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文化認同的跨文化交際研究
——以李子柒走紅YouTube 為例

許美莉 李治平

（1.南寧師范大學國際教育學院 廣西 南寧 530001；2.湖北師范大學語言學研究中心 湖北 黃石 435002）

李子柒走紅YouTube實質是在文化認同心理基礎上產生的文化現象。現存對李子柒現象分析中多以文化傳播角度進行研究，如社交媒體[1]、品牌傳播[2]、營銷策略[3]、網紅變現[4]、個人IP[5]等。雖然每一次的“網絡爆紅”離不開傳播，但是像李子柒這樣火到全球的屈指可數。僅從文化傳播的角度分析，忽視文化認同心理基礎絕不應該，從文化認同的角度分析李子柒現象，對于豐富跨文化交際案例有著重要意義。

一、李子柒走紅YouTube 文化現象背景

2018年，網絡紅人李子柒制作的原創視頻在海外平臺YouTube上被稱為“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同年獲得該平臺頒布的獎項；2019年，“李子柒是不是文化輸出”的話題登上國內著名社交媒體平臺新浪微博熱搜，閱讀量高達9億；次年5月，李子柒在YouTube平臺上的粉絲突破1000萬。出身農村的“90后”女孩李子柒在短短幾年內迅速走紅全球，屢屢獲得主流媒體的肯定與贊賞，甚至獲得2019年中國新聞周刊頒發的年度文化傳播人物獎項，這背后蘊含的文化現象值得我們深思與借鑒。

二、李子柒走紅YouTube 文化現象解析

1.原創視頻匯聚中國文化元素

李子柒的原創視頻中匯聚了大量的中國文化元素，張紅蕓（2020）將其歸納為四類：飲食、服飾、音樂及影像美學。[6]其中，飲食文化元素最為突出。

首先，人活在世上，無非就是“衣食住行”四大方面，李子柒的視頻占了二分之一：飲食、服飾。據張紅蕓統計，點擊量排名前10的視頻里，就有8個與飲食相關。而且，李子柒的每一次出鏡都穿上了中國傳統服飾。

其次，李子柒的視頻展現出勤勞、自強、淳樸的中國人品格，與自然和諧相處的中國哲學觀念，以及中國傳統服飾等一系列東方特色。從地理位置上來說，YouTube用戶遍布全球，對于西方社會的用戶而言，充滿神秘的東方文化極富吸引力。

再者，一個健康的人，他擁有完整的五感：形、聲、聞、味、觸。李子柒視頻制作精美，不僅畫面清晰，風格清新，還會配上中國風格的背景音樂加以點綴，從視覺和聽覺兩方面給人以美的享受。

2.網絡媒介加速中國文化傳播

李子柒的原創視頻發布在海外YouTube——全球最大的視頻分享平臺，據AdVich統計，YouTube每月活躍用戶高達20億，每日活躍用戶約為3000萬。以網絡為媒介，李子柒的視頻受眾范圍為全球100多個國家和地區，獲得了數以千萬計的瀏覽量，其評論區也充滿了來自世界各國的好評聲音。李子柒的視頻取景于自己的家鄉——中國四川綿陽，她的粉絲卻能夠遍布全球，正是離不開發達的網絡。

3.文化認同是實現跨文化交際的心理基礎

這樣一個以中國文化為內容，以YouTube為媒介，以視頻為載體的創作者在海內外能夠獲得認可，甚至追捧的背后離不開文化認同。

其一，同一文化圈內的文化認同，即個體對自我的認同感。John Tomlinson（2003）將文化認同看作一種共同體的集合性財富。[7]Stuart Hall和Paul Du Gay（1996）基于自然主義層面，認為文化認同具有共同性。[8]這種共同性使得處于兩種或兩種以上文化的個人或集體建立起團結與忠誠。這里指的團結與忠誠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意思，更多的是指雙方在情感方面達成的一種高度認可。

縱觀李子柒的視頻內容，無一例外都不同程度上展現出傳統的中國農村生活，從荷花茶、玫瑰醬、琉璃蛋到千層底、構皮紙、蠶絲被等等。以荷花茶的視頻為例，整個視頻時長4分38秒，片頭展現出一片荷塘，取荷花、荷葉時長約1分鐘，中間是制作荷花茶的過程，從制作完畢到品茶時長約3分鐘，片尾是李子柒身穿紅衣古裝回眸一笑。在這三個部分中，農村景象貫穿視頻全程，蘆葦、荷花上的蜜蜂、路邊的雜草、長滿青苔的石階、密布的竹子、小院里的盆栽、柵欄上爬滿的藤條……李子柒所創作的短視頻取材于農村，拍攝于農村，視頻風格清新，還原出“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般的理想田園生活，給人一種悠閑、散漫的感覺，人們能夠從李子柒的作品中覓得一處“喘息之地”。

網友們親切地評價李子柒的作品“充滿著煙火氣”，更是稱李子柒為“第一網紅”，認為其擔得起“文化輸出”四字。網友對李子柒作品的認可，正是“城市文化圈”對“農村文化圈”認同的體現；成為李子柒萬千粉絲的一員，對其贊不絕口，更是同在“中華文化圈”背景下，集體性、共同性的文化認同特征的體現。

其二，異己文化圈內的文化認同，既包括個體對群體，也包括群體對群體的認同。文化認同的類型不是單一的，而是多元化的。Jonathan Friedman（1994）將文化認同分為四類，分別是種族文化認同、現代族群文化認同、傳統族群文化認同、生活方式文化認同。[9]包含大量中國元素的視頻卻能在海外平臺獲得千萬次播放量，甚至收獲種族、族群不同的萬千粉絲，究其根本，是海外視頻文化圈的個體對李子柒視頻中展現出的生活方式文化的認同。

李子柒的作品是中國文化的一個縮影，她制作的視頻中出現的文字、音樂，甚至本人所使用的語言都來自中國文化——字幕是漢字，音樂具有中國風，語言為巴蜀方言（四川話）。李子柒除了展現出自己的農家生活之外，更以短視頻形式還原出傳統手工制作程序，工藝題材涵蓋面包窯、文房四寶、桃花酒、刺繡、養蠶、木工等等。以文房四寶的視頻為例，整個視頻時長11分40秒，依次是墨、筆、紙、硯。制墨耗時將近兩年，展示了取竹、燃桐油、燒煙、洗煙、蒸膠、中藥磨粉、重壓定型、修剪、干燥、打蠟、描金這11道工序，時長約4分鐘；制筆耗時將近一年，展示了取紫竹、干燥、取羊毛、兔毛、石灰水浸泡、做根、收鋒、挑披毫、圓筆頭、蓋筆頭、上漿膠、擇筆這12道工序，時長約3分鐘；制紙時長約2分鐘，展示了取構樹皮、曬干、草木灰煮10小時以上這三道工序；制硯時長約1分鐘，展示了雕刻硯石這一道工序。

在文房四寶的視頻片尾部分，李子柒受邀去馬來西亞，正是“西方文化圈”對“東方文化圈”的認同。李子柒YouTube平臺粉絲來自世界各國，更是文化認同多元化特征的體現。

其三，對優秀品質的肯定，即個體對個體的認同感。文化認同具有多重性的特征，即便認同的類型相同，但認同的方面各有千秋，既可以表現為對情感、認知的認同，也可以表現為對行為或其他方面的認同。[10]

李子柒有著如竹子一般堅忍、獨立的品質，那雙被太陽曬黑和布滿皺紋的雙手的背后是她的成長記錄，也是她堅忍的勛章。2017年李子柒制作秋千的視頻點擊量高達千萬，這是她在網絡走紅的開端。此外，李子柒還創作了“一物一生系列”的作品，在她的鏡頭下，我們能看到辣椒、大蒜、豌豆、小麥、油菜、番茄、黃瓜等植物從一粒種子變成一朵花、再是成熟結果，最后慢慢“老”去的過程。在評論區有用戶提議李子柒將視頻發給國家地理頻道，讓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看到這樣精彩的作品。這正是對李子柒自身優秀品質及作品意義的高度肯定。

其四，文化認同不是固定不變的，會隨著社會發展而變化。文化認同的不穩定性會造成一定的文化沖突。文化認同更多是在情感上的認可，作為情感的主體，人一直都受到各方面的限制和約束。2021年年初李子柒在YouTube上傳的泡菜制作視頻遭到韓國網友的“圍攻”，這是同在“亞洲文化”背景下，“中國文化”與“韓國文化”的碰撞。

三、李子柒走紅YouTube 文化價值解析

1.維系民族與國家的精神紐帶

李子柒的國內粉絲數量達千萬，許多人被她制作的視頻吸引而來，生活在快節奏占主導的社會環境下的人們因李子柒的視頻得以放慢腳步，感受生活，“一生”系列作品甚至能使人感悟生命的真諦。視頻評論區的內容滿是贊美和驕傲，不論是贊美李子柒的才華，或是為中華文明的璀璨而驕傲，都在無意識地增強人們的文化自信。李子柒被大眾認可為“文化輸出”更是一種證明。

2.構建美好和諧的國際關系

當今世界文化中，西方文化長期占據主流地位，李子柒卻可以在YouTube走出一條“爆紅”之路，從這個角度來說，李子柒可謂是中國文化的一張名片。通過張昆、張晶晶（2021）對YouTube上李子柒視頻評論的調查研究可知，使用混合語言的用戶更多關注的是中國的流行文化，對流行文化的情緒是中性的。[11]生活在“異己文化圈”的人們通過李子柒的視頻了解中國文化，認同中國文化，甚至愛上中國文化。

四、跨文化交際背景下把握文化認同的方式

李子柒爆“火”的背后是成功的跨文化交際，而成功的跨文化交際總是基于文化認同。

1.立足自身文化優勢，加強文化自信

李子柒的視頻內容取材于中華文化，融會于匠心制作，橫跨古今，類型多樣。從宮廷蘇造醬到柳州螺螄粉，從胭脂到洗漱臺。如果不是中華文明如此璀璨，那么李子柒系列終有“江郎才盡”的一天。因此，我們要立足自身文化優勢，克服民族虛無主義，多角度、全方位地增進對自身文化的了解，并在此基礎上一步步加強文化自信，響應主流媒體發出的“我們需要更多的‘李子柒’”的號召。

2.樹立跨文化意識，尊重異己文化

文化認同的前提是尊重異己文化。為了實現成功的跨文化交際，我們都需要樹立跨文化意識，克服民族優越感，尊重異己文化。李子柒的視頻之所以能夠在YouTube這種海外平臺上迅速走紅，除了其作品質量優秀之外，更重要的是她的全球粉絲都有著非常強的跨文化意識。理解文化差異，尊重異己文化，是文化認同發生的必要條件。

3.構建文化身份，促進文化認同

唐智霞（2014）認為，新的文化身份的構建可以促進文化整合。[12]文化的復雜性和動態性為文化整合提供了前提條件，世界上的文化既不完全相同，也不是亙古不變。兩個文化圈因共同點而交流，因不同點而回避，甚至造成一定的文化沖突。在跨文化交際背景下，構建新的文化身份，取所長，補所短，在此基礎上自然而然地產生文化認同。

五、結語

從跨文化交際的文化認同視角來探討李子柒現象，不難發現，李子柒現象實際上是交際者在更宏觀意義上對異己文化認同的具體體現。因此，李子柒現象應作為案例納入跨文化交際研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