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黨校戰略研究院副院長
《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和說明中提到,到2035年有可能實現經濟總量或人均收入翻一番目標,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2020年GDP總量101.60萬億元人民幣,2035總量翻一番為203.21萬億元;2020年人均GDP為72442元人民幣,翻一番為人均144896元;以不變價計算,未來15年需要的年均增長速度均為4.73%。
下面我從四個方面闡述一下未來5年建設發展的建議。
通過對一些過去的歷史數據觀察和現在我們進行的計算,如果沒有大的改革,或者改革落實不到位,或者沒有大的發展舉措,未來15年的年均增長率可能在2.5%~3.5%之間,也許會完不成2035年GDP翻一番的目標。
通過對全要素生產率部分進行歷史數據的觀察,我們團隊發現轉軌國家全要素生產率很大部分來自于改革對生產效率的提高。進行系統的計算以后,發現未來經濟增長,如果土地要素市場化改革,特別是土地作為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把它資產化的話,年均新增長潛能大概在1.5%到2.5%。再加上資本和勞動力市場的進一步改革,年均經濟增長速度低方案會達到4.5%和高方案6.5%。再實施“調水改土”,擴大土地戰略舉措,加上其土地也資產化的話,還可以帶來0.5%左右的年增長率,這樣總經濟增長低方案可達到年均5%,高方案平均7%,高方案是非常樂觀的。如果推進土地體制改革,以及加上比較大地實施“調水改土”的戰略舉措的話,2035年實現總書記提出的翻一番的目標肯定沒問題。我們工程實驗室在做一個較大的計算課題,對一些過去的歷史數據和現在一些計算的判斷,我覺得是這樣的。
第一,如果沒有大的改革,或者改革落實不到位,或者沒有大的發展舉措,未來15年的年均經濟增長率在2.5%~3.5%之間。我們稱之為“轉軌中國家的自然經濟增長率”,也就是沒有改革或者改革沒有落實的自然經濟增長率。
第二,我們對全要素生產率部分進行歷史數據觀察,發現在每一個改革周期的時候水平都較高,呈倒U形狀,改革周期結束后全要素生產率貢獻降低。過去教科書上說的全要素生產率主要來自于廣義技術進步,這是不對的,在轉軌國家其很大部分來自于改革對生產效率的提高,這是第二個分析結果。
第三,如果計算改革對經濟增長貢獻的話,必須從要素配置體制改革入手,要不然沒辦法數理化計算,我們發現最早市場化的要素是資本,中間就是勞動力要素市場化改革,當然二者還要深化改革,但是大規模土地要素的市場化改革直到今天基本上還沒有開始,總體上土地要素,仍然是計劃配置為主的體制。我們進行大量的模擬計算以后,發現未來經濟增長,如果土地要素市場化改革,特別是土地作為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把它資產化的話,大概新增長潛能年均在1.5%到2.5%。再加上資本市場和勞動力市場的進一步改革,低和高方案新增潛能分別會達到2%到3%。
第四,新古典經濟增長模型將土地要素變量剔掉了,我們作為一個轉軌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土地變量應當回歸模型,第一是土地沒有資產化,第二是國土開發程度還較低。如果說“調水改土”,擴大土地,加上這部分土地也資產化的話,還可以帶來0.5%左右的年均新增潛能,總經濟增長年均高方案會達到7%,這是非常樂觀的;低方案也能夠達到5%。我覺得如果推進土地要素資產化和市場化配置體制改革,以及加上實施重大的“調水改土”的發展戰略舉措,保持人民幣匯率穩定,我認為2035年實現總書記提出的GDP增長翻一番的目標肯定沒問題。
整個2035年能不能達到GDP增長翻一番目標,最為關鍵的是深化改革,特別是深化土地要素配置的市場化改革。
在傳統計劃體制的國家里,如科爾奈講的,一方面存在著大量投入要素的低效率浪費,另一方面投資饑渴又造成要素和產出的短缺。然而,計劃與市場并存的二元體制中國,也發生了各種要素配置的既浪費又短缺,產出過剩的狀況。土地財政體制和單一住宅建設供給渠道的體制扭曲,從國民經濟總供給與總需求均衡方面,城鄉居民收入又被過度轉移,導致 “居民收入―支出―消費―工業品生產”間的失衡,即生產過剩。一個國家低效率的危害在于,會使一個成長中的國民經濟發生持續的結構扭曲、衰退和不可持續。
體制轉軌國家存在著低自然經濟增長率。如對于耕地要素存量嚴格的計劃保護,但是其無法解決種地收入扭曲造成耕地大規模的撂荒和糊弄種地,即生產的低效率問題。而轉軌國家全要素生產率的提高,并不是全部來自于廣義的技術進步,其相當大的比例來自于大力度體制改革對于閑置和低利用要素和資源的不斷盤活。轉軌國家只有安排不斷的周期性的大力度改革,才能更有力地克服不斷產生的要素閑置和低利用的低效率,獲得改革提高的全要素生產率,避免低效率產出損失。只有市場配置要素和資源,才能提高國民經濟運行的效率,再加以政府科學的治理,給國家帶來經濟的活力、繁榮、穩定和安全,把經濟增長速度維持在一個較高的水平上。
全國體制扭曲性閑置和低利用土地,即體制性剩余土地和城鎮住宅數量:耕地26390萬畝,占總耕地面積的13%;鄉村和非縣城建制鎮建設用地11565萬畝,城市縣城和工礦產業園區建設用地4045萬畝,占城鄉居住和工礦用地的30.98%;城鎮體制扭曲性的空置住宅估計有7025萬套,占城鎮總住宅存量的18.9%。
由于土地要素市場化程度較低,基本還在處于計劃和行政管理之中,市場機制在優化分配土地要素和資源方面基本不起作用。土地計劃和行政管理根本無助于各類土地要素利用和配置效率的提高,而且造成了中國各類土地大規模的閑置和低利用,使其既浪費又短缺。形成體制性剩余最多的領域,就是中國土地和住宅領域。
首先,2020年農村耕地存量203000萬畝,其中體制性撂荒和低利用耕地面積為26390萬億畝。中國城鎮職工工資、農民工務工收入、農民種非糧食作物和農民種糧收入比為100:50:20:5。從事農業的勞動力達到1.9億人。從事農業種植,特別是種糧的收入比太低。其根本原因是有限的耕地上種地的人太多。如果勞動力要素和土地要素均由市場調節,人口就會向就業機會多和收入高的集鎮、城鎮和城市流動,就會向勞動生產率高的二三產業流動;耕地要素就會從規模太小的農戶向規模經濟的家庭農場等集中。但是,人口和勞動力要素方面,戶籍、子女教育、居住成本、土地不能退出粘性,阻礙了農村剩余人口、勞動力和土地的流動和優化配置。導致農業勞動生產率太低,從而發生了耕地的撂荒和糊弄種地。這種耕地既短缺緊張又嚴重閑置浪費,僅僅依靠用途管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而且僅有用途管制,沒有市場配置,結果就是本來就供給短缺的耕地,還發生了大規模的體制扭曲性閑置和低利用。
從耕地看,根據墨西哥1993年耕地配置市場化改革后的效果看,由于勞動力/耕地比下降以及生產規模化,農業收益提高,使耕地撂荒和糊弄種地面積減少,改革后產量提高。西南財經大學中國家庭金融調查與研究中心對全國29個省、262個縣市的住戶跟蹤調查發現,2011年和2013年分別有13.5%和15%的農用地處于閑置狀態。中國目前的問題是,勞動力/耕地比太高,生產規模化程度不夠,土地撂荒和糊弄種地面積較多。
以墨西哥改革前后糧食增產的經驗和西南財大的抽樣調查參數為市場標準值和體制扭曲的差值,中國目前農村中拋荒和低利用的耕地至少占總耕地的13%。
其次,2020年農村居住用地存量16989萬畝,即使按照農村戶籍人口計算,體制性閑置和低利用村莊居住用地規模至少在7185萬畝。農村的居住用地也是如此,一方面男青壯年多的家庭,由于十分有限的建設用地指標都被地方政府傾斜到城鎮、城市、產業園區建設方面了,他們多年得不到宅地指標;另一方面,一些家庭學生上學、出外務工留居外地,女孩多的婚嫁村外,出現了有多處宅地的現象。宅基地也發生了大規模的閑置和低利用現象。1998年前,城鎮居民的住宅,也是單位實物分房,供給相當短缺。后來將其商品化和貨幣化了,滿足了城鎮居民居住需要。當然也出現了巨額的空置,這是土地和房屋價格上漲太快和未開征房地產稅造成的,也是另一種體制性的閑置和低利用。
市場經濟的調節方法就是:農村的宅基地市場化配置,將宅基地從生活資料轉變成資產。農村不再進行宅基地的實物分配,閑置的宅基地可以市場化交易,缺乏宅地的農民可以向多套房的農戶購買。這樣既解決了需要宅基地而沒有宅基地農民的需求,又將閑置的宅地通過市場配置的方式得到利用。從總體上看,隨著農村人口的城市化和老齡化,會出現越來越多的閑置宅院。如果地方政府還是從自己的土地財政利益出發,想通過增減掛鉤、占補平衡、集體土地征用為國有的方式,將農民家庭閑置出來的宅院收歸國有,高價倒賣,就會造成農村居民得不到財產性收入、資產和財富,城鄉收入和財富差距會拉得很大的問題對農民很不公平,另一方面,強拆等會導致越來越多的社會沖突。
2020年工礦和產業用地9783萬畝,閑置和低利用率30%,體制性浪費土地規模在2935萬畝左右。中國是人多地少的國家,城鎮和工礦等建設用地十分緊張。但是,土地的計劃分配、規劃管理和用途管制,土地基本上不可能由市場去配置資源,造成巨額的體制扭曲性閑置和低利用— 土地浪費。
我國工礦和產業用地數據,一是土地管理部門近幾年沒有發布,這里的9783萬畝是2020年居住和工礦建設用地總數減去城鄉居住和其他項建設用地所得;另一統計數據是2019年僅國家和省級經濟開發和高新技術產業園區規劃面積大約為7400萬畝,還有地縣兩級各類產業園,估計總量也有10000畝左右。這兩個統計數據有重復交叉,其空置率很高。普遍存在著規劃而未征用、征用而未開發,開發而未建造,建造而閑置和低利用等問題。有學者認為,產業園區缺乏科學規劃和論證,遍地開花、市市有新城,縣縣有新區,導致供過于求,沒有產業,沒有配套。致使城市、產業和人口空心化。園區開發管理業界人士認為,一些開發區空置率達43%,有學者對案例研究發現,園區空置率36.86%。2019年貿易保護主義,2020年的疫情影響,使產業園區空置率正明顯上升。
2020年城鎮和縣城建設用地11100萬畝,其中閑置和低利用土地比率大約在1110萬畝左右。城市和縣城建設用地中有約30%的工廠、倉儲、旅游、平層客棧商鋪、鐵路站場等用地,還有大量的城鎮行政事業和國防軍事等用地。由于其用地不是市場價征收,而是價補償和無償劃撥,一些行政機構和事業單位的辦公場所、學校醫院等占地面積超過實際用地需求;一些加工工業企業隨著城市發展,產品產業結構變化和工藝技術升級等,其用地的地理位置、實際用地面積等也發生變化,但由于不能順利二級交易,閑置浪費率越來越大;一些倉儲物流等用地,由于城鄉區域擴大和功能改變,地處中心的此類用地需要向外調整,但由于改變其用途非常困難,也發生了閑置;而隨著國防事業軍種結構調整、水平升級、城市擴延等變化,大量土地出現了空置,出現了土地利用率不高的情況。這部分土地閑置率的調查研究在文獻中找不到數據。因規劃和用途等管制導致其不能優化調節,各類土地的空置和低利用率為在5%到40%之間不等。
按照平均100平米一套房估計,城鎮體制扭曲性空置房數量為7025萬套。城鎮住宅需要建筑在土地上,前面已經提及,按照國際經濟核算規劃,即使自己產權房屋自己居住,也需要虛擬地自己給自己交房租,并統計到GDP之中。但是,如果城鎮住宅空置,既沒有出租,也沒有居住,實際是一種閑置和浪費,作為要素并沒有提供真實的居住服務。因此,在計算GDP產出時,需要扣除這部分體制性剩余住宅的虛擬房租。城鎮住宅已經資產化和商品化,如果有居住外的剩余住宅,作為擁有住宅的經濟主體,追求其最大利益,會將其出租或者出售,除非自然閑置,一般不會發生非市場化的空置。然而,土地來源為低補償征用,出讓為行政壟斷性的市場,住宅建設供應一級市場只有房地產商一條渠道,政府收的是土地出讓金,而不是土地和房屋交易稅。結果造成了極嚴重的體制扭曲:土地和新建設房價格壟斷性上漲,給住宅投資帶來溢值性財富,房地產持有稅收成本為零,房租水平作為住宅投資的回收期可能在50年到100年左右。因此而形成體制扭曲性的城鎮住宅空置現象。
那么,中國城鎮住宅空置率是多少呢?學者甘犁領銜的團隊對此有所研究,他們發布的大型抽樣調查顯示,2013年,我國城鎮戶籍人口比率27.6%,為37556萬人;常住城鎮人口比率53.73%,73111萬人;城鎮住宅面積存量320億平米,32000萬套,不包括小產權房70億平米的城鎮住宅市場的整體空置率達到22.4%,計算的空置房5600萬套。2018年我國家庭在多套房貸款占比已經高達65.9%,遠超首套房;存量房貸中47.1%是用在空置房上,造成了信貸資源的巨大浪費。2020年,住宅存量房37169萬套。2013到2020年間,城市常住人口增長了17.96%,住宅(包括棚改房)增長了36.9%,因而空置率也從2013年的22.4上升為28.9%,假如我們和韓國等地一樣自然空置率標準值為10%左右,則2020年扭曲性空置率為18.9%,體制性住宅剩余面積為702496萬平方米。
城鄉勞動力要素體制性剩余數量。2020年中國總就業勞動力為77271萬人,其中城鎮就業44970萬人,農村就業32301萬人。城鎮就業勞動力的增加,主要是農村戶籍大中專學生畢業后在城就業、城市行政轄區擴大社區調整和為完成戶籍城市化指標農轉非等形成。由于疫情影響,2020年外出農民工實際數量,比2019年有所下降。
首先,最保守估計,2020年農村體制性剩余勞動力在16000萬人。由于2020年2月許多數據無法獲得,這里還是以2019年數據推算。一種辦法,我們可以用農村就業勞動力與外出務工勞動力收入差來計算農村就業勞動力的體制性剩余數量:2019年,農村常住人口55162萬人,農村就業人口33224萬人,農村常住人口年人均可支配收入16021元,其中財產性收入人均337元,轉移性凈收入3298元,則農村每個常住人口的二三產業工資和農業勞動性平均收入為12386元,平均到農村就業勞動力則為20546.55元。2019年農民工總量為29077萬人,其中外出數量為17425萬人。全部農民工工資年平均為3962元,其中東部農民工月工資為4222元。從農民工分布來看,東部外出農民工比率高,中西部在村鎮的本地農民工比率高。我們假定將東部農民工的月工資水平作為全部外出務工農民工工資水平,并且工作時間為10.5個月,年工資水平為44331元,農村體制性剩余勞動力為15412億。
另外一種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計算是,根據農業勞動生產率和耕地面積進行計算:假定每一農業勞動力在耕地上凈產出400元/畝,即使不計耕地的地租成本,需要100畝土地,才能與外出務工收入農民工的年收入相近。全國20.3億畝耕地,只需要2030萬農業勞動力。2019年中國農業就業勞動力19445萬人,即使林漁牧業有1445萬人就業,農村過剩勞動力也在18000萬人左右。
其次,行政事業和壟斷性國企中體制性剩余勞動力的積累和呆滯。行政事業和壟斷性國企員工的編制和定崗準入數量,不是市場約束而是行政事業需要和國企自身意愿確定,其工資水平由中央人社部、行政事業部門和各地政府決策確定,行政事業單位和企業一般無法解雇員工。特別是各級人民代表大會對用于行政事業單位的支出預算,約束力較弱;國有壟斷企業的人員數量和預算支出,監管也不嚴格,更沒有社會聽證。因此,其工資水平要比競爭性企業員工的工資水平高;其用工數量不受市場競爭約束,有擴張偏好,多余員工退出困難。因此,改革開放后,在行政事業和壟斷國企中,積累了越來越多的體制扭曲性剩余勞動力。也因數據獲得問題,我們這里計算2019年的城鎮勞動力體制性剩余并推算2020年數據。
就國有企業來看,壟斷性行業就業員工較多,勞動生產率較低。如三大石油公司就業為250萬人,2017年以每個員工年生產的純利看,中石化和中石油員工平均為11萬元和3.6萬元,僅為埃克森美孚的1/12和1/36。至少剩余150萬人。2018年交通運輸、倉儲及郵電通信業國有單位就業人員264萬人。主要集中于國鐵、交通收費和郵政等行業。如果鐵路職工嚴格定崗定員、交通收費智能化、倉儲智能物聯化和郵政傳統業務快速萎縮,也將至少會形成150萬的冗員。2020年,近728萬國有企業員工中,至少冗員有480萬人。
從財政供養人員規模上看,1978年時,事業和行政機關的人員為1964萬人,財政發放工資的退休職工為137萬人左右,行政事業非正式職工與總人口比為1:46。但是到了2015年,行政和事業單位人員規模為4100萬人左右,協編臨編和合同工人員在1500萬人左右,財政支付的供養人員規模在5600萬人左右。也就是國民財政供養人口比,除了行政事業退休人員2000多萬,供養的在職人員到2015年大幅度上升為25人供養1人。
2019年,國有行政事業單位等需要財政發放工資的就業人員總共4706萬人,占城鎮國有單位就業的85.99%,占城鎮總就業的10.64%,占全國總就業的6.07%。城鎮國有單位就業的5473萬人中,行政管理和社會組織中,公共管理和社會組織中就業的1957萬人,教育等各類事業單位就業2749萬人,國有企業就業767萬人。公共管理和事業單位等需要財政發放工資的就業人員,占國有經濟單位總就業的85.99%。2020年,行政事業和社會管理方面的人員,隨著網上辦公、網絡信息化社會治理、線上支付和其他服務,國有行政事業等單位就業員工的體制性剩余人員,推算至少1200萬人。
體制性國有企業資本剩余。我們按照近幾年最低水平,以市場競爭性的民營企業資本盈利率為6%推算,2018年、2019年和2020年國有資產閑置和低效率利用造成的體制性剩余資本要素規模分別為398600億元、676133億元和827010億元。
從要素結構上看,國有企業一般是資本密集型投資經營經濟體。從當年資本名義價格看,資本有機構成上升速度先慢后快。各年的國有總資產盈利率、凈資產盈利率和國有權益資產盈利率分別只有1.40%和2.38%,1.13%和1.84%,1.01%和1.64。據此,以非金融企業全社會資本平均利潤率6%為標準值,就可以計算出閑置和低利用率的資本規模。
人口體制包括現行生育政策、戶籍流動、居民城鄉權利平等、公共服務、社會保障、移民管理等方面法律法規條例等規定、秩序和監管等。從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出,根據20年前人口增長率影響20年后的經濟增長速度的定理,實施改革使人口計劃生育向自主生育轉變,有利于在2040年左右的遠期,迎來一波經濟增長速度上行的局面。
從2015年實施全面放開二胎生育改革以來,刺激生育的效應在遞減,到2018年時政策效果并不理想。2021年迫切要進行徹底改革的是:(1)廢除生育的行政審批制,取消有關部門的準生證管制,生育多少孩子,由家庭和個人自己決定,國家不再干預。2015年的人口政策調整,除了將二胎生育權回歸家庭外,二胎以外和未婚生育仍然屬于國家控制之內,未經批準的二胎以上和未婚生育仍屬于非法。個人認為,2021年,應當全面放開生育。(2)廢除社會撫養費征收;以前超生未交的停止追繳,已交計劃生育撫養費的超生無戶籍人口,應當無條件登記為中國合法人口;放開生育后,應嚴厲禁止一些地方計生和民政等部門擅自向新婚夫婦和居民家庭強制收取二胎或者多胎生育承諾保證金。
未來憂慮的是,由于中國社會貨幣化、知識化、市場化、城市化不斷進展,20世紀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出生的青年人,考慮生育和撫養孩子的成本和機會成本,以及擔心影響事業和自己的生活品質等,生育意愿很低,加上結婚年齡推遲、獨身家庭增多、不孕不育婦女比率較高,即使實行放開二胎的政策,愿意生育二胎的比率大打折扣。
社會應當寬容婚外生育。歐洲許多國家,以及美國,其婚外生育率較高,原因是宗教上基督教不允許墮胎,社會對婚外生育較為寬容,也沒有出生人口要登記注冊的戶籍制度限制。無論何種情況出生,人生來就平等。因此,這些國家婚姻生育率低、離婚率高、終身不婚者多,但是生育率卻比東亞國家要高得多。
除了未來的人口政策需要盡快向鼓勵生育轉變外,全面放開生育,一些愿意多生孩子的家庭,可以彌補生育意愿較低的家庭;一些想要孩子的未婚婦女,可以通過獲得捐精、試管嬰兒等方式,獲得子女。多生和非婚生的合法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不生二胎造成的生育規模不足。在少子化和男女比例失調的社會,因為有需求,顯然會形成一個打之不絕的拐賣兒童和婦女的市場。因此,調整一些法律條款,未婚生育孩子、各種原因的孤兒、貧困家庭子女等,能為社會上一些經濟富裕、家庭文化水平高、有愛心的家庭所收養。以開正路,而堵邪道。
建議修改《婚姻法》,降低法定結婚年齡,不再規定男22歲、女20歲的年齡限制,參考日本、德國、新加坡等國家,將男女結婚的法定年齡降低到18歲,女方最低可到16歲。
改變傳統的生育觀念,未婚生育并不違法;盡快修改目前的收養法,允許有意愿的家庭,在雙方自愿的前提下,領養嬰幼兒和幼童,包括過繼子女等。
家庭和個人生育,有醫院出生證明,即可到戶籍管理部門進行人口注冊登記,有關機構不再進行行政管理。上幼兒園,就讀小中學、職業學校和大學,單位招工和登記創業,參軍服役,購車購房,人口管理,戶籍遷移等,都應當與計劃生育行政管理脫鉤。
將計劃生育行政管制性機構,轉變為生育服務型社會組織。進行計劃生育行政系統的改革,其人員規模應當縮小;其職能應當向鼓勵生育、優生優育、孕期保康、婦幼健康等方面轉變。
實施鼓勵生育政策。一些學者認為,國家曾經限制生育有誤,因此也不能再實施鼓勵生育政策。這種看法是錯誤的。正因為過去政府強制生育力度過大和時長過長,造成了“人口坑”,需要由政府主動出臺鼓勵的政策,加以回填;鼓勵不等于強制,用的是各種經濟政策;低生育文化形成,生育撫養成本提高,需要由國家出臺政策,引導和營造利于多生育的經濟社會環境。
這些政策有:(1)國家加大人口再生產財政投入,對生育進行獎勵補貼。按照撫養人口對個人所得稅進行綜合扣減征收,減免多生育人口家庭的房地產稅,財政對二胎和二胎以上家庭提供生活和居住幫助。梁建章研究認為,美國、韓國和歐洲許多國家,GDP的1%到5%投入到了生育和撫養孩子補貼刺激。獎勵生育真正比較成功的北歐國家,投入了GDP的5%。中國的生育下行形勢比他們更嚴重,可能至少要用GDP的2%到5%來獎勵生育,才能夠提升生育率到一個相對比較好的水平。
(2)降低婦女生育的機會成本。嚴禁單位辭退懷孕和哺乳期女職員,并不得克扣工資;政府及相關機構加大資金和相關技術人員的供給,加強女性的職業教育和培訓,提高女性在勞動力市場的競爭力;對女職工較多的企業給予稅費減免政策,在減輕企業負擔的同時有效促進女性的就業。
(3)降低子女的教育成本。根據相關研究測算,從學前教育、義務教育到高等教育,教育成本是生育孩子直接成本中的最大支出,占比高達 70% 以上。除了繼續加大教育財政投入,促進區域教育公平發展外,還應就以下幾點對教育政策做出調整:兒童照料方面,發展托幼機構、發揮社區育兒功能,特別是鼓勵0~3歲的社會育兒機構的發展,減輕家庭育兒負擔;加大學前教育預算支出,發展普惠性學前教育,將幼兒教育特別是學齡前教育優先納入義務教育體系,減輕家庭對孩子的教育負擔;壓縮教育年限,將從小學到高中的教育年限由現在的12年減少到10年;大學教育中的年限也予以適當壓縮,如碩士研究生學制除了特殊專業外,可改為一年。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國家應當對生育三個及其以上家庭,實行重獎的鼓勵政策。因為一對夫婦如果生育5個孩子,即使其他4個家庭只生育1個,這5個家庭平均的總和生育率,也會保持在平衡替代2的水平上。一家多生對平衡低生育率,有著放大數倍的彌補作用。因此,確定累進的標準,對多生育的家庭,減免或者不征收個人所得稅及其他有關財產稅;政府對其子女從嬰兒到成人參加工作,提供生活費用補助和全額補助;子女教育從幼兒到大學費用減免或者全部免費;家庭成員實行減免或者免費醫療服務;政府提供公租、低價格和合適面積的住宅。
法國、瑞典、俄羅斯的實踐經驗表明,合理的生育政策及配套措施可以使生育率回升,可以有效避免“低生育率陷阱”。與此同時,日本、德國的例子表明,力度不夠的措施或者不完全針對國情的措施都會使政策無法達到預期效果,生育率持續處于低水平。
提升民族生育能力,營造生育的各方面環境。適當限制含草甘膦等轉基因農產品的進口,對轉基因產品進行標示;監管食品農藥、化肥、添加劑等殘留,保證食品安全;進行外部環境整治,以及對家庭內部有害裝修等進行提示和監管,防止霧霾、不潔水、有害化學物揮發輻射等對生育形成不利影響。改變目前生育婦女不孕率高和男子精液合格率低的狀況,綜合提高中國家庭的生育能力。
另外,應當加大投入,加快對冷凍精子和卵子技術成活率提高,以及人造子宮體外孕育技術的研發攻關,形成安全的儲備精子卵子庫,試制并使子宮外孕育新生命的仿真設備。
未來的15年中,土地要素在國有和集體所有條件下,其產權結構如何能夠與供求和價格機制耦合而順暢運行?如何認識土地要素配置體制改革對獲得新經濟增長潛能的至關重要性?都是我們需要在學理上進行討論的問題。
在討論公有制能否與市場經濟有機結合時,學術界往往集中在以下方面:企業的產權是否得到法律和司法體制的有效保護;除了其產品能否市場化銷售外,也包含了股權是不是能夠轉讓、交易和定價;公有制的企業,其產權結構和治理結構是不是有各方面的激勵機制,經營者對價格、供求、利潤等信號是否敏感和有理性的反應。當然,也包括市場準入、資源要素獲得、稅負水平等方面對民營企業是不是存在著歧視。
根據前面的論述,中國從要素的所有制看:勞動力屬于個人所有;資本要素中部分屬于國有,部分屬于個體私營所有,還有的為外資所有;而土地則為國有和集體所有。新古典經濟學為基礎的轉軌經濟學,其由廣義技術進步、勞動力和資本要素投入及報酬率三部分組成的索洛模型中不包括土地要素。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轉軌的中國、越南和老撾等,實際上也存在著如何設計和安排所有制的實現形式,使市場經濟與所有制結構有機耦合和低摩擦高效率運轉的問題。大多數經濟學家受新古典經濟學剔除土地要素,或者制度經濟學產權關注集中在資本方面的影響,忽視了土地所有制形式要適應市場經濟運行和土地要素要市場化配置改革。
轉軌經濟學需要考慮國家的制度安排,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國家中,要討論和解決勞動力、資本和土地三要素生產力產權結構與市場供求價格等機制相耦合,在整個經濟體系中能夠有效運轉的問題。其中資本要素的多種所有制結構與市場經濟的對接基本完成。土地在生產和生活領域中,其所有制實現形式的設計,在城鎮住宅領域中已經完成,但是生產領域的二級市場交易還與產權形式有著一定的沖突;而農村集體所有土地,在所有制實現形式上,基本上還沒有能夠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對接和順利運行的體制安排。
關于目前的土地國有和集體公有制結構能否與市場經濟機制耦合運行,我只從機制能不能有效運轉和運行有沒有安全風險等工程技術思維的角度來討論這一問題。二者之間還沒有完全實現有機結合,存在著不少梗阻,不能夠順暢運轉,使得土地要素配置效率很低。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農民宅基地實物由集體分配,耕地實物由集體承包,仍然是一種計劃配給經濟和農村自然經濟的混合物,不符合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要求。土地集體所有,但是使用財產權確權不清,建設用地指標分配于城市和非農業產業。農民也沒有土地的創業權、建設權和經營權;農民因遷移而需要退出的,因產權不能交易而無法退出;想集中耕地或者想購買宅地的,也因產權不能交易而不能購買,實際上土地要素也就不可能市場化配置。更重要的問題在于,土地要素不能在農村農業領域,由市場調節實現優化配置而產出效率很低,使得資本要素不能組合流入,農村和在農村中的農民和中小微企業因土地計劃、規劃和用途管制等得不到創業經營的土地。這使農村第一二三產業都失去了其他要素與土地要素相組合形成產出能力的基礎,嚴重影響了農村領域的經濟增長能力。
其次,土地集體產權不清,產權結構不合理,造成收入和財富的城鄉差距,從國內循環方面看造成了消費需求不足和嚴重的生產過剩。土地在城鎮國有經濟與農村集體經濟間的不平等交易,導致了土地資源在計劃配置過程中的絕大部分財產性和地租收入,或者被地方政府轉移,或者被村集體領導私自獲得;農民得不到土地財產性收入和以地為本的創業收入,農民的宅地耕地不是資產和財富,收入分配流程和財富形成機制扭曲,拉大了農村戶籍居民與城鎮戶籍居民收入分配和資產財富(城鎮居民住宅1998年實物分配改革為商品和貨幣化分配后,成為資產和市場經濟意義上的財富)擁有之間的差距,扭曲了市場經濟的“收入分配―交換支出―消費需求”流程,梗阻了市場“總供給―總需求”之間的循環,使產能過剩常態化,造成經濟增長速度持續下行。
再次,由于農村土地產權結構設計為大量的土地要素不能由市場交易配置,給日益債務化和多貨幣經濟模式帶來越來越大的債務鏈斷裂、貨幣幣值劇烈波動、資產價格大幅度動蕩和匯率跳水等風險。現代經濟已經從過去追求收支平衡有余型模式轉變成了追求支大于收債務型模式,在GDP流量無法平衡擴張的債務和多發的貨幣情況下,規模巨大的土地資產是最有效的金融和經濟體系穩定基礎。在所有制結構中使用財產權不能讓渡的體制安排,使土地不能交易,使其根本無法成為保證債務和貨幣信用的可抵押資產。刺激經濟增長需要更多的債務擴張和貨幣供應,而可供抵押的可交易資產基礎不足以成為債務信用保證和貨幣穩定之錨,其結果必然是債務鏈斷裂、資產價格暴漲、金融體系崩盤。
筆者認為要堅持土地的國有和集體所有。在這一原則下,要按照土地要素市場化配置的精神,實現城鄉同地同權同價,建立統一和競爭性的社會主義城鄉土地市場體系。硬化農村宅地和耕地使用財產權,農民的宅地和耕地從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的實物配給向資產轉變,延長土地使用財產權年限,土地使用財產權可以交易、出租、抵押、入股和繼承。但是,對于只有一處宅院、沒有固定工作和收入、吸毒賭博欠款、高利貸誘導的情況,應該禁止宅地交易;嚴厲禁止到農村進行房地產開發,進行炒地炒房投機。
勞動力、資本和土地是投入產出最基本的要素,也是估算產出和增長數理模型的基礎自變量。只有將要素配置體制扭曲和要素市場化改革作為問題和對策之間的內在關系并據此建立可計量的模型,才能使得改革既作為認識內在關系、變動規律的學理工具,又作為改革重點部位判斷和改革增長前景展望的依據。
中國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漸進性改革的國家。40余年的要素配置體制轉軌過程中,資本要素市場化改革最先,勞動力要素市場化在中,而土地要素市場改革在最后。
馬克思在闡述生產的必要條件時,引用了威廉?配第所說的“勞動是財富之父,土地是財富之母”。斯密據也提出,“一個國家的全部產品要分解為土地地租、勞動工資和資本利潤三部分”。但是,索洛等新古典經濟學家,因前面已述的原由,在核算經濟產出和增長時將土地要素予以剔除。
其實,在現代國民經濟核算中,(1)土地房屋租金計入GDP。物業公司、農業土地所有者、農村集體組織和城市居民在出租土地和房屋時實現的耕地租金、場地租金、廠房租金和居住租金,都要計入GDP。(2)在土地和建筑物分不開的固定資產中,其以折舊和利潤的形式計入了GDP。土地與建筑物分不開的,在會計準則中,土地對產出的貢獻含在了資本的貢獻之中。在國際通行的國民經濟核算規則中,即使自己所有和自己居住的房屋,也要依據維塞爾要素生產力貢獻歸屬原理,以自己給自己交房租的方式,由統計核算部門參照租金水平和全國擁有的房屋面積,扣除房屋真實出租已經統計過的,要大體估算一筆租金收入計入GDP。
在成熟的發達國家里,可利用土地的數量可能不會再增加,土地的貢獻(地租)邊際增幅微弱,在增長率核算時,可以將其從經濟增長模型中舍棄。但是,(1)在中國的經濟增長中,自1998年土地和房屋資產化以來,其增值部分占GDP比重從2.5%上升到了2019年的15%。(2)而且對于耕地、宅地、農村其他建設用地和城鎮國有企事業用地來說,絕大多數已利用土地還沒有資產化。(3)作為一個開發還不足的二元結構國家,中國的國土開發利用率只有71%,還有提升的空間,可利用土地數量還可以增加。(4)特別重要的是,經濟增長的最后障礙是土地體制的扭曲,真正意義上的土地資產化和市場化改革才剛剛開始。
從發展中國家看,隨著國土開發程度的提高,土地投入的數量是增加的,土地有其地租的生產力,回歸古典經濟學的要義,應當將土地要素變量重新納入投入產出和增長模型中。從二元體制并存看,土地沒有資產化,土地容易被計劃控制,并且其體制扭曲不容易被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經濟體所糾正。土地要素市場化改革,可以大幅度提高TFP的增長率。只有揭示要素市場化內在數理關系的模型,才能說明土地改革的重要性,以及按計算模擬的預判,來安排體制改革的任務和內容。
目前城鄉大規模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性的宅院和各類土地,推進其市場化改革,通過可交易和可抵押,成為巨額的資產和財富;工業化進程從過去的一般消費品型工業化階段,轉向庭院、房屋和汽車等更高品質資產型工業化階段;就如過去生產隊掙工分實物分配的勞動者,改革開放后外出務工掙得工資,勞動力要素貨幣化了一樣,農村和城市大量的實物資料性土地宅院也通過改革市場化配置,使其貨幣化,帶來城鄉間的人口、勞動力、資金等雙向流動及土地和住宅的雙向盤活。這三個方面,將是中國未來經濟增長最重要的潛能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