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洪
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有種種因素,其中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她不僅牢牢扎根中華民族深厚的歷史文化傳統,而且還包容、吸收和消化世界上的一切先進事物。她以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歷史縱深感和海納百川的全球視野,站到了人類思想文化的巔峰,代表先進生產力發展的方向,代表先進文化發展的方向,從而在引領中華民族前進發展的同時,推進全世界結合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梳理中國共產黨建黨一百年來對外開放觀念的發展進程,必將進一步提高今天我們對世界開放的認識,進一步明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與人類文明進步事業共通共融的歷史前進方向。
1895年由清王朝主宰的龐大而衰老的中華封建帝國在甲午戰爭中慘敗,被中國封建士大夫視為蕞爾小邦的日本成為亞洲霸主,極大地刺激了中國知識分子和思想界。愈來愈多只懂四書五經的讀書人睜眼看世界、吸收外來的思想文化,向西方尋找真理。這是一個覺醒的年代,其第一個階段的特征就是一批先進的讀書人開始批判幾千年在中國思想文化領域奉為經典的儒家學說及其封建政治制度,并饑渴地介紹、傳播和吸收來自日本和歐美的民主政治制度和理論學說。
批判封建思想和制度、傳播資產階級的民主學說和制度,在20世紀初孕育了辛亥革命。但是由資產階級革命派設計的在中國實行資產階級共和國的方案并沒有解決中國的問題,沒有給中國帶來預期的民族獨立和社會進步,“中國又一天一天沉入黑暗里”。(1)《魯迅全集》,第1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第272頁。中國的先進知識分子陷入極度苦悶和彷徨。對西方民主政治制度的反思,促使先進的知識分子認識到,僅僅移植西方政治制度是不夠的,要從根本上改造中國,還需要整個民族的文化覺醒和思想啟蒙。新文化運動成為這個時期中華民族覺醒的號角,這是覺醒時代第二個階段的特征。毋庸置疑,這是一場偉大而徹底的文化革命。(2)參見毛澤東:《新民主主義論》,載《毛澤東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700頁。但是實踐證明,新文化運動也具有時代的局限性:它僅僅強調思想文化領域的斗爭,而沒有揭示根本改造中國基本社會制度的必要性;在思想方法上,他們缺乏辯證唯物主義,存在肯定一切和否定一切的片面性,把傳統與現代、中國與西方絕對對立起來,忽視中國文化和中國社會的特殊性,不能區分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華與糟粕,缺乏科學的分析和批判能力。盡管如此,新文化運動打擊和動搖了封建正統思想的統治地位,打開了科學與民主的大門,為中國思想界引進了新鮮空氣,為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創造了有利條件,為中國先進知識分子吸收消化外來先進思想文化積累了新的經驗和教訓。
新文化運動直接點燃了五四愛國運動的導火線,由此把中國的覺醒年代推向第三個階段。這個階段的突出特征是探求改造中國社會的新方案。一大批青年知識分子以救國救民、改造社會為己任,紛紛撰寫文章、創辦刊物或成立社團,介紹、傳播和研究國外各種新思潮,宣傳新思潮的刊物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多達400多種。在新思潮和新學說中,各式各樣的社會主義學說撲面而來,依照各種社會主義學說改造社會的方案也紛至沓來。但是這些學說和方案都是空想社會主義和改良主義,并沒有提出能夠實現改造中國社會的可行途徑。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中國送來了馬克思主義,送來了實現社會改造途徑的經驗。馬克思主義高度的科學性和革命性強烈地吸引了愈來愈多的中國先進知識分子,涌現了以李大釗、陳獨秀為代表的早期馬克思主義者。他們在與胡適的“問題”與“主義”的論爭,與張東蓀、梁啟超等的社會主義是否符合中國國情的論爭,以及與無政府主義的論爭中,得出了三個最重要的結論:馬克思主義可以適用于中國國情;中國的出路只能是社會主義;要實現中國社會改造,必須建立中國共產黨。這個階段,中國社會的覺醒為中國共產黨的誕生提供了必要的思想準備和組織準備。因此中國共產黨的誕生,既是中國社會近代生產力發展和無產階級登上歷史舞臺的客觀要求,也是外來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和蘇聯十月革命經驗直接催生的結果。
在共產國際指導下,1921年7月中國共產黨召開了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確定了黨的名稱、通過了黨的章程,選舉了黨的中央領導機構,通過了中國共產黨第一個綱領。中國共產黨“從一開始就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行動指南,始終把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作為初心和使命”。(3)《中國共產黨簡史》,人民出版社、中共黨史出版社,2021年,第15頁。但是,怎樣用馬克思列寧主義來指導中國革命的實踐行動,早期的共產黨人并沒有成熟的答案。馬克思揭露了資本剝削的秘密,分析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內在矛盾和社會主義革命的歷史趨勢,列寧分析了資本主義最高階段即壟斷資本主義的經濟特征,以及資本主義經濟政治發展不平衡的規律,提出了社會主義革命可以在一個國家首先取得勝利的理論。但是中國社會的現實與馬克思、列寧關于資本主義社會的理論分析有巨大的差距,年幼的中國共產黨需要依據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立場和基本觀點回答兩個基本問題:第一,中國應當進行什么樣的社會革命? 第二,怎樣進行這樣的社會革命? 第一個問題要求中國共產黨人創立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來回答;第二個問題要求中國共產黨人創立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政治理論、軍事理論來回答。
毛澤東根據馬克思主義歷史唯物主義和政治經濟學原理科學分析了中國社會各階級的經濟狀況及其政治立場,分析了中國社會的性質和主要矛盾,指出了中國革命的對象、中國革命的動力、中國革命發展的不同階段以及與此相對應的中國社會經濟政治發展的階段性特征,創立了新民主主義政治經濟學和新民主主義理論,實現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在中國的創造性發展,成為指導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基本理論。毛澤東“山溝里的馬克思主義”還突出表現在回答中國革命武裝斗爭道路的具體途徑,創造性地發展了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軍事理論和政治理論。毛澤東認為,俄國十月革命采取的城市工人、士兵的武裝暴動不適合中國國情,中國革命武裝斗爭應當走農村包圍城市、不斷擴大紅色政權割據并開展統一戰線的道路,從而把中國革命的三大法寶,黨的領導、武裝斗爭、統一戰線科學化、具體化了。
在不同時期,毛澤東都十分重視研究和總結中國共產黨學習吸收和運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經驗教訓,為中國共產黨和中華民族怎樣吸收消化外來先進思想文化提供了科學指導。首先他強調學習的根本任務是掌握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針對以往我黨教條主義的歷史教訓,強調指出“我們的學說不是教條而是行動的指南”,(4)但是一些同志“偏偏忘記這句最重要最重要的話”。(5)《毛澤東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820、820頁。什么是黨的行動,他聯系了黨的宗旨和任務,說明掌握馬克思主義的立場就是要把馬克思主義學說與中國共產黨的宗旨與任務密切聯系,這就是我們的立場。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觀點就是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基本的方法論是唯物辯證法,這是馬克思主義的精髓,是學習和吸收的主要內容,而不是教條式地重復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個別詞句,因此創造性地發展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自身邏輯。“要分清創造性的馬克思主義和教條式的馬克思主義”。(6)《毛澤東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73頁。他堅決反對黨在幼年時期曾經流行過把馬克思主義教條化、把蘇聯經驗絕對化和共產國際指示神圣化的錯誤傾向,提出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具體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現中帶著必須有的中國的特性的主張。(7)參見《毛澤東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534頁。后來,他進一步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解釋為學習與獨創的結合。他說,“學習有兩種方法:一種是專門模仿;一種是有獨創精神,學習與獨創結合。”(8)《毛澤東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66頁。他還闡明了繼承的必要性與發展的必要性關系,“馬克思這些老祖宗的書,必須讀,他們的基本原理必須遵守,這是第一。但是,任何國家的共產黨,任何國家的思想界,都要創造新的理論,寫出新的著作,產生自己的理論家,來為當前的政治服務,單靠老祖宗是不行的。”(9)《毛澤東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09頁。
其次,他強調學習吸收馬克思主義要從中國的實際出發,理論聯系實際。所謂實際這里包含三個方面:第一是中國的基本國情。從內部看,有中國各地區、各民族的人口、資源、自然環境和風土人情、風俗習慣(包括宗教信仰)等的狀況。但主要是指中國社會的性質,包括社會的經濟結構和上層建筑,社會的主要矛盾和其他矛盾及其特點,社會的階級階層結構和社會各階級階層的經濟地位、政治態度及其相互關系,等等。同時,也是指當前運動、當前工作的特點及其規律性;經濟、社會、政治、軍事、文化、黨務各方面的動態,等等。從外部看,還要考慮中國所處的時代條件及其特點,考慮它在整個國際格局中所處的地位,考慮它與世界上各種力量的關系,等等。科學認識和把握上述情況,是正確理解和處理中國革命和建設問題、進行理論創新的基礎和前提。第二是指中國人民革命和建設的具體實踐以及在這種實踐的基礎上所積累的經驗。他說:“在抗日戰爭前夜和抗日戰爭時期,我寫了一些論文,例如《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論持久戰》、《新民主主義論》、《〈共產黨人〉發刊詞》,替中央起草過一些關于政策、策略的文件,都是革命經驗的總結。那些論文和文件,只有在那個時候才能產生,在以前不可能,因為沒有經過大風大浪,沒有兩次勝利和兩次失敗的比較,還沒有充分的經驗,還不能充分認識中國革命的規律。”(10)《毛澤東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99、253、252頁。只有科學總結正反兩方面的經驗教訓,才能吸收消化馬克思主義理論,才可能在此基礎上進行新的理論創造。第三是指中國的歷史文化。包括中國社會的經濟史、政治史、軍事史以及中國人民在這個過程中所積累的階級斗爭、生產斗爭等方面的經驗,也包括國家治亂興衰的教訓等等。這里所說的文化,主要是指從事理論創造必須批判地加以繼承的優秀文化遺產,必須有選擇地加以利用的以往的思想遺產。
再次,他強調把調查研究作為理論與實際相聯系的中間環節。進行調查研究,就是向實踐學習、向群眾學習的過程。只有經過調查研究這個中間環節,我們才能把馬克思主義和中國實際正確地結合起來,從而“創造新的理論”。脫離實際,閉門造車,或者簡單抄襲外國經驗,必然產生主觀主義的錯誤。毛澤東把主觀主義作為共產黨的大敵加以反對,他在延安整風中要求:“在全黨推行調查研究的計劃,是轉變黨的作風的基礎一環。”(11)《毛澤東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802頁。在總結“大躍進”教訓時他又說,“過去這幾年我們犯錯誤,首先是因為情況不明”,(12)《毛澤東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99、253、252頁。不做調查研究了。為了解決問題,就“要做系統的由歷史到現狀的調查研究”。(13)《毛澤東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99、253、252頁。
新中國成立以后,黨的歷代領導人對怎樣認識外來思想文化都有不少重要論述,但從一個寬廣的視角,在世界和中國的大歷史中去觀察認識當代中國哲學社會科學的是習近平。2016年5 月17日他在哲學社會科學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是當代中國哲學社會科學發展的頂層設計,是馬克思主義的經典文獻。在認識和總結中國吸收消化外來思想文化問題方面,他首先指出:從洋務運動到新文化運動,西方哲學社會科學被翻譯介紹到我國,不少人開始用現代社會科學方法來研究我國社會問題;但是,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中國送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許多進步學者運用馬克思主義進行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在長期實踐探索中,產生了一大批名家大師,他們進行了開拓性努力。可以說,當代中國哲學社會科學是以馬克思主義進入我國為起點的,是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逐步發展起來的。其次,當代世界范圍內思想文化的新形勢是交流交融交鋒。中國哲學社會科學的目標和任務是加快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增強文化軟實力、提高我國在國際上的話語權。當代中國偉大的社會變革,沒有現成的教科書,中國哲學社會科學要構建新理論,形成獨立的、充分體現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再次,中國哲學社會科學發展的思路是立足中國、借鑒國外、挖掘歷史、把握當代,關懷人類、面向未來。要融通古今中外各種資源,除了馬克思主義的資源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資源外,還要用好國外哲學社會科學的資源,包括世界所有國家哲學社會科學取得的積極成果,使之成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的有益滋養。對國外的理論、概念、話語、方法,要有分析、有鑒別,適用的就拿來用,不適用的就不要生搬硬套。不斷推進知識創新、理論創新、方法創新。
在新中國成立前夕,毛澤東強調全黨工作的中心將從農村轉向城市、從軍事斗爭為主轉向生產建設和經濟工作為主。他說我們將從過去熟悉的環境和工作轉向不熟悉的環境和工作,因此要學習借鑒蘇聯的經驗。在這種學習過程中同時也發展了與蘇聯和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經濟貿易關系。
相對而言,新中國前30年我國與西方發達國家處于相互封閉的狀態。這與新中國成立以后的世界政治經濟形勢有密切關系。1949年初北平和平解放,以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為代表的一部分人士認為,為了防范蘇聯對中國的拉攏,為了防范共產主義勢力在亞洲的蔓延,可以拋棄蔣介石政權并在有條件的前提下與中國共產黨建立聯系,這種條件就是必須依附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勢力,從而去共產主義,這是一部分美國人的天真想法。在中國人民解放軍渡江前夕,所有與國民黨當局有外交關系的代表機構都離開了南京,只有美國大使館依然堅守南京等待中國共產黨的答復。當時毛澤東和中共中央的態度是明確的,可以建立經濟聯系,但是不能附帶政治條件,這是不允許的。中國共產黨堅持民族政治獨立的態度使西方勢力企圖用經濟貿易聯系的好處來控制蔣介石政權垮臺之后的中國新政權的圖謀破產了。惱羞成怒的美國當權派依舊選擇了蔣介石政權,盡管1949年8月美國國務院發布了《美國與中國的關系》白皮書,白皮書指責蔣介石政權專制獨裁、腐敗無能,意思是美國對華政策的失敗都是蔣介石政權的原因,推卸他們自己的責任。但是美國的立場沒有變,新中國要與美國建立關系,必須附帶政治條件,這是新中國斷然不能接受的。因此美國駐中國大使司徒雷登在中美關系白皮書發表前后灰溜溜地走了,毛澤東發表了《別了,司徒雷登》,揭露了那些裝著愛美國也愛中國,頗能迷惑一部分中國人的美國民主人士、自由人士的真實面目。
在當時的世界政治經濟大格局中,新中國不是不愿意,而是外部條件不允許我們與西方國家建立正常的經濟貿易關系。正如鄧小平所說:“毛澤東同志在世的時候,我們也想擴大中外經濟技術交流,包括同一些資本主義國家發展經濟貿易關系,甚至引進外資、合資經營等等。但那時候沒有條件,人家封鎖我們。”(14)《鄧小平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27頁。新中國要在保持政治獨立的前提下發展對外經濟貿易關系,只能主要與社會主義國家建立聯系。因此中共中央在當時制定了一邊倒的政策,即在政治關系上中國屬于社會主義國家陣營,在對外經濟關系上主要與蘇聯和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發展經濟貿易。新中國前夕劉少奇秘密訪問蘇聯,表明了中國共產黨對外關系的立場。這決定了新中國成立以后的對外開放只能向蘇聯和歐洲社會主義國家開放,當時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仍然眾口一辭地把偏居海島的蔣介石國民政府作為中國唯一合法政府,不承認中國共產黨和中華人民共和國,這種狀態延續了20多年。新中國與西方國家相互封閉的狀態是那個時期不正常的歷史產物,它的終結是必然的。
20世紀50年代初期中國工業化開始起步,中國獲得了蘇聯66億舊盧布的有償援助(按當時匯率折算為16.5億美元,超過了二戰后美國對德國進行“馬歇爾計劃”所提供的援助總金額14.5億美元),其中有3億美元的現匯,建設實施了156個大型工業項目。在蘇聯的帶領下,東歐各國向中國提供的技術設備援助共計30.8億盧布(相當于7.7億美元),中國從社會主義國家陣營中總共獲得了大約24億美元的工業化外來資本。(15)沈志華:《關于20世紀50年代蘇聯援華貸款的歷史考察》,《中國經濟史研究》2002年第3期。蘇聯和社會主義國家的援助加上我們自己的經濟積累,新中國在很短時間里奠定了工業化的基礎。這個事情我們不能忘記,蘇聯人曾經援助過我們。這是20世紀50年代初期中國對外開放的一次重大事件,也可以說我國利用外國資本、外國技術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20世紀50年代后期和60年代初期,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等大國沙文主義思想膨脹,出于自身利益,提出要在中國建立長波電臺、建立“聯合艦隊”,企圖控制中國沿海地區,并以斷絕經濟技術援助相要挾。新中國不允許美國附帶政治條件,也同樣不允許任何國家這樣做,哪怕同樣是社會主義陣營的國家也不行。蘇聯因此斷絕了經濟援助,撤走了專家,中斷了建設項目和技術合作,導致中國經濟遭受嚴重困難,這也是不能忘記的,它是新中國在對外開放中經歷的第一次安全風險的考驗。新中國不僅贏得了尊嚴,渡過了難關,而且照樣取得了“兩彈一星”的重大技術突破。在發展與蘇聯、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經濟貿易關系中,中國獲取了資金、技術的援助,以及管理企業和國民經濟的經驗,同時也學習復制了單一公有制和國民經濟計劃管理的體制機制、國有工商業企業的管理制度和運行機制。
對于中國爭取外援并學習別國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經驗,中國共產黨并不是一味盲目的。首先,蘇聯和東歐國家對我國經濟建設的資金援助并沒有人們想像得那么巨大。在實施“一五”計劃的五年里,中國工業化資金主要還是靠內部積累,69.4%的國家財政收入來自國營經濟的上繳利潤,同時依靠全國各族人民踴躍認購國家建設公債,來自國外的貸款僅占總收入的2.7%。(16)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二卷1949—1978),上冊,中共黨史出版社,2002年,第206頁。“一五”時期的工業項目還規定了一個原則,凡是自己能解決的就不依賴外援。
其次,確立了中國經濟建設的基本方針是“獨立自主、自力更生”。這個方針與對外開放并不矛盾。早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的20世紀50年代,毛澤東就多次闡述獨立自主、自力更生與爭取外援的關系。毛澤東的獨立自主包括三個含義:獨立地確定經濟建設的目標和任務;不容許帝國主義國家的干涉;不接受蘇聯指揮棒的指揮。自力更生的含義主要是依靠國內經濟循環,他說:“我們這類國家,如中國和蘇聯,主要依靠國內市場,而不是國外市場。這并不是說不要國外聯系,不做生意。不,需要聯系,需要做生意,不要孤立。”(17)《毛澤東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40頁。但不能把國外市場作為主要依靠。這個方針成為中國共產黨一貫秉持的、毫不動搖的建設理念。自力更生精神表現在政治上,則是堅持獨立自主的原則,經濟上的自力更生是政治上的獨立自主的基礎。在改革開放大幕已經拉開的1982年,鄧小平就告誡全黨:“中國的事情要按照中國的情況來辦,要依靠中國人自己的力量來辦。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無論過去、現在和將來,都是我們的立足點。”(18)《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頁。2013年12月,習近平在紀念毛澤東誕辰120周年座談會上闡述了獨立自主的時代內涵,強調獨立自主“是我們黨全部理論和實踐的立足點,也是黨和人民事業不斷從勝利走向勝利的根本保證”。(19)習近平:《在紀念毛澤東同志誕辰12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1頁。
再次,不迷信和盲從蘇聯的經濟發展模式,特別是它的計劃經濟體制,要探索中國自己的道路。盡管在新中國前30年歷史中,蘇聯的計劃體制被我們模仿和運用,但中國共產黨領導人,包括毛澤東本人以及中國經濟理論界都對蘇聯經濟發展模式提出過質疑和討論,在許多重要著述和文獻中,例如20世紀50年代的《論十大關系》《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以及在中共八屆三中全會文獻中,都有許多記載。毛澤東關于按照農、輕、重為序安排國民經濟計劃的思想,關于商品生產和價值規律的作用,對蘇聯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教科書的評價等理論問題,毛澤東都有許多精辟的論述。同時,中國經濟學界也就經濟理論有關問題,例如兩大部類生產、積累與消費的比例關系展開過熱烈討論。這與當時蘇聯的經濟理論界和西方主流經濟學相比,中國人對自己在怎樣建設現代化國家問題上的認識都是獨到和空前深刻的,從而為20世紀80年代后中國改革開放的思想解放以及所采取的改革開放政策提供了必要的思想基礎和政策貯備。
在中國工業化過程中,國有企業管理與企業制度建設都是一個不可回避的重要問題。新中國建立后,中國共產黨一直探索國有企業管理的辦法,但在新中國成立初期,受列寧“一長制”理論的影響,加上蘇聯專家在援建馬鞍山鋼鐵廠中灌輸了一套由蘇聯模板復制的管理制度,被譽為國有企業管理的“馬鋼憲法”。但中國工人階級認為這一套高度集中的管理體制并不符合中國國情,20世紀60年代初,鞍鋼工人在黨委領導下總結出一套自己的企業管理基本經驗,即“兩參一改三結合”制度,毛澤東高度贊賞這個管理制度,稱之為中國工人階級創造的“鞍鋼憲法”。(20)參見《毛澤東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35頁。1961年,黨制定的“工業七十條(草案)”將該套制度確定下來,明確規定“國營工業企業實行黨委領導下的行政管理上的廠長負責制”。(21)《中國共產黨黨史》,第2卷下冊,中共黨史出版社,2011年,第588頁。直至今日,由“鞍鋼憲法”確立的黨在企業中的政治核心和領導地位,在企業中開展黨建工作和實行群眾路線等重大原則被我國國有企業始終遵循,并被愈來愈多的非公有制企業吸收并參照執行。
鄧小平在改革開放初期提出要大膽利用外資,其思想和理論依據來自毛澤東。早在1945年,毛澤東就在中共七大提出:“為著發展工業,需要大批資本。從什么地方來呢?主要地依靠中國人民自己積累資本,同時借助于外援。在服從中國政府法令、有益中國經濟的條件下,外國投資是我們所歡迎的。”(22)《毛澤東著作專題摘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第493頁。1946年5月中共中央指示山東解放區,在不被壟斷、不受控制、互惠互利的前提下,可以與外國商人、政府簽訂經濟合同,吸收外資建工廠、發展交通和貿易。(23)《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6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2年,第151-152頁。至于新中國與外國發展經濟貿易關系,中國共產黨的態度早就很明確。毛澤東在1949年中共七屆二中全會就說:“關于同外國人做生意,那是沒有問題的,有生意就得做”;“我們必須盡可能地首先同社會主義國家和人民民主國家做生意,同時也要同資本主義國家做生意。”(24)《毛澤東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435頁。1949年9月新政協制定的《共同綱領》就明確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平等互利基礎上與各國政府和人民恢復并發展通商貿易關系。
舊中國留下來的對外經濟貿易底子是非常薄弱的,而且原有的較大對外貿易公司都被帝國主義國家控制,中國民族企業規模都很小。1949年底全國有4 600家外貿公司,大約有3.5萬從業人員,1946年至1948年通常每年全國進出口總額只有10億美元左右,其中67%控制在外國公司手里,民營外貿公司的進出口額只有33%左右。新中國建立以后第一步是沒收帝國主義和官僚主義資本,并在此基礎上建立新中國國有的外貿公司;繼而對民族工商業進行了贖買和和平改造。在此后新中國工業化和經濟建設進程中,貨物進出口貿易的數量增長幅度并不低,到1978年,全國的進出口貿易總額達到206億美元,是新中國成立初1950年的18倍左右。(25)1950年中國進出口貿易額為11.3億美元(資料來源于國研網:世界貿易組織數據),1978年中國進出口貿易額為206億美元(資料來源于《中國對外經濟貿易年鑒1986》,中國對外經濟貿易出版社,1986年)。
中國對西方國家的開放是從20世紀70年代初期開始的。1974年毛澤東根據世界大勢,提出了三個世界劃分的理論,這是中國領導人對世界形勢的新判斷,影響了整個世界,引導了中美建交、中日建交。根據毛澤東的主要矛盾理論,蘇美兩個超級大國中,蘇聯對中國的威脅更大,是最主要的矛盾,它們兩國互相爭奪霸權,這種冷戰狀態給予了中國與美國改善關系和發展經濟貿易的可能性,同時在發展中國家和蘇美兩個超級大國之間有一個中間地帶,即第二世界發達國家,這個中間地帶給予了中國更大的外交空間和經濟貿易合作機會。在毛澤東三個世界劃分理論的指導下,我國與歐美發達國家拓展了技術與經濟合作關系。根據當時中國經濟的需要,按照輕重緩急,先引進了13套大型化肥生產設備,包括十幾個重大技術,后來又引進了化纖生產、鋼鐵生產等設備和技術,化纖生產使中國人服飾從棉布布料拓展到化纖布料,大大緩解了農業中棉花生產的壓力,緩解了糧食生產的耕地壓力。中國從西方國家總共引進了51億美元的成套設備,與國產設備相配套先后興建了26個大型工業項目,總投資約200億元人民幣,至1982年全部投產,成為20世紀80年代中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基礎。
20世紀80年代,鄧小平對世界形勢做出了新的判斷,他認為和平與發展是世界的主流,在東西方冷戰中,局部沖突不可避免,但大的戰爭威脅不存在。這與20世紀70年代初毛澤東提出三個世界劃分理論的時候有了重大區別。毛澤東提出三個世界劃分理論時,仍然強調戰爭危險,他對中國遭受侵略戰爭的風險依然看得比較重。鄧小平等第二代領導人冷靜分析了世界經濟政治形勢,認為世界大戰打不起來,世界潮流是和平發展,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歷史性機遇搞經濟建設,而且有條件搞對外開放。向誰開放?鄧小平果斷提出,開放主要是向西方發達國家開放,特別是向美國開放。這是中國自20世紀80年代以后,制定了一系列吸引外資、發展對外貿易政策的基本依據。1982年胡耀邦根據對外開放的新形勢,在中央書記處會議上提出,我們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要利用兩種資源——國內資源和國外資源,要打開兩個市場——國內市場和國外市場,要學會兩套本領——組織國內建設的本領和發展對外經濟關系的本領。(26)《三中全會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下),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113頁。進入20世紀90年代以后,江澤民、胡錦濤等黨的領導人對世界形勢的判斷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為了擴大跨國壟斷資本的全球勢力和利益,極力鼓吹和推動貿易自由化,各國從自身的利益考慮也都紛紛參與以西方國家主導的經濟全球化。這個新的世界大潮流給予了中國更大的戰略機遇,中國只要把開放的大門開得更大并積極參與經濟全球化,必然能夠贏得更大的開放紅利。1993年11月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首次提出了“發展開放型經濟”的新理念。黨的十五大報告重復了這個提法。自此以后,我國就把擴大對外開放、拓展對外經濟貿易關系等活動都與開放型經濟相聯系,成為在黨和國家重要文獻中高頻率出現的新概念。
黨的十七大報告把發展開放型經濟的內涵拓展為建設“內外聯動、互利共贏、安全高效的開放型經濟體系”,黨的十八大報告改了四個字,把“內外聯動”改為“多元平衡”。習近平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發展更高層次的開放型經濟,加快培育國際經濟合作和競爭新優勢。黨的十九屆四中、五中全會都反復強調要建設更高水平開放型經濟新體制。這一套理論命題和邏輯架構可以歸納為“六個一”:一個新體系(開放型經濟新體系)、一個新體制(開放型經濟新體制)、一種新優勢(培育國際競爭與合作新優勢)、一種新平衡觀(開放型世界經濟的多元平衡、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動態平衡)、一個新的全球經濟治理模式(共商共建共享的國際公共品模式)、一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觀。中國開放型經濟理論命題和邏輯架構已經形成了一個完全區別于西方正統的主流國際經濟學的理論體系和理論邏輯,它所包含的是大量生動的“中國故事”的實踐依據。
2001年12月中國順勢而為加入了世界貿易組織,進一步推動了中國全方位的對外開放,把中國開放型經濟建設成功推向更輝煌的新階段。2013年我國貨物進出口總額達到4.16萬億美元,超過美國。這是100多年來發展中國家首次成為世界貨物貿易第一大國,也是中國繼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最大外匯儲備國和最大出口國之后又一大突破。之后,中國在吸收外商投資和對外投資兩方面都位居世界第二。中國已經形成了全方位對外開放格局,覆蓋了絕大多數產業部門和東、中、西部各區域,形成了完整的全國范圍的新體系。中國倡議的“一帶一路”建設把沿海、內陸和沿邊的開放緊密聯系起來,中國設立的21個自由貿易試驗區(港)正在把中國的商品、要素流動的開放進一步推向規則、管理、制度性的更高水平的開放,正在形成內涵更加豐富的新體制。
中國開放型經濟建設取得巨大成就的第一個標志是走出了一條自主漸進式的貿易自由化道路。它的基本規律是:所有的實踐活動都圍繞三對關系、六條線索展開:第一是行業開放與區域開放的關系;第二是對居民開放與對非居民開放的關系;第三是邊境開放與邊境后開放的關系。中國制度變遷路徑是一種漸進式開放路徑。由于開放的速度、節奏不同,在開始階段,每對開放關系中的兩者之間的開放程度往往分離,隨著開放的逐步深入,兩者逐漸呈現趨近與融合的趨勢。中國開放型經濟發展的基本規律就是在不斷尋找這三對關系中六種開放形式不斷趨近和融合的突破口,探尋它的發展路徑,并在實踐中不斷分解矛盾(包括時空矛盾和對象矛盾),先易后難,“摸著石頭過河”,取得經驗;再通過頂層設計,以特殊政策突破體制束縛,從而為經濟從封閉向開放轉型開辟道路。
中國開放型經濟取得成功的微觀基礎是中國制造持久不衰的國際競爭力。按照實踐邏輯和歷史邏輯的順序,中國制成品國際競爭力的優勢疊加過程是:要素稟賦優勢、開放合作優勢、基礎設施和產業配套優勢、大規模市場優勢、技術創新和分工優勢。這實際是一種綜合競爭合作優勢。這是來自于中國實踐的理論創新。上述任一優勢的發揮和疊加過程,都與中國市場化改革、貿易自由化取得進展的過程相伴隨,因此,中國綜合競爭合作優勢的形成與發展是中國開放型經濟得以持續發展的重要基石。
中國開放型經濟與世界經濟互動的價值取向和宏觀政策導向與西方經濟學理論不同。西方理論的宏觀平衡導向片面強調貿易平衡與匯率工具的作用。中國開放型經濟主張的“多元平衡”是通過擴大生產分工和開辟新的經濟分工合作區域來平衡貿易盈余,是一種新的平衡觀的創新實踐。習近平提出的“國內國際循環相互促進”是新的動態平衡觀,進一步發展了中國與開放型世界經濟的平衡理論。
中國開放型經濟治理體系的目標是:建設更高水平開放型經濟新體制。實施更大范圍、更寬領域、更深層次的全面開放,推動制造業、服務業、農業擴大開放,保護外資合法權益,促進內外資企業公平競爭,拓展對外貿易多元化,穩步推進人民幣國際化。健全外商投資準入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管理制度,推動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等制度型開放。健全促進對外投資政策和服務體系。加快自由貿易試驗區、自由貿易港等對外開放高地建設。推動建立國際宏觀經濟政策協調機制。健全外商投資國家安全審查、反壟斷審查、國家技術安全清單管理、不可靠實體清單等制度。完善涉外經貿法律和規則體系。中國開放型經濟治理體系的構建及其完善的主要特點,是由黨的方針、政策,中央政府及其各部門規章制度和地方性法律法規、地方政府規章制度三位一體上下銜接貫通共同形成,而且在實踐互動中不斷演進發展。
中國開放型經濟的全球治理理念是反對霸權主義,構建共商共建共享的民主治理模式;維護全球多邊貿易治理體系,維護世界貿易組織在全球多邊貿易治理體系中的中心地位,同時發揮雙邊、多邊和區域貿易和經濟治理的補充作用。主張全球貿易治理除了要繼續在擴大市場機制方面進行努力外,還應當關注發展水平較低的國家,關注貧困群體,所以全球貿易治理應當有更多公共品惠及這些人群,應當有更多這方面的發展和援助議題和共同行動。推廣貧困治理、環境生態問題治理的中國經驗。
習近平總書記經常強調在戰略性前瞻、全局性謀劃、系統性思考我們的發展事業中要胸懷兩個大局:一個是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一個是中華民族兩個一百年偉大復興的大局。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既著眼全球,又具備深邃的歷史洞察,其主要內容有:
第一 ,由于中國經濟的崛起,國際經濟政治格局發生重大變化。一百年來,中國從積貧積弱的半殖民地半封建國家巨變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社會主義國家,極大改變了世界形勢,加速了世界多極化發展趨勢。第二,現代化文明和發展道路從單一美國模式改變為包括中國道路在內的多種文明模式。美國夢不再是發展中國家追求現代化的唯一途徑,中國的發展道路愈來愈引起世界的關注,特別是引起正在追求經濟現代化發展的許多發展中國家的強烈興趣。正如習近平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所指出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意味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理論、制度、文化不斷發展,拓展了發展中國家走向現代化的途徑,給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發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獨立性的國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選擇,為解決人類問題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27)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10頁。第三, 新一代信息技術、生命科學技術和新產業革命將深刻影響和改變世界經濟、政治、文化和安全。特別是互聯網正在深刻地改變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在2020年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人們被迫更多地在網絡上開展商業活動,提供教育和醫療服務,開展國內甚至國際的社交活動,充分展現了互聯網對社會活動形式的影響。第四,全球治理將從美國獨家霸權治理轉向各國“共建共治共享”的民主化治理方向發展。美國上一屆特朗普政府的“美國優先”政策以及單邊主義、保護主義政策,把美國獨家霸權治理的丑惡面目暴露無遺,世界各國對原有的全球治理秩序產生更多懷疑和動搖,將成為推動世界各國追求新型國際關系治理的內生動力。第五,中國倡導的以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為特征的經濟全球化新方向,成為新的歷史潮流。在以美國為主導的經濟全球化過程中,其“雙刃劍”的效果日益顯現,許多國家和人民被邊緣化,難以分享經濟全球化的成果,這成為“逆全球化”和保護主義勢力抬頭的社會因素。我們要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順應經濟全球化的客觀規律,積極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歷史的新方向向前發展。
科學認識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客觀變化規律,對于我們更好地承擔中華民族“兩個一百年”偉大復興的歷史使命具有重要的思想指導意義,這是因為:
首先,科學認識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變化規律是我們把握當前中國偉大復興事業的歷史方位、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重要依據。2021年是我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并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同時是中國共產黨成立一百年并進入為實現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一百年奮斗目標的歷史交匯點,我國從此開始實施“十四五”和2035年遠景目標規劃,我們仍然處于可以大有作為的戰略機遇期。站在這樣一個歷史節點上,我們必須立足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新發展格局的指導思想就是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局面。這就要求我們不僅要繼續擴大對外開放,而且要提高開放型經濟的水平。
第一 ,要在繼續深化商品、要素流動的開放中探索擴大規則、標準、管理和制度性開放的新領域。我國已經設立了21個自由貿易區(港),要賦予它們更大的改革自主權,使之建設成為對外開放的新高地。具體要求是對標國際高水平經貿規則,聚焦貿易投資自由化便利化,建立與高水平自由貿易區(港)相適應的政策制度體系,建設具有國際競爭力和影響力的海關監管特殊區域,同時把金融開放創新的步子邁得更大,對人員流動限制更少,交通運輸更自由便利,數據流動開放更安全可控。
第二是推動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按照習近平總書記的形象比喻,把工作思路從“大寫意”轉向“工筆畫”,即從上項目、鋪攤子、高速度轉向追求高質量發展。要明確高質量發展的衡量標準,這主要是:共建雙方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生態效益三者統一;共建項目早期收獲與長遠發展統一;共建雙方在經貿活動發展與政策勾通、規則、標準取得共識方面統一。
第三是推進貿易創新發展,推進貿易強國建設。積極發展跨境電商和數字貿易的新技術、新業態、新商業模式,進一步增強外貿企業的綜合競爭合作優勢,增強中國產品在國際市場的競爭力,同時努力擴大進口,用好進口國際博覽會平臺,發揮中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匯聚全球資源要素,把世界各國的利益交匯在一起,實現我國成為貿易強國的目標。
第四是有序擴大服務業對外開放,穩慎推進人民幣國際化。醫療、公共衛生、教育、文化等領域的開放空間仍然很大,探索開放的方式也有待繼續創新發展。在金融開放中,堅持市場驅動和企業自主選擇,營造以人民幣自由使用為基礎的新型互利合作關系將成為新的國際金融改革和治理的新因素。要利用我國自主建立的國際互聯網信息系統,推動人民幣國際資金支付系統的建立和完善,塑造人民幣國際交易新格局。在維持以美元為中心的國際貨幣體系以及國際資金支付體系的聯系作為主渠道的基礎上,努力培育相對獨立的東亞地區銀行間人民幣支付清算體系,加快人民幣在東亞地區自由可兌換,使其成為國際資金支付系統的區域補充渠道。
第五是繼續擴大多雙邊、區域合作,繼續探索國際經濟治理的新形式、新經驗。2020年11月各成員國已經簽署了《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2021年將進入實施階段,這將為我們創造對外開放新的試驗平臺,集聚更多規則、標準、管理和制度性改革的試驗成果。同時,中國參與的區域合作安排并非排他性的,2020年11月20日晚習近平主席以視頻方式出席亞太經合組織(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的講話中說:中方將積極考慮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這充分說明,中國的開放理念是全方位和相互促進的。
其次,構建開放型世界經濟是世界百年大變局的必然要求,也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歷史使命的組成部分。早在1956年,毛澤東在中共八大一次會議上就說,“中國是一個大國,它的人口占世界人口的四分之一,但是它對人類的貢獻是不符合它的人口比重的。”(28)《毛澤東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57頁。中國共產黨一直把支援被壓迫民族的解放斗爭和為第三世界國家的經濟獨立進行的建設提供必要的和力所能及的援助作為自己應盡的國際主義義務。中國實行改革開放之后,中國經濟與世界經濟聯系日益密切,中國的發展離不開世界,世界經濟也離不開中國。在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中國更大范圍、更深程度參與了經濟全球化。2002年10月26日江澤民在出席亞太經合組織工商領導人峰會上發表了題為《為促進世界經濟的發展而共同努力》的演講,充分闡述了中國的發展與開放對于世界經濟的貢獻以及中國從世界中的獲益,表達了中國對于世界經濟繁榮發展的誠懇愿望。黨的十八大以后,習近平在會見各國、各組織領導人以及出席各種國際會議時一再重申“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的理念,這一理念也多次被鄭重寫入中國與其他國家或組織的聯合聲明中。2014年11月在布里斯班,為形成各國發展創新、利益融合、增長聯動的新局面,習近平提出三方面倡議:創新發展方式、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完善全球經濟治理。2017年在世界經濟論壇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中,他提出:“中國的發展是世界的機遇”,“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以來,中國經濟增長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年均在30%以上。”(29)“預計未來5年,中國將進口8萬億美元的商品、吸收6 000億美元的外來投資,對外投資總額將達到7 500億美元,出境旅游將達到7億人次。這將為世界各國提供更為廣闊市場、更充足資本、更豐富產品、更寶貴合作契機”。(30)《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484、486頁。可見,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中,中國共產黨始終是把中國經濟的建設發展與世界經濟相聯系,既謀劃中國開放型經濟建設,也為構建開放型世界經濟而努力。
再次,世界百年大變局的歷史潮流大方向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它與共產黨人的共產主義遠大理想緊密聯系在一起。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新時代中國共產黨著眼于為人類作出更大貢獻而提出的重大戰略構想和行動方案。中國共產黨人從來都不把共產主義理想看作是虛無縹緲的宗教,而看作是現實的符合人類社會利益的、具有一個一個行動方案的階段性目標。在抗日戰爭期間,毛澤東提出了現實的人類利益就是反對德國日本發動的法西斯戰爭、爭取世界和平。習近平在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中國共產黨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的政黨,也是為人類進步事業而奮斗的政黨。中國共產黨不僅要擔負起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使命,還要把為人類作出新的更大的貢獻作為自己的使命。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既是當代世界各國現實性的需要,也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創新發展。馬克思主義認為,隨著物質生產方式的發展,民族國家和人類社會逐漸發展,隨著共產主義生產方式的發展,將促使民族國家界限逐漸消亡,形成世界范圍的人類命運共同體。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意味著整個人類在全球化、信息化時代已經成為一種日益緊密的共同體,只有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中心地位,才能真正把握世界的本質和未來,也才具備向共產主義社會即人類大同社會過渡的基本條件。人類命運共同體還是一種新的價值觀。它強調全人類的共同體本位,而不是個人本位和國家本位為中心;強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是對西方中心論的超越。這一思想是多中心的現代化理論,其著眼點是整個人類的現代化而不是某一部分人的現代化,是一種超越民族國家和意識形態的全球觀,它強調以人類為中心,不是舊時代的以血緣為中心,也不是現代的以地域和民族國家為中心。人類命運共同體還是一種新的制度安排,它從整體意識、全球思維和人類觀念出發,強調對現有制度體系進行改革,推動現有國際體系和國際秩序向著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強調對話而不對抗、結伴但不結盟;重視求同存異、聚同化異;主張合作共贏、共同發展;強調綜合安全、共同安全、合作安全和可持續安全;強調包容開放、交流互鑒。人類命運共同體還是一種新的經濟全球化發展道路,它是針對以往西方國家單獨現代化道路、以壟斷資本利益為中心的經濟全球化模式的揚棄和超越,它強調一方面要順應經濟全球化帶來的利益相互交融的趨勢,促進各國經濟的發展,另一方面還要推動人類走向共同發展、協調發展、均衡發展和普惠發展,找到人類普遍利益的公約數,確立共享美好未來的利益匯合點,在推動經濟全球化向新方向前進中使全人類都得到發展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