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欣 魯迅美術學院
一直以來,現代城市居住空間都是筆者進行主題性繪畫創作的重點。當前我們所面對的生存空間,其實是現實實際空間與新媒體技術所構建的虛擬空間的一種融合與對抗。在新技術背景下,我們所面臨的居住空間其實是碎片化而斷裂的,就像是海德格爾所提出的“人道僭妄”“諸神隱匿”。在日常創作中,筆者多以窗為切入點,對人的生存空間進行觀察與凝視。出發點并非源自獵奇、窺視,而是基于一種心理模糊的認知嘗試。筆者認為,這是對社會、人性與自我的一種隱秘揭示,能夠借此建立一種內在世界與外在世界的聯系,產生一種共生關系。
在筆者的繪畫創作中,“窗”是一種載體,實現的是世界性維度的展開,向著存在性即生存、社會、神圣等世界性結構敞開,重新返回人與空間的多維存在性關聯。當眼睛沒有辦法發揮創造性作用時,畫家就是一個盲人。而通過對窗的思考與審視,筆者再次深入、認真地觀察日常生活,并由此激起已經沉睡于心底的那些被忽視、被忘記的空間記憶。
筆者繪畫主題的經驗,主要來自個體的記憶及對江南文化底蘊的領悟。前者是筆者成長的記憶,是讓筆者倍感親切的家鄉老宅,其是由新水泥磚瓦與舊土木結構所構建的一種居所形式,具有明顯的錯雜隱秘的空間形態。此種空間觀感始終盤踞在筆者的內心及記憶深處。后者則是以山水為載體,通過參差的竹石、曲折的流水及蜿蜒的青山構建的空間,承載的是自然之道。而江南園林蘊含的文化內涵不僅是一種建筑藝術審美的彰顯,還是對隱藏于人身體中一種人性的呼喚。而個體經驗與歷史文化經驗的彼此交錯,也極大程度地完善了筆者對多維空間的認知,并成為筆者主題繪畫創作的靈感源泉,讓筆者對時代與空間的邊界有了更好的切入視角,讓表達有了新的途徑。
在一次歷史題材作品的創作中,因要求采用豎幅形式,筆者從中國傳統立軸山水畫中得到了靈感,利用山水畫空間組合的特點,進行繪畫空間布局的重構。在色彩配置上,筆者采用文藝復興時期早期繪畫的特點,而空間布局則運用山水畫高遠的空間圖式,如此結合,讓整幅作品出現了明顯的三段式構圖格局,收到了較好的作品效果。
但需要注意的是,歷史繪畫創作與考古不同,我們要避免教科書式的創作,要將自身對歷史的思考融入繪畫創作中,從而揭示深刻的歷史主題。就繪畫本體層面而言,主題性繪畫不只是對歷史事件的一種重現,更應是將畫家生活體驗與對歷史的思考形成強情感鏈接的一種創作形式。主題性繪畫要避免圖片化與日常敘事化,要求畫家強調個人情感的抒發,深切彰顯自身的繪畫語言,如此才能實現自身藝術特色與個性的挖掘與呈現。
柏拉圖認為,藝術創作就是對現實世界的一種虛假描摹和模仿。亞里士多德則認為,融入藝術家自身情感與經驗的藝術創作,是對蘊含于事物中的理想形態的一種深入挖掘與再現,可以揭示出某種普遍真理。由此可見,亞里士多德是非常認同藝術創作真實性的。對于歷史的真實場景而言,繪畫是無法實現真實再現與還原的,而影像技術所能呈現的效果遠比繪畫更好。故而,藝術創作具有一種不同于人的經驗和生活的真實性。
隨著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圖像制作極為簡單且普遍,這導致圖像無孔不入地侵入了我們的日常生活。生活中,圖像隨處可見,我們已然進入讀圖時代。圖片可以實現對日常生活的隨時記錄,成為信息、時間得以被記錄的重要載體。但就主題性繪畫而言,即便畫家的繪畫作品具有極強的寫實性,但也僅是對圖像化層面的一種掌握。若想將圖片所包含的內容進行重新創造及挖掘,畫家就要將自身思考及對世界的感性認知融入其中,進而將主題性繪畫創作從圖像化延伸為一種思想傳達。
總之,主題性繪畫并不要求完整而真實地呈現某個場景,而是將畫家的個性化藝術語言融入其中,以此實現對過去場景的創建與重構,是對情境的一種個性化還原,這也是繪畫本身獨有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