策略是源于菲律賓政府對其安全感知的變化,它認識到菲律賓所面臨的國際安全局勢相對穩定,南海熱點問題不至于進一步發酵,繼而把治理重點轉向國內治理[12]學術界對菲律賓對外戰略選擇的單位層次動因分析主要集中在以上兩大方面。在這部分,學術界主要利用各種文獻及時事報道對單位層次的動因分析進行有理有據的論證和說理,但單單從單位(國家)層次的視角來分析菲律賓對外戰略轉向的動因明顯過于單薄,缺乏說服力。
(二)地區層次
在地區層次,學術界關于菲律賓的對外戰略選擇的動因分析的研究成果較少,主要集中在東南亞地區的安全機制發揮的作用。隨著冷戰后東南亞地區的安全機制逐漸組織化、多樣化和成熟化,越來越多的地區安全威脅可以通過地區層面的安全機制得到解決。連波認為在杜特爾特時期,菲律賓面臨的國內分離主義和恐怖主義、毒品猖獗、同其他東盟國家的領土爭端、海上走私和海盜等地區安全風險大多數都能在東盟地區安全機制的框架內得到解決,為菲律賓擴大了其戰略選擇空間,使其避免過度依賴某一大國的安全支持,為其由追隨美國戰略回歸至大國平衡戰略提供了支持。[13]
在這一層次關于菲律賓對外戰略的動因分析的研究成果學術界較少,主要集中在東南亞地區的安全機制發揮的作用上。筆者尚未發現阿羅約和阿基諾三世時期的對外戰略選擇的動因在地區層次的討論,且相關研究成果在討論杜特爾特時期的對外戰略選擇地區層次動因時,只關注東南亞地區內安全機制對菲律賓國內解決毒品安全等風險的支持,而忽略了菲律賓在與中國、美國及日本等其他域外國家對于其解決其國內非傳統安全的合作和支持的事實。
(三)體系層面
國際格局作為國際體系構成要素之一,國際格局的變化對國家行為造成巨大的影響。而大國實力對比和大國戰略關系這兩大要素任何一個變化都有可能改變國際格局。從阿羅約政府到阿基諾三世政府再到杜爾爾特政府,近20年間東南亞地區國際格局的變化,引起學術界對關于菲律賓對外戰略選擇的動因分析的廣泛討論。主要為以下幾個方面:(1)美菲關系和美國戰略重心轉移是菲律賓對外戰略選擇的主要動因。代帆、張博指出在9·11事件后,美國發現菲律賓在反恐戰爭中的戰略價值,菲美以反恐為契機開展了密切的安全合作,并發展成為穩固的盟友關系。[14]在阿基諾三世時期,菲律賓由對中美“相對平衡”大國平衡戰略轉變為對美“追隨”。孫西輝、呂虹認為不僅是因為菲律賓的經濟和主權利益延伸到領海,更是因為2009年高調“重返”東南亞,為菲律賓借助美國力量提供了條件。[15]同時鞠海龍指出中菲海上安全關系突變是美國再平衡亞洲戰略背景下菲律賓親美政策的產物。[16]杰弗里·奧爾丹尼爾從美國的角度談及杜特爾特政府擔心美國作為菲律賓的盟友不能提供相應的安全承諾而調整了對美政策。[17]杰弗里·哈特曼則從菲律賓的角度分析美國政府指責菲律賓國內禁毒運動是侵犯人權的行為,美國這種對于菲律賓內政的干預成為杜特爾特調整對美政策的原因之一。[18](2)中國不斷增強的國家實力是菲律賓對外戰略選擇的動因之一。中國的崛起打破東南亞地區內的均勢,為應對中國的崛起和遏制中國在東南亞地區的發展,美國在2009年重新調整亞太政策,高調宣布重返東南亞。張向榮指出,美國重返東南亞與“亞太再平衡”戰略帶有明顯的針對中國的意圖,中美關系由此進入新一輪緊張時期。國際環境的變化也影響著菲律賓的對外政策走向。[19]馬博認為菲律賓想借助中國的經濟投資來促進國內經濟發展,這是杜特爾特政府調整對華政策的經濟考量。[20](3)中美競合關系的走向是菲律賓對外戰略選擇的動因之一。劉若楠提出了中美包容性競爭的觀點,中美包容性競爭的加劇壓縮菲律賓的戰略空間,其大國平衡的難度和風險加大。[21]陳奕平、王琛通過對1949年-2009年中美關系的變化發展及東南亞國家的外交選擇的歷史梳理,認為東南亞國家會堅持不“選邊站”的立場,但會面臨美國的壓力等挑戰。[22]
通過相關研究成果的文獻梳理,學術界對菲律賓對外戰略選擇的動因有不同角度的看法,也有部分學者認為對菲律賓對外戰略選擇的動因分析不應該只停留在單個層次的分析,且大多數學者都選擇結合三個層次或者兩個層次的分析角度討論菲律賓對外戰略選擇的動因。但在討論大國競爭與菲律賓對外戰略選擇的關系時,大多數研究成果都只是從中國或美國的角度出發進行討論,從而忽略兩種力量互動產生的影響,且大多數的大國競爭關系集中在中美競爭上,忽視了日本在東南亞地區的力量角逐。此外,有學者也指出中美包容性競爭的加劇壓縮菲律賓的戰略空間,其大國平衡的難度和風險加大。[23]這與菲律賓杜特爾特政府對外戰略現實選擇的情況不符,應引入國內因素這一干預變量,來討論菲律賓對外戰略選擇的動因。
注釋
[1]周匯慧:《小國對鄰近大國的安全戰略選擇分析》,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2019年。
[2]查雯:《菲律賓南海政策轉變背后的國內政治因素》,載《當代亞太》,2014年第5期,第120頁-139頁,第159頁-160頁。
[3]唐世平、王凱:《歷史中的戰略行為:一個戰略思維教程》,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21頁。
[4]Carlos Santamaria, “Sino-Philippine Joint Development in the South China Sea: Is Political will Enough?”, AsinaPolitic & Policy, No.2, 2018.
[5]蔣琛嫻、鞠海龍:《杜特爾特政府對菲律賓南海政策的修正》,載《南海學刊》,2018年第4卷第4期,第73頁-83頁。
[6]周匯慧:《小國對鄰近大國的安全戰略選擇分析》,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2019年。
[7]張宇權、洪曉文:《杜特爾特政府對華政策調整及其影響》,載《現代國際關系》,2016年第12期,第47頁-52頁,第64頁。
[8]Lucio Blanco Pitlo III, “Emerging Consistencies in Philippine Foreign Policy Amidst Continuing U.S.-China Frictions”, Apr. 27, 2017. ?2019-12-29.
[9]Felix K. Chang, “China’s Naval Rise and the South China Sea: An Operational Assessment”, Orbis, Volume 56, Issue 1, 2012, pp.19-38.
[10]陳慶鴻:《菲律賓對華對沖戰略評析》,載《當代亞太》,2015年第6期,第133頁-154頁,第159頁。
[11]Pew Research Center, “People in the Philippines still favor U.S. over China, but gap is narrowing”, Pew Research Center, Sep. 21,2017. https://www.pewresearch.org/global/2017/09/21/people-in-the philippines -still-favor-u-s-over-china-but-gap-is-narrowing/ , 2019-12-29.
[12]席桂桂、凌勝利:《安全感知、發展訴求與菲律賓對華政策轉變》,載《東南亞研究》,2019年第5期,第138頁-152頁,第158頁。
[13]連波:《追隨戰略的“黃昏”:基于東南亞國家對中美兩國戰略取向的分析》,載《當代亞太》,2019年第1期,第88頁-第117頁,第158頁-第151頁。
[14]代帆、張博:《阿羅約時期菲美安全合作及其影響》,載《東南亞研究》,2015年第4期,第27頁-37頁。
[15]孫西輝、呂虹:《小/弱國的“大國平衡”外交機理與菲律賓的中美“再平衡”》,載《東南亞研究》,2017年第2期,第100頁-第117頁,第156頁-第157頁。
[16]蔣琛嫻、鞠海龍:《杜特爾特政府對菲律賓南海政策的修正》,載《南海學刊》,2018年第4卷第4期,第73頁-83頁。
[17]Jeffrey Ordaniel, “Dealing with Duterte’s Philippines”, The Met Society, No.4, 2017, pp.30-55.
[18]Geoffrey Hartman, “Renewed Philippine Drug War Unlikely to Address Human Rights Concerns”, Southeast Asia from Scott Circle, No.3, 2017, pp.34.
[19]張向榮:《從菲律賓的對外政策看“中間地帶”國家的戰略選擇》,載《東南亞南亞研究》,2014年第4期,第37頁-第43頁,第108頁。
[20]馬博:《杜特爾特“疏美親中”政策評析:國家利益與個人偏好》,載《國際論壇》,2017年第19卷第4期,第31頁-第39,第80頁。
[21]劉若楠:《大國安全競爭與東南亞國家的地區戰略轉變》,載《世界經濟與政治》,2017年第4期,第60頁-第82頁,第157頁-第158頁。
[22]陳奕平、王琛:《中美關系周期變化與東南亞國家的外交選擇》,載《東南亞研究》,2019年第1期,第48頁-第59頁,第155頁。
[23]劉若楠:《大國安全競爭與東南亞國家的地區戰略轉變》,載《世界經濟與政治》,2017年第4期,第60頁-第82頁,第157頁-第158頁。
作者簡介
盧亭文(1997年02月),女,漢族,籍貫海南。學歷: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菲律賓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