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貸”刑事犯罪的規制困囿及其破局之策

余衛東 邵 勍

（河南省確山縣人民檢察院，河南 駐馬店 463200）

一、“套路貸”犯罪的行為遞進要素

風險中存在危險，很可能會發生各種程度的損害。［1］比如金融。金融在互聯網大背景下的快速發展，便催生了新的社會風險。套路貸就是其中之一。2019年4月9日，兩高、兩部聯合發布了《關于辦理“套路貸”刑事案件若干問題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這是首次對套路貸的刑事犯罪的具體行為、方式進行較為統一的闡述。結合《意見》及相關司法具體實踐，我們認為，套路貸刑事犯罪具有一定的手段手法及行為邏輯。具體而言，主要涵蓋五大邏輯性遞進要素：

（一）開始性要素：加披民間借貸外衣

套路貸往往通過制造民間借貸的方式，來縫制合法性外衣，這種手段是套路貸刑事犯罪開始的第一環節，或者必經通途［2］。例如，犯罪分子往往利用微信等新媒體手段，強化借貸宣傳，宣稱“放款快、零抵押、零利息”等，從而誘使亟須資金周轉的被害人上鉤，到所謂的信貸公司及網上信貸借款平臺上，簽訂具有明顯套路陷阱的“借款協議”，約定“違約罰則”等條款，從而使得受害人進入套路陷阱。

（二）延伸性要素：制作流水痕跡

為了使得上述制造出來的民間借貸外衣，在形式上更具有“合法性”，套路貸團伙還會進行一定的延伸性操作，制造具體的銀行流水，使得被害人向套路貸公司或者平臺的借款具備證據條件。這成為后來套路貸犯罪分子非法索取“債務”的“法律性基礎”。

（三）借口性要素：肆意認定違約

這一環節，往往起到一定的承上啟下的作用。所謂的借口性要素，就是為了接下來侵害被害人的財產提供“合法外在”的借口。主要是通過前期對銀行流水等借貸證據的占有和固定，借助借貸合同隱藏下的陷阱性條款，使得違約的認定具有單方的肆意性，其最終的目的在于實施非法侵害被害人財產的行為。例如，在雙方約定的還款日期內，平臺單方出現所謂的“系統升級”“后臺故障”等狀況，故意致使受害人違約，進而通過單方的違約認定，確定被害人違約，要求其繳納巨額違約金。

（四）放大性要素：惡意壘高債務

該環節是套路貸最具有自身特點的行為步驟，也是套路貸主要的社會危險性。在這個環節之下，被害人往往被數倍及數十倍惡意拉高債務，直接最大限度壓縮被害人的償還能力，甚至使得被害人陷入家破人亡的最后絕境。

（五）關鍵性要素：多樣化索債

索債是套路貸最后環節，也是套路貸最終的行為目的及經濟追求。為了達到最終的經濟目的，犯罪分子往往采取軟性兼備的索債手段，具體而言：一是采取諸如訴訟、公證等多具有合法外衣的索債手段［3］。二是通過心理強制的效果來給受害人施加心理壓力，例如通過跟蹤、盯梢、騷擾等行為。三是人身傷害手段，例如非法拘禁、肢體毆打等方式。上述手段中，只有第三種屬于傳統上的暴力性手段，其余為軟暴力手段，套路貸在當前，越來越多采取軟暴力的索債方式，不僅能夠較大成功擺脫制裁，還具有較好的索債效果。

二、“套路貸”刑事犯罪的規制困囿

（一）刑少民多的規制格局依然存在

在當前的司法實踐中，通過梳理近年來的判例，不難發現，在套路貸的司法規制方面，通過民事規制的達到90%，刑事規制不足一成。不否認，在外觀上，套路貸具有明顯的民事借貸外衣，在案件的受理及處置上，存在一定的認識性分歧。此外，在內質上，套路貸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典型的民刑交織案件特點，不僅存在套路貸本身的犯罪、違法行為，還存在套路貸所衍生出來的犯罪、違法行為，在具體的司法定性實踐層面，存在模糊性。

（二）將套路貸納入侵財犯罪規制缺乏全面性和針對性

首先，套路貸具有隱秘性、連環性，且常常具有合法民事借貸的外衣，具有較為嚴重的社會危害性，是一種新型的金融類詐騙犯罪。其次，套路貸多為團伙性作案，本身具有相對穩定的組織性、協作性和高智商性等特征。在特定情況下，甚至符合黑惡犯罪特征。其三，當前，處置這類犯罪，往往只將其納入侵財類犯罪中予以規制，這難以實現規制手段的專業化和針對性，也容易出現打擊力度不夠，懲治結果不突出的問題存在。其四，《意見》的出臺，主要是針對在辦理黑惡勢力案件中，面對新情況、新問題的處置情況，并非專門針對套路貸所作出的法律設計。

（三）司法實踐中缺乏實時的實踐性指導

當前，在理論及司法實踐領域，套路貸作為新型金融犯罪，其新型特征并無異議。其新型特征并非只表現在本質特征的新，還體現在其犯罪行為及特征始終處于不斷變化之中。在個案之中，便會出現顯著的新問題及新情況。由于立法活動具有特定的滯后性，因此通過法律設計的方式，難以及時有效地對具體司法實踐作出實踐性指導。

三、“套路貸”刑事犯罪規制的破局之策

（一）民刑銜接機制的建立與完善

套路貸具有明顯的民刑交織的案件特點。在司法實踐中，要避免出示借條后，直接當成民事案件進行受理的單一處置方式，這使得大量的不法分子在事實上逃避了刑事處罰，這不利于打擊套路貸刑事犯罪［4］。因此，需要建立健全民刑銜接機制。具體來說，公安機關在處理案件時，應當對套路貸案件進行刑事案件性質排除，改變先民后刑的處置原則。檢察機關在訴訟監督中，發現此類線索，應當及時移交。審判機關在審理民間借貸中，如果發現涉嫌刑事犯罪的嫌疑，應當駁回，并移交公安機關，從而從實體程序上確立套路貸先刑后民的原則。

（二）增設單獨的罪名予以針對性的刑法規制

當前刑法規制中所采取的邊緣發條規制的方式，難以涵蓋套路貸的行為特征及客觀法益。因此，建議設立單獨的套路貸詐騙罪，予以專門的刑法規制。

首先，將套路貸詐騙罪置于金融詐騙罪之下，尊重套路貸犯罪的類屬劃分。具體法律條文可以設計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采取民間借貸的名義，設置虛假貸款金額、惡意設置違約、惡意進行違約認定等方式和手段，設置虛假債務，使用暴力、軟暴力、威脅等方式，非法占有他人財物，數額較大…其次，設立合理科學的刑罰階梯。建議設置三檔罰則，5年以下、5年以上10年以下，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及無期徒刑，從而依據危害程度，配置刑罰程度。

（三）設立“套路貸”刑事犯罪案例指導制度

最高人民法院及最高人民檢察院，在審判及訴訟監督領域內，實時發布套路貸相關處理案例，用以指導套路貸刑事案件的司法活動。案例發布應當具有實時性和連續性，針對全國領域套路貸的新案例，選取后予以發布。其次，案例選編應當具有代表性，具體要針對套路貸案件中出現的新問題、新情況進行有針對性的案例指導。這樣有利于統一司法實踐尺度，不斷提升司法案件質量，增強司法公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