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 杰 陳海燕
(1.重慶市人民檢察院第四分院,重慶 409000;2.重慶市秀山縣人民檢察院,重慶 409900)
如果一律將非法集資參與人認定為被害人,則縱容了部分參與人的不法投機行為;如果全部不給予被害人身份,則又有悖于司法公平正義原則。以上兩種方式均不可取,有必要在理論上和實務中對非法集資參與人進行分類考量、區別對待。
1.少部分非法集資參與人可能由最初的受害者轉化為加害人,這種情形在傳銷犯罪案件中尤為突出,在集資詐騙犯罪案件中也時有發生。非法集資參與人為挽回自身經濟損失或牟取更多非法利益,將犯罪侵害轉嫁給他人,主動為犯罪分子吸收新人、發展下線,客觀上充當了“幫助犯”的角色。如果這類人員的違法行為已經達到規定的追訴標準,司法機關應將其認定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并依法對其進行刑事處罰。
2.一些非法集資參與人明知他人是在進行非法集資犯罪活動,為獲取高額回報仍然放任自身參與其中,這種情形在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犯罪案件中最為常見。如果有證據證明非法集資參與人參與非法集資活動時抱有投機心理,最終不管其是否遭受經濟損失,刑法均不應當對這種自陷風險的行為予以保護。司法機關不宜將此類人員作為被害人認定,只能讓其以證人身份參與訴訟。[1]
3.在信息時代,非法集資犯罪往往經過精心包裝策劃后,以合法外衣在網絡上快速傳播,沒有足夠專業知識的普通群眾難以識別,很容易陷入犯罪圈套,最終遭受經濟損失。即便非法集資犯罪活動被公安機關查處后,大多數非法集資參與人仍以為自己是在從事正常的民間借貸或投資理財活動,未認識到集資活動的違法性。對于這類人員,司法機關應將其認定為被害人,并賦予其相應的訴訟權利。
比起理論上的爭議,司法實務中認定被害人的身份更具操作難度。公安機關在偵辦非法集資犯罪案件時,由于涉及被害人眾多,涉案證據繁復,一些辦案人員為追求辦案效率,較少關注被害人身份的問題,將非法集資參與人全部默認為證人的做法甚為常見,僅僅收集相關陳述作為起訴犯罪的證據。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環節往往也認可公安機關的做法,從而省去了告知被害人權利義務以及聽取被害人意見等環節。就被害人身份的認定機構而言,公安機關比其他司法機關更具有優勢,原因在于公安機關最先接觸到非法集資人和非法集資參與人,掌握案件的一手材料,在綜合非法集資參與人關于參與非法集資活動的主觀意圖陳述以及其客觀行為表現證據后,不難判斷出一個非法集資參與人是否可以認定為被害人。
被害人權益可以分為訴訟權利和經濟權益兩個方面,主要包含以下四項權利:
1.控告權??馗鏅嗍潜缓θ松矸葙x予的最主要的訴訟權利。非法集資犯罪被害人作為非法集資犯罪活動的直接受害者,有權通過正當渠道向司法機關檢舉和揭發犯罪。
2.知悉權。非法集資犯罪被害人有權利得知刑事訴訟的有關信息,既可以通過主動向司法機關了解案件進展情況來實現,也可以由司法機關向被害人進行案件情況通報等方式來實現。
3.在場權。非法集資犯罪被害人享有參與重要訴訟活動尤其是參與審判的權利,并可以向審判人員表達合理意見。目前,這一項權利也可以通過網絡直播來實現。
4.求償權。由于非法集資犯罪被害人的主要損害表現為經濟損失,求償權也成為其最為關注的權利。被害人有權通過各種合法手段獲得經濟恢復。
1.訴訟權利難以實現。在非法集資犯罪案件中,非法集資參與人數從數十人到數萬人不等,許多人無法獲得被害人身份,即使獲得該身份也未必能有效行使相應的訴訟權力。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在現行以國家為主導的刑事訴訟中,現實中司法辦案資源不足,被害人訴訟權利的實現需要耗費高額成本,耗費巨大的司法成本,若要讓大量的被害人到檢察機關發表意見更是無法實現,因而公訴機關往往選擇忽略被害人的相關訴訟權利,僅賦予其證人的尷尬角色。
2.經濟權益保護不足。一方面,實施非法集資活動的犯罪分子通常是在資金鏈出現嚴重問題后才暴露罪行,加上犯罪分子在犯罪持續期間往往有揮霍、轉移、隱匿犯罪所得的行為,即便是公安機關在案發后盡力開展追贓工作,追贓所得相較被侵害財產往往也是九牛一毛,在通過公安機關追贓、退賠仍不能挽回損失的情況下,只能就民事賠償另行提起訴訟。雖然在民事訴訟中被害人絕大多能勝訴,但犯罪分子往往無力履行法院判決,便造成了對被害人的二次傷害,案件所引發的社會矛盾依然存在。
3.國家救助渠道缺失。一般而言,刑事犯罪被害人的經濟損失應當由加害人負責賠償。但在非法集資犯罪案件中,被害人即便是窮盡所有合法途徑也無法從加害人處得到應有的賠償,巨大的經濟損失往往會讓部分被害人陷入傾家蕩產、負債累累的境地,甚至會讓那些處于困境中的被害人尋求極端方式進行維權。國家救助制度是對經濟困難的被害人進行幫扶的一種重要手段。目前,一些地方已經建立司法救助金制度,致力于幫助刑事犯罪的被害人或其近親屬解決因犯罪導致的生活困難,但救助對象多限于人身受到傷害的被害人,少有對非法集資犯罪被害人適用的情況。因此,有必要重新劃定國家救助制度的范圍,針對非法集資犯罪被害人實行特殊救助。
傳統的二元結構刑事訴訟模式是典型的國家職權主義,訴訟當事人只有國家和犯罪人,二者直接對立,基本無視被害人的權益保護問題。三元結構刑事訴訟模式是以恢復性司法理念為指導,在訴訟當事人中增加了被害人,更加突出被害人與國家的相互關系,能夠有效兼顧犯罪人、被害人、國家三者的利益。對于非法集資刑事犯罪案件而言,被害人最為關注的是能否通過刑事訴訟挽回經濟損失,而三元模式能讓被害人積極主動的要求犯罪人賠償,并有權申請國家救助,最終將經濟損失降到最低程度。
隨著通信技術的日益發展,非法集資犯罪案件中的被害人群體更容易通過網絡聯結起來,實踐中甚至存在推選代表參與刑事訴訟,統一表達利益訴求的情況。司法機關在查辦非法集資犯罪案件時,受制于辦案時限和辦案資源等因素,不可能一一與被害人進行接觸,必須采取某種特殊方式來保證與被害人的溝通交流,實現被害人的權益保護。民事訴訟中的代表人訴訟制度正是解決司法成本和司法效率的有效方式,可以為辦理非法集資犯罪案件提供有益的參考借鑒。在辦案過程中,司法機關可以采取公告方式督促非法集資犯罪案件的被害人參與到刑事訴訟中來,并根據實際情況組織其推選出代表人,由代表人與司法機關進行對話溝通,及時了解案件進展情況,督促進行刑事追繳和退賠,積極行使相應的訴訟權力。與之對應的是,司法機關在審查起訴和審判環節的多項工作也可以更為高效快速地進行,使得被害人工作方面更具有針對性。[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