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鑫
(南京理工大學知識產權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0)
雖然隨著社會的發展、信息技術的革命,以及國家將人工智能提升到國家戰略層面,人工智能所生成的內容的表達形式已與人類創作的作品相似,但當一新事物的出現,首先最經濟有效的做法就是在現有的法律制度框架下進行規制,在現有法律制度下,已經可以提供給人工智能生成內容很好的保護。因此法院認定,該人工智能生成物具有獨創性,但人的創作仍是構成作品的必要條件,所以該人工智能生成物不是作品,但是畢竟也凝結了人工智能設計者或使用者的大量汗水與精力,且該內容具有價值,值得獲得一定的保護。
是否構成作品,最重要的判斷就是是否具有獨創性,獨創性是每個作品的內核,是每個作品的基礎。獨創性就是獨立完成,與現有表達不同,具有一定創造性。就像思想表達二分法所提出的原理,對作品的保護,僅保護實際的表達,而不保護表達背后的思想,所以對于獨創性的判斷,也應該重點關注表達本身,而非表達背后所蘊含的思想。有學者認為,雖然人工智能生成內容在表面上具備了獨創性的外殼,但是實際上卻是機器對數據材料的簡單篩選,按某種規律堆砌排列,并不能體現某種思想或者精神,僅僅是一種算法的計算,并不能構成作品。[1]然而,這種將表達與思想、精神進行混雜的獨創性判斷方法,并不是一種正確的方式。[2]對于獨創性的判斷,應該是一個客觀、公正、易具體操作的過程,應該聚焦的是表達的本身,應當將作者在創作作品的過程中想表達的思想、精神剔除在獨創性的判斷過程中。而且就像李琛所言,作者在作品中所希望表達什么樣的情感,什么樣的思想,是別人不可知道的事情。有很多的經典作品之所以成為經典,也來源于人民對其的過分解讀,每個人成長過程中形成的人生觀、世界觀有所區別,欣賞同一作品也會從不同的角度得到不同的結論,即使同一個人在不同時期對同一作品進行欣賞,也可能會得到不同的結論,我們是不可能對作者在創作作品過程中想要融入的精神、情感有一個完整的、準確的認識的。[3]這也是作品的魅力所在,給予人們二次創作的空間與想象,如果強行固定某一作品所蘊含的精神、思想,不可謂不狹隘,此時固定的精神、思想也只是一部分人在欣賞作品中得到的結論,難具有普適性。鑒于上述特性,對于作品所蘊含的精神、思想難以建立一個統一的評價標準,難以操作,也不具有實際意義。作品背后的精神、思想只是為了論證作品存在的正當性,而不是論證作品是否具有獨創性的必要條件,因為難以真正明確了解作者的真實想法,而且也毫無意義,對于獨創性的判斷,應當聚焦于客觀的表達,而無須融入主觀的判斷要素。
對于獨創性的重要性之所以得到了學界的普遍認可與采納,就是因為獨創性在判斷過程中可以分割、獨立、公正的完成,而且這種判斷是客觀的、可以反復驗證的、可建立具體評價標準的、易操作的。
即使是人類創作的內容,我們也不會直接認定為作品,需要判斷該生成內容是否具備作品的構成要件,是否具備獨創性,是否屬于智力成果。對于獨創性的判斷,上文已經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論述,而對于智力成果的認定,當我們單純的只看作品,只看表達,而不去關注創作的過程時,我們發現,此時難以脫離獨創性獨立的判斷是否屬于智力成果,對于智力成果的斷定,我們只能依賴于獨創性進行判斷。對于作者在創作作品過程中是否投入了智力,投入了怎樣的智力,我們也難以判斷,難以衡量,像未成年人等限制性民事行為能力人創作的作品,不能因為其智力的不健全與瑕疵,來限制作品的效力。所以以人工智能生成的內容缺少智力的投入而不能成為作品的觀點,是站不住腳的。對于獨創性的判斷,僅需要對客觀表達進行分析考量,判斷是否獨立完成,與既有表達不同,其具有一定創造性,對于智力成果的判斷需要根據獨創性的判斷進行推定。綜上,人工智能生成內容,在對其進行客觀的評價時,當可以認定具有獨創性時就可以被推定為屬于智力成果范疇。
當明確了人工智能生成物在滿足構成作品的構成要件的情況下,可以構成作品時,接下來最重要的事就是明確權利的分配情況,如何進行權利的分配,才能夠最大限度發揮知識產權規則的激勵作用,協調社會效率與社會公平的共同進步,促進公益與私益的平衡。妥當處理上述關系,可以促進版權市場的發展與社會秩序的安定,因此,明確人工智能創作的作品的權利歸屬至關重要。
隨著歷史的發展,人類社會的不斷進步,從自然人可以獲得著作權中的人身權和財產權,再到法人、非法人組織也可獲得作者身份,享有財產權,著作權的主體一直是一個動態的發展過程。便有學者認為,可以為人工智能也擬制一個法律人格,讓其自己獲得著作權,獲得法律上的地位,筆者認為人工智能作者說有著以下的缺陷,首先對于在社會發展中出現的新的事物,如果需要對其進行法律規制,那在現有的制度框架下,為其尋找一棲身之所是比較經濟高效的;如果為了規范人工智能作品而創設新的民事主體,不僅需要付出較大的成本、時間與精力,還需要打破現有的法律制度框架,因此從在目前人工智能的發展水平來看,這是不必要的。其次,給予知識產權制度持有的激勵理論,人工智能享有著作權的意義也不是很大,目前人工智能也不需要依靠激勵來進行下一步的創作。最后,雖然筆者不認可為人工智能創設新的民事主體來獲得權利,但是人工智能應當擁有署名權,[4]畢竟是人工智能能獨立完成創造的作品,如果將署名權也予以剝奪,那未在作品的創造過程中投入精力,進行勞動的人類獲得署名權,難免有不勞而獲,剽竊人工智能成果的嫌疑,不符合誠實守信,善良和諧的社會風氣。
有學者認可人工智能設計者為作者說,人工智能設計者在設計人工智能的過程中,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與勞動,而且相比較于其他主體,在人工智能創作作品的過程中所貢獻的智慧是最多的,將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的知識產權賦予人工智能設計者,還可以激勵其更高的創作與設計,制造出更好的人工智能產品,也有一定的合理性。但這種觀點也有許多弊端,基于人工智能本身而言,人工智能設計者在設計結束之后,就已經獲得了一次獎勵,如果將人工智能創作的作品的著作權也賦予人工智能設計者,那么就會獎勵了設計者兩次,對于一次行為,獲得兩次獎勵,不利于促進版權市場的發展,而且也不能將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看作衍生作品,以電腦為例,電腦的設計者將電腦設計完成售賣之后,電腦的使用者在使用電腦的過程中進行創作,其著作權也不可能歸屬于電腦的設計者。由此可以看出,人工智能生成內容與人工智能的設計者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系,不得將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的著作權賦予人工智能的設計者。
隨著人工智能的高速發展,人工智能生成的內容大量出現,且具有相當的價值,如日本人工智能寫的小說《電腦寫小說的那一天》已經擁有了較高的藝術性,甚至在與人類作品盲評的競爭中,成功入圍了日本的“星新一獎”,創作不再獨屬于人類,但如果試圖給予人工智能生成物以著作權法保護,必須證明其是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即獨立完成,與既有表達不同,具有獨創性的智力成果。對于獨創性的判斷,應該剔除主觀的價值評價,而是聚焦于表達,并在表達的基礎上推定是否為智力成果。如果滿足上述要件,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理當可以納入作品范圍,且基于利益平衡理論與公平效率的考量,應當認定人工智能的所有者擁有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的著作權,可以提高人工智能所有者輔助人工智能進行再創作的熱情,有助于促進人工智能技術以及版權市場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