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陽
(云南師范大學,云南 昆明 650500)
人身保護令起源于十二世紀英國,旨在保護平民能夠有機會接受皇室的審判,發展到今天成為一個保障公民自由權利的重要制度[1]。2016年3月1日,我國首部《反家庭暴力法》正式施行,其中最重要的突破就是將人身保護令納入該法中,立法的目的就是更好地保護在家庭暴力中的受害方。根據《反家庭暴力法》第23條規定,當事人因遭受家庭暴力或者面臨家庭暴力的現實危險,向人民法院申請人身安全保護令的,人民法院應當受理。也就是說家庭成員在遭受到暴力或者面臨暴力的現實危險時除了可以公向安機關報案外,還可以向當地基層人民法院申請人身保護令,人民法院應當受理。在以往的案件中,家庭暴力往往被當作家庭矛盾來處理,人身保護令的實施意味著公權力介入到家庭中,通過法律手段保護受害人。概括來講人身保護令實施的意義有三,一保護受害人的權益;二可以約束施暴者;三有一定的威懾作用。
人身保護令制度在實施以來取得了有效的成果,按照法律規定申請人可以在其居住地或者暴力行為發生地向當地基層法院提出申請,特殊情況下可以代為申請,然后需要向法院提供一些關于暴力行為的證據,比如傷照、報警記錄以及含有威脅的聊天記錄等,法院應當受理。法院收到申請后應當在48小時以內作出裁定,有效期一般3—6個月。但是實踐中仍有很多問題,比如取證難、證明標準高等問題,甚至很多人不知道人身保護令。比如2019年的宇某案,承受家庭暴力半年之久,期間沒有報警或者申請人身保護,只在事件公布后才申請人身保護令,但是由于提供的是一段暴力視頻難以對傷情進行鑒定導致證據缺失。這也提醒了正在遭受家暴或者家暴威脅的受害者,如果具備了報警的條件一定要及時報警,因為“法律不保護躺在權利上睡覺的人”。
根據法律的規定,在申請人身保護令時需要提供一定的證據,包括受傷照、報警記錄證明、家庭成員或者社區鄰里證人證言、社會機構的相關證明、保證書以及各種聊條記錄等,但是在實際的案例中,大部分的申請人主觀上缺乏收集證據的意識,客觀上有的申請人被拘禁或者被監視,處于一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局面,導致報警不及時,很多證據就難以取得。目前大多數法官在認定是否屬于家庭暴力時都是以傷情以及遭受暴力次數來作為主要的判斷標準,受害人在人身被控制的情況下很難收集證據。2019年5月,鶴山市姚某多次遭受其丈夫暴力,為了留存證據在家安裝了攝像頭,在其剛調試好后,就被丈夫踹倒在地邊打邊罵,被攝像頭記錄了下來。家庭暴力的取證要靠“以身試暴”被記錄下來才算證據這聽起來就很荒唐,即便是有了視頻的取證,有的還需要另外提供驗傷報告。
申請人在向法院申請到人身保護令后,由法院來監督執行,公安機關、社區以及婦聯協助。具體是通過司法警察去執行,但是司法警察與普通警察有很大的區別,在職權上,司法警察行使的是司法權,根據《人民法院司法警察條例》第三條:“人民法院司法警察的任務是預防、制止和懲治妨礙審判活動的違法犯罪行為,維護審判秩序,保障審判工作順利進行。”其主要任務是維持審判的順利進行。普通的警察隸屬于行政執法機關,職能是維護社會秩序打擊犯罪。近年來,人民法院的案件量大幅度增加,司法警察人數根本沒有多余的力量去監督執行人身保護令,如果繼續分流警力,造成的后果就是不僅不能充分地保護申請人,對于法院來說,反而會降低其他案件的訴訟效率。
2018年初,南京的駱女士不堪其丈夫家庭暴力決意離婚,在離婚訴訟期間申請了人身保護令,但是在人身保護令有效期內,其丈夫對其進行了跟蹤、毆打,隨后駱女士報了警并向警方出示了人身保護令的證明,警方將案件移交給了法院,而法院僅對其丈夫處以1000元罰款。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家庭暴力法》第34規定,在人身保護令有效期內被申請人違反人身保護令,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尚不構成犯罪的,人民法院應對予以訓誡,根據情節輕重處以一千元以下的罰款、十五日以下的拘留。雖然法律賦予了法院可以對違反人身保護令的被申請人行政處罰的權力,但是在具體實施過程中并未達到預期的效果,其主要原因是違法成本太低,處罰力度不夠強。其次就是在人身保護令有效期內,沒有健全的監督機制,申請人一般情況下仍然繼續家庭生活。人民法院的監督不可能落實到每時每刻,所以客觀上來說,危險是隨時存在的。
人身保護令發出的時間晚、數量少、效率低的主要原因就是取證的問題,不得不承認家庭暴力的取證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這時候仍然對取證有很高的要求是十分不利于保護申請人的,所以可以適當地降低取證的門檻,筆者建議可以將家中未成年子女的證言以及鄰里的證言作為認定家暴尤其是長期家暴的重要證據。很多申請人提供的證據只能證明一次家暴行為,所以有些法官仍然以家庭矛盾來對待。法院在審查證據后達到一個合理懷疑的程度就應當認定存在家暴事實,從而簽發人身保護令。不過法官應當充分研究申請人提供的證據,既要保護申請者,又要避免冤假錯案的發生。
根據法律規定,人身安全保護令主要由人民法院來執行,但是人身保護令持續的期間不是按照人民法院工作時間來定的,很多地方人民法院是沒有值班制度的。況且基層法院所管理的轄區甚廣不利于及時出面保護申請人,不如由當地公安機關來執行。首先公安機關有24小時的值班制度并且各地派出所分布均勻,出警迅速,能夠及時保護申請人的安全。其次由公安機關來執行并不是越權,根據《警察法》第2條,人民警察有義務保護公民的人身安全、人身自由和合法財產,保護公共財產,預防、制止和懲治違法犯罪活動。因此公安機關作為執行機關更為合適。
人身保護令的通知要送達被申請人并且告知違反人身保護令的后果,在沒有構成犯罪的情況下,最嚴重的懲罰是行政拘留十五天。然而有的被申請者明知故犯,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其一,違法成本太低,處罰力度不強。2020年3月貴州正式實施《貴州省反家庭暴力條例》,該《條例》規定被申請人在人身安全保護令有效期內違反相關規定的,尚未構成犯罪的,除了按照《反家庭暴力法》予以行政處罰外,還可以根據情節的嚴重程度由人民法院納入失信被執行人員名單,實行失信聯合懲戒,大大降低了被申請人的違法概率,各省可以作為一個參考。其二,缺乏有效的監督機制,法院不適合作為一個執行監督機關,由公安機關來執行并且監督效果會更好。另外,還可以參考域外的監督經驗,比如加拿大很多省份已經頒布了“緊急狀況下保護令”,是指家庭成員在遭到暴力時,警察可以視情況直接帶走施暴者,在此后的一段時間內不允許接觸受害者,直至警察認為危險消失。并且加拿大防止家庭暴力以預防為主的精神是十分值得我國借鑒的,根據法律規定,醫生、社會工作者、精神病專家等都有對家庭虐待現象進行報告的義務。[2]
再比如美國,比較注重施暴人的心理健康問題,因此設有男性制怒中心用來針對男性施暴者的心理問題,法官會強制施暴者去該機構進行一年的心理輔助治療,并且及時向法官報告。并且美國出臺了一項政策,國會批準使用電子簽證,法官可以為受害者指定一個安全的場所,可以保證在一段時間內不與施暴者接觸[3]。筆者認為,如果被申請人違反人身保護令,可以參考域外的立法經驗,將申請人與被申請人暫時的在空間上進行隔離,對被申請人除了予以懲罰外,還可以輔助心理干預。
家庭暴力問題頻頻上熱搜,人身保護令是一個很好的制度。但是對于取證、執法等問題仍然需要完善,結合本國國情借鑒域外立法經驗以期可以發揮人身保護令最大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