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芳毅 李海軍
《爾雅》被稱為中國辭書之祖,與《詩經》《尚書》《論語》《孟子》等同列為中國儒家“十三經”,是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爾雅》全書共19篇,用今文(指漢代文字)注釋疏通了包括“五經”在內的上古文獻中的詞語4300多個,被稱為中國訓詁學的開山之作,對后世訓詁學、詞源學、音韻學、文字學、方言學乃至醫藥本草著作影響甚大。早在19世紀,《爾雅》就引起了當時美國來華傳教士裨治文(Elijah Coleman Bridgman,1801—1861)的注意,通過《中國叢報》(The Chinese Repository)將其譯介到英語世界。這是《爾雅》在英語世界的首次譯介活動,但目前國內對此次譯介活動關注不夠,僅有少數幾位學者在自己的研究中提及。例如,李烽等人在其編譯的《中國叢報》20卷文章目錄中,簡單提到《中國叢報》第18卷第4期第1篇文章是“《爾雅》介紹,郭璞作序及注”(1)李烽等:《〈中國叢報〉中文提要》 ,《嶺南文史》1988年第1期,第119頁。。吳義雄在《〈中國叢報〉與中國語言文字研究》中提到“裨治文對《爾雅》……作了程度不等的探索和介紹”(2)吳義雄:《〈中國叢報〉與中國語言文字研究》,《社會科學研究》2008年第4期,第90頁。。此外,吳義雄還在《〈中國叢報〉與中國歷史研究》一文中提到,《中國叢報》第18卷第4期“對全書(《爾雅》)主要內容簡介;翻譯郭璞序”(3)吳義雄:《〈中國叢報〉與中國歷史研究》,《中山大學學報》2008年第1期,第139頁。。張西平在其主持整理的21卷《中國叢報》影印版中,簡單提到《中國叢報》上的這篇《爾雅》書評。(4)張西平主編:The Chinese Repository(影印本),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年。然而,令人遺憾的是,以往學者只是簡要地提及此次譯介活動,并沒有進行具體探討。本文擬對裨治文和《中國叢報》進行介紹,對裨治文的《爾雅》譯介進行更為詳細的探討。
裨治文是清末美國首位來華傳教士。1829年,受美國美部會派遣,裨治文帶著傳教和向美國美部會詳盡報告中國社會各種狀況的任務從美國出發,第二年抵達中國。在中國期間,他創辦了近代基督教新教傳教士在中國本土建立的第一所學校貝滿學校(Bridgman School);創辦了19世紀上半頁英美世界最有影響力的漢學研究刊物《中國叢報》;用中文撰寫了首部系統介紹美國歷史和地理的《美理哥合省國志略》,對魏源等中國知識分子影響深遠;用英文、中文、粵語拼音撰寫了中文學習教材《廣東方言撮要》,介紹中國文化,利于美國人學習中文;多次參與中美交涉,在美國與清政府簽訂《望廈條約》過程中起到溝通雙方的作用。(1)雷孜智著,尹文娟譯:《千禧年的感召——美國第一位來華傳教士裨治文傳》,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年。總之,在早期中美文化交流史上,裨治文是一位開拓性的人物。
裨治文最大的成就之一是創辦《中國叢報》。美部會要求裨治文在傳教之余向美國總部提供一些中國的情況。到達中國后,裨治文發現,“基督教國家與東亞的交往由來已久,但在知識與精神層面的交流卻微乎其微”,“明清之際的傳教士寫的有關中國的報道和文章,不但魚龍混雜、自相矛盾,而且已經過時,因為中國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于是,為了西方人更好地了解中國,以及完成美部會給自己交待的任務,他計劃創辦一份以介紹和報導中國為主的報刊,對中國進行“全面而不帶任何偏見”的報道。(2)Elijah Coleman Bridgman, “Introduction,” The Chinese Repository 1.1 (1832): 1—5.1832年5月,在馬禮遜(R. Morrison,1782—1834)的大力支持下,裨治文在廣州創辦《中國叢報》。1851年,由于美部會的反對以及《中國叢報》主要經濟資助人奧立芬(D. W. C. Olyphant,1789—1851)去世,《中國叢報》被迫停刊。20年間,它從語言、文學、政治、宗教、地理、歷史、科技、教育、商貿等多個方面向西方世界全方位介紹了中國的過去和現狀,是當時西方世界全面了解中國的重要平臺,因蘊含豐富的史料價值被譽為“中國學術的寶藏”。《中國叢報》發行期間,裨治文、郭實臘(K. F. A. Gutzlaff,1803—1851)、衛三畏(S.W. Williams,1812—1884)、馬禮遜及其兒子馬儒翰(J. R. Morrison,1814—1843)等人都曾在上面撰文,向英語世界譯介了大量中國典籍,對當時中國典籍西傳貢獻重大。《中國叢報》譯介的中國典籍為當時西方讀者全方位了解中國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窗口,促進了中西文化交流。尤為重要的是,《中國叢報》上譯介的中國典籍中,有相當一部分屬于在英語世界的首次譯介,具有開拓之功。例如,中國古代白話小說和文言小說的代表作《紅樓夢》和《聊齋志異》,正是通過德國傳教士郭實臘發表在《中國叢報》上的譯介文章才真正進入英語讀者的視野;《爾雅》《增廣智囊補》《南宋志傳》《正德皇帝游江南》等中國典籍都是通過《中國叢報》這個媒介,才首次和英語讀者會面。(3)李海軍、蔣鳳美:《論〈中國叢報〉對中國典籍的譯介》,《山東外語教學》2016年第6期,第101—107頁。
《中國叢報》譯介中國典籍,方式主要包括全譯、節譯、譯述、介紹和評論。全譯的對象主要是《三字經》這種短篇幅的中國典籍;節譯、譯述、介紹和評論的對象主要是《紅樓夢》這種長篇幅的中國典籍。但是,大部分情況下,幾種譯介方式同時使用。例如,譯介《紅樓夢》時,融合了譯述、介紹和評論三種方式;譯介《三字經》《千字文》時,融合了介紹、全譯和評論三種方式;譯介《聊齋志異》時,融合了介紹、譯述和評論三種方式;譯介“四書五經”時,融合了介紹和評論兩種方式;譯介《鹿洲女學》時,融合了介紹、節譯和評論三種方式。
1848年,裨治文在《中國叢報》第18卷第4期撰文“TheUrh Ya, orReady Guide, a Chinese Dictionary, by the Duke of Chau, Who Flourished in the Twelfth Century before the Christian Era, with Notes and Drawings by Kwoh P’oh”,將《爾 雅》介紹到英語世界。據筆者所知,這是《爾雅》在英語世界的首次比較全面的譯介。裨治文選用的《爾雅》原本是嘉慶六年(1801)兩淮都轉鹽運使曾燠刊刻的影宋刊本《爾雅郭注》。晉代郭璞的《爾雅注》是當時最早最完整的《爾雅》注本,乃郭璞歷時18年研究注解而成。裨治文《爾雅》譯介文共12頁(169—180),44小段,可分為4個部分。第1—5段為第一部分,介紹了《爾雅》的成書背景,并翻譯了《寄園寄所寄》中一小段有關《爾雅》源流的文字;第6—8段為第二部分,介紹了曾燠撰寫的《〈爾雅〉圖重刊影宋本序》和郭璞撰寫的《〈爾雅〉序》,并翻譯了兩篇序言的全文;第9—43段為第三部分,也是文章的重點,按照《爾雅》原文順序,依次介紹了《爾雅》3卷、19章的內容;第44段為最后一部分,對全文做了簡單總結和評論。
由于《爾雅》篇幅較長,而《中國叢報》版面有限,所以譯介《爾雅》時,裨治文融合了節譯、介紹和評論三種方式。節譯內容不多,主要有三個部分:《寄園寄所寄》中一小段有關《爾雅》源流的文字、《爾雅》正文前曾燠撰寫的《〈爾雅〉圖重刊影宋本序》、郭璞撰寫的《〈爾雅〉序》。裨治文之所以節譯這三個部分,一是因為這三個部分篇幅較短,二是這兩篇序以及《寄園寄所寄》中的文字對《爾雅》的內容以及文本源流進行了簡單但又清楚的介紹,可為讀者呈現《爾雅》的概貌。
裨治文《爾雅》譯介文章的大部分內容為介紹,主要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主要介紹了《爾雅》的成書時間和作者信息、《爾雅》書名的含義。在文章標題中,裨治文即指出:“《爾雅》是公元前12世紀聲名顯赫的周公所作的漢語辭書,郭璞為其注解、作圖。”(1)Elijah Coleman Bridgman, “The Urh Ya,” The Chinese Repository 18. 4 (1848): 169.文章一開始,對《爾雅》作者周公做了簡單介紹:“商朝末年,學風頹靡,一些德才兼備之人十分引人注目。其中有周文王和周公,前者為公元前1122年周朝第一代君主周武王的父親,后者為其叔父。二者皆學識淵博,并為家族的壯大和穩固做出了貢獻。后來家族坐擁天下,也主要是依靠二人的影響。據歷史記載,周公作指南車,即船用羅盤,這事一定發生于公元前1112年左右。”(2)Ibid.接下來,文章解釋了《爾雅》書名的含義:“歐洲作家將《爾雅》讀音寫成不同形式,對其意義也有不同理解。‘Urhya’,‘Rh Yá’和‘Eull Ya’,所有這些都指中國人自稱的《爾雅》。‘爾’意為英語中的‘near’,‘easy’ ,‘ready’;‘雅’意為英語中的‘rule’,‘canon’,或者‘guide’,也許‘Ready Guide’最能將書名原義傳達給英文讀者。”(3)Ibid.然后,文章介紹了讓《爾雅》進入人們視野并引起大家重視的“豹鼠之辯”:“漢朝武帝統治期間,一外形奇特動物為人發現,然而久久無人知其名。最后,有位年輕人前來,(并據《爾雅》)確定此物為豹鼠。漢武帝因此賞賜他絲綢一百匹。此人是山東濟南人,約二十歲時,被皇帝派遣至南越(廣州梅嶺以南一帶)趙王身邊。后被南越丞相呂嘉所殺。”(4)Ibid., p. 170.最后,文章介紹了《四庫全書》對郭璞和《爾雅》的提及:“《四庫全書》中有些材料講到了郭璞和《爾雅》的早期歷史。公元205年西晉立國,郭璞任職于某位晉朝皇帝手下,他是河東聞喜人……據說孔子教導魯哀公時運用了《爾雅》中的材料。”(5)Ibid.
第二部分介紹了《爾雅》的內容,是全文的重點。該部分按照《爾雅》原文順序,分3卷、19章依次介紹了《釋詁》《釋言》《釋訓》《釋親》《釋宮》《釋器》《釋樂》《釋天》 《釋地》《釋丘》《釋山》《釋水》《釋鳥》《釋獸》《釋畜》《釋蟲》《釋魚》《釋草》《釋木》。介紹主要采取“摘要”的方式,即提煉主要內容。例如第一章《釋詁》的介紹:“釋詁,或解釋古語。‘詁’由‘言’和‘古’組成,字面意思是古語。這一章,作者目的似乎在于收集、整理并解釋許多古代文字或術語(包括單字和詞語),以便表明它們古代的用法,若至今仍在沿用,它們如今表達什么意思。本章的設計與那些同義詞辭書相似。該章包括兩百多組詞,有一些組僅有三四個詞,而有一些則包含四十或更多的詞。如下例:初、哉、首、基、肇、祖、元、胎、俶、落、權與,始也。這十四個字,從第一個到第十個,是單一的字,而第十一個和第十二個字合起來是個復合詞。這十一個(字)詞都是‘始’的同義詞,意味著開始、初始。‘始’字后的‘也’,是一個尾助詞,只是用來結束一句話……”(6)Ibid., pp. 174—175.
評論主要穿插在介紹里。評論對象主要包括《爾雅》、《爾雅》序、《爾雅》內容以及中國人對古籍的偏好。在文章開始和結尾,裨治文高度評價了《爾雅》,聲稱“漢語甚至其他任何語言里,《爾雅》幾乎為尚存的辭書之祖”(1)Bridgman, “The Urh Ya” , p. 169.,“是古代學問的不朽之作”(2)Ibid., p. 180.。翻譯郭璞所作《〈爾雅〉序》前,文章簡單評論了中國人的寫序習慣并贊揚了郭璞所作《〈爾雅〉序》:“第二篇序為郭璞所作,被中國人視為序言的典范。中國人寫序時,喜歡詞彩絢麗,旁征博引,這樣一來,非博學之人常常難以理解這些序言。毫無疑問,這是一篇玉質金相的佳作。”(3)Ibid., p. 172.文章介紹《爾雅》內容時,也會不時穿插一些評論,例如,介紹《釋訊》時,認為中文“疊詞使得文章優美雅致,表達有力”(4)Ibid., p. 176.;介紹《釋地》時,認為該章“展現了一些奇特的事物,有些令人難以理解”(5)Ibid., p. 178.;介紹《釋草》時,認為“植物描寫簡明精煉”(6)Ibid., p. 179.。在結尾部分,文章評論了中國人對古籍的偏好:“對任何人而言,特別是中國人,回到三千年前,細讀那時生活在這塊東方大地上的人所著的書籍,是有些吸引力的。中國人對其他民族的文獻一無所知,特別喜歡研讀自己國家的古籍,無論是文人還是文盲,都一樣喜歡古老的東西。類似我們剛剛研讀過的《爾雅》這樣的著作,能夠給予他們極大的快樂。同樣,也極大影響他們的生活方式和習俗。對中國人而言,格言警句越是古老,他們便越是奉行執守。”(7)Ibid., p. 180.
首先,譯文基本忠實,且為讀者著想,但也存在一定的誤譯。以《寄園寄所寄》中有關《爾雅》源流的譯文為例:
原文:《爾雅》倡于周公而成于子夏,誠九流之奧旨也。中道寢微,世罕聞之,自終軍豹鼠之辯,其書始行。郭景純究心一十八載,而草木魚蟲,訓詁名物,昭然興舉。考古之學,其彬彬焉。此則皆有可據者。(8)Ibid., p. 170.
譯文:TheReady Guidewas commenced by the duke of Chau, and completed by Tsz’hiá,a disciple of Confucius. It is indeed a complete system of profound erudition, well adapted to the wants of all classes of men. During the middle ages, it slept in obscurity, and was rarely heard of by the people of those times. After the Disquisition of the Leopard-rat of Chungkiun,who brought it into notice by exhibiting its true merits, this book became universally popular.Kwoh Kingshun (Kwoh Poh) devoted to it eighteen years of close application; and trees and plants, fishes and insects, ancient instruction,and all things of note, were luminously held up and department of learning exhibited in its due proportions. All this, then, is testimony in favor of the work.(9)Ibid.
對照原文和譯文,可以發現,譯文基本傳達了原文的意義。為了便于讀者理解,譯文 中 還 加 了 一 些解 釋,如 在“Tsz’hiá”后面加 了“a disciple of Confucius”,為《爾 雅》加了“a complete system of profound erudition”,在“Chungkiun”后面加了“who brought it into notice by exhibiting its true merits”。但是,將“訓詁”和“考古之學”譯為“ancient instruction”和“department of learning”,譯文有誤;將“此則皆有可據者”譯為“All this,then,is testimony in favor of the work”,譯文也有待商榷。
其次,介紹基本正確,比較全面,但有些地方過于簡單。如上文所述,裨治文介紹了《爾雅》成書時間、作者信息、《爾雅》書名,以及《爾雅》正文內容。這些介紹基本正確,比較全面。再如,介紹《釋丘》時,裨治文說:“‘丘’古時寫作‘?’,‘丘’是中國一位圣人的名字,一旦用了此圣人名,就非常神圣,不能讀作‘Kiu’,而是念成‘mau’ 。”(1)Bridgman, “The Urh Ya” , p. 179.這一點,很多國人可能都沒有注意,但是,裨治文卻在介紹中專門強調了。不過,可能是由于篇幅或其他的原因,介紹《爾雅》正文內容時,有些地方過于簡單。例如,介紹《釋樂》時,只有一句話:“本章描述了樂器,介紹了眾多樂器的品種和材質,給出了音樂術語的定義等等。注釋者稱,有些出自周公的術語,有些已不再使用。”(2)Ibid., p. 177.介紹《釋山》時,也只有一句話:“古時一位注釋者稱,中國有著名的山脈5270座;其中467座盛產銅,3609座盛產鐵。”(3)Ibid., p. 179.尤其是介紹《爾雅》第三卷7章時,每章介紹都只有短短一句話。
最后,評論基本中肯,但也存在偏見。如上文所述,裨治文在介紹中穿插了對《爾雅》、《爾雅》序、《爾雅》內容以及中國人對古籍偏好方面的評論。這些評論基本中肯。但也存有偏見,例如,在文章最后評論中國人對古籍的偏好時,裨治文說:“中國人很看重此書(指《爾雅》),證明他們對博物史成就所定標準很低。”(4)Ibid., p. 180.其實,古代中國的博物史成就遠遠大于古代西方的博物史成就。只是近代以后,西方科學技術突飛猛進,而清政府閉關鎖國,才導致被西方超越。此外,裨治文還說:“中國人對其他國家的文獻一無所知。”(5)Ibid.此話中的偏見更加明顯,也表明他對中國歷史的無知。在他之前,中國文明發展史也是一部中國文明同其他文明的交融史,佛經漢譯是典型例子。即使在他所處的清朝末年,盡管清政府閉關鎖國,也有林則徐和魏源這樣的仁人志士放眼看西方,盡力了解異域文明。
《中國叢報》譯介了大量的中國典籍。有些譯介產生了較大的影響,例如,郭實臘在《中國叢報》上譯介的《聊齋志異》,“在塑造西方人心目中的中國經典小說的問題上,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6)王燕:《試論〈聊齋志異〉在西方的最早譯介》,《明清小說研究》2008年第2期,第223頁。,直接或間接導致許多西方學者加入到英語譯介《聊齋志異》的隊伍,幫助《聊齋志異》完成了在英語世界的經典化。但是,有些譯介則沒有引起很大的關注,沒有產生多大的影響,例如,自裨治文1848年在《中國叢報》譯介《爾雅》后,雖然理雅各(J. Legge,1815—1897)、拉克伯里(T. Lacouperie,1844—1894)、高本漢(K. B. J. Karlgren,1889—1978) 、包擬古(N. C.Bodman,1913—1997)等人對《爾雅》進行過或詳或略的研究和評價,柯蔚南(W. S. Coblin,1944— )和 卡爾(M. E. Carr,1948— )等人以《爾雅》為研究對象撰寫過博士論文,但迄今為止,英語世界還沒有《爾雅》的全譯本。之所以如此,“在于《爾雅》文本之特殊,翻譯之繁難”(7)李志強:《譯之為研、研中有譯——西方漢學家的〈爾雅〉學術型翻譯》,《海南師范大學學報》2016年第6期,第124頁。。《爾雅》是一部近義詞典,將上古文獻中4300多個詞語按照義類編排注釋,因此,翻譯時近義詞之間的意義區分難度極高。此外,它的各篇缺乏連續性,既沒有像《聊齋志異》《紅樓夢》那樣離奇曲折的故事情節,也沒有像“四書五經”那樣蘊含完整的中國儒家文化體系。所以,同樣是通過《中國叢報》譯介到英語世界,《爾雅》沒有像《聊齋志異》《紅樓夢》“四書五經”那樣產生影響也在情理之中。這點對當今中國文化外譯過程中的選材具有一定的啟示。首先,外譯漢語文本的翻譯難度應該適中。如果翻譯難度太高,譯者可能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望而卻步。其次,外譯漢語文本的內容至關重要。縱觀中國文化外譯歷史,可以發現,《聊齋志異》和《紅樓夢》這樣故事性強的文本,或者“四書五經”這樣蘊含完整的中國儒家文化體系的文本能夠更好地吸引西方譯者和讀者。
裨治文通過《中國叢報》,采取節譯、介紹和評論的方式,首次將《爾雅》譯介到英語世界。裨治文的《爾雅》譯介具有以下特點:譯文基本忠實,且為讀者著想,但也存在一定的誤譯;介紹基本正確,比較全面,但有些地方過于簡單;評論基本中肯,但也存在偏見。裨治文《爾雅》譯介沒有產生大的影響,主要同《爾雅》的文本內容和翻譯難度有關,這點對當今中國文化外譯過程中的選材具有一定的啟示。雖然《中國叢報》譯介了大量的中國典籍,且其中相當一部分屬于在英語世界的首次譯介,為當時的“中學西漸”貢獻甚大。但是,迄今為止,學界對這方面的研究不多,令人遺憾。本文只是從眾多中國典籍譯介中挑選了《爾雅》譯介,研究其譯介內容、方式、特點和影響,希望以后更多學界同仁關注《中國叢報》以及19世紀英語漢學期刊的中國典籍譯介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