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笑芳
閩西職業技術學院 教育與藝術學院,福建 龍巖 364000
《圍城》所講述的離奇故事,脫離了現實文學的藝術本質,將諷刺藝術深深烙印在讀者心里。《圍城》從多個角度采取多元化的故事敘述,從民國時期上海上流社會實際生活的角度出發,構建簡單而富有藝術色彩的人物世界。通過對不同人物性格、人物表現及人物行為表述,反映出民國社會不同階級之間社會關系,其所采取的諷刺藝術論述手法,提高了《圍城》藝術文學價值。
《圍城》是以民國中期至民國末期為時代背景,將繁華都市的上海作為背景依托,刻畫了不同階層、不同人物在不同文化影響下所產生的命運交集。在這一時期,山西閻錫山、西北三馬、廣西桂系等軍閥,紛紛割據一方,軍閥行事不依理法、不依規矩、不依道義,生殺決斷全憑個人好惡。尤其是皖系軍閥與奉系軍閥曾在上海稱霸一方,儼然將上海營造出一幅天堂樂園的景象。受此影響,人性陰暗與利益的交錯,描繪出多元化的社會景象,貪婪的欲望無不充斥民國上海的各個角落。在這一背景下《圍城》中對各個人物行為刻畫顯得尤為真實,又與時代發展高度契合。可以說,民國末期時代背景加之物欲橫流的上海社會,使《圍城》邪惡人性的釋放變得合情合理,更展現出失去民族信仰的環境下人性的復雜與丑惡。
《圍城》的人物關系并不復雜,但對于人性的諷刺卻體現得淋漓盡致。
首先,開篇男主人公方鴻漸虛偽而軟弱的內心,詮釋了官宦子弟不學無術、表里為奸的生活狀態。從人性價值的角度來說,男主人公方鴻漸給予讀者的第一觀感是弱小與無助,在單一的人物關系中,先被鮑小姐玩弄感情,后又慘遭孫柔嘉控制婚姻,雖然在唐曉芙那里獲得本該屬于他的溫暖,卻又在與唐曉芙相處中處處存在針尖相對問題。但在人物內心的挖掘中不難看出,方鴻漸極其軟弱的內心,給予他一次又一次帶上虛偽面具的理由。
其次,在對孫柔嘉與唐曉芙人物刻畫中,錢鐘書先生極力表現出對唐曉芙的熱愛,同時,對于孫柔嘉也加入部分令人生憐的色彩,但藝術的處理始終難以掩蓋人性的本質。《圍城》中相比于蘇文紈、汪太太及鮑小姐等一眾女性人物,孫柔嘉與唐曉芙評價相對更為正面。而通過對人物的剖析不難看出,孫柔嘉由于出身并不出眾,所以具有工于心計的基本特點,善于將溫柔的特征偽裝成武器,并運用策略拉攏方鴻漸占隊[1]。孫柔嘉這一點特征的體現不僅突出人性的復雜,同時,也成為了現代學者爭論的核心焦點。部分學者認為,孫柔嘉在亂世環境下利用心計自保,實際上僅僅是為了可以更好活一下,并非出于人性的惡意。但也有部分學者認為,孫柔嘉內心自私在這一部分的人性刻畫中得到充分體現。從諷刺藝術角度來說,孫柔嘉人物個性決定其勢必要參與到利益斗爭,無論輸贏孫柔嘉賦予方鴻漸的感情起碼是真切的。從這一來看,孫柔嘉并不是當代意義上好女人,或者說并不符合當代社會對女性的標準評價,但在民國時期類似孫柔嘉這一類女性,生存環境受到極具壓縮,奮力爭奪自身核心利益實際上無錯可言[2]。反觀唐曉芙給予讀者直觀感覺是性格柔弱,唐曉芙與方鴻漸在人生價值與思想上產生了共鳴。唐曉芙在觀感上給予讀者的感受,與其人物本質相比,其割裂感更強,這是《圍城》在塑造唐曉芙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物角色的同時,進行對比諷刺的重要方式。
最后,蘇文紈與趙辛楣也是《圍城》中的重要人物。在人物性格的刻畫方面,蘇文紈更多是體現民國女性解放背后所產生的一系列人倫道德問題。若孫柔嘉是工于心計的人物代表,則蘇文紈完全配得上老謀深算。在玩弄計謀與玩弄男性領域,蘇文紈可謂登峰造極、百戰不殆。一方面控制曹元朗的實際生活,另一方面又與趙辛楣藕斷絲連,同時極度希望將方鴻漸納入后宮。從人物本質來說,蘇文紈對方鴻漸的執著達到滴水穿石的程度,但卻始終無法融入方鴻漸的人生。歸根結底,是人性對利益的渴望,使蘇文紈無法跨越與方鴻漸的鴻溝,最終僅能內心焦急地看著自己妹妹唐曉芙成為方鴻漸付諸真情實感的對象。這其中,荒誕的故事加深了對不同人物之間人性的詮釋,從而進一步襯托出各方利益影響下人性的陰暗。
《圍城》的諷刺藝術格局,主要有兩個層次。第一層次是對社會生活方面人生百態的諷刺。在教育上,三閭大學可謂是教育界的戰場,教員、學生及領導之間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在國際上各國為利益紛爭各自為營,在國內各個軍閥為滿足自身利益訴求打得不可開交,在校園里教師與領導為更好幫助學生體會到社會險惡,無時無刻不在進行毫無硝煙的戰爭。而反觀底層民眾時時刻刻在為躋身于吃飽飯的行列而努力奮斗。因此,從單一的物質層面來說,讓教師、領導及學生吃得太飽成為三閭大學產生無休止斗爭的最根本因素。
而從藝術價值角度來說,人性自私實際上是產生這一社會格局重要導向因素。第二層次主要對各個階層、各類人物內心語言諷刺。例如,在《圍城》中楮慎明的表現,極富文學藝術諷刺多元化格局的基本特征。在與蘇文紈接觸之前,錢鐘書先生對楮慎明人物鋪墊,突出該人物堅定的人格信念。但在楮慎明見到蘇文紈之后,其人物在心理、動作及思想上轉變,實際上便是對多元化人格諷刺。一方面,提高蘇文紈人物元素豐富性;另一方面,也使讀者充分感受到在多元化人物格局下,決定人性價值的因素,深刻蘊藏于人生中對不同的道路選擇。
《圍城》中對比對諷刺法的運用尤為常見。例如,方鴻漸與趙辛楣兩者與蘇文紈的關系,本身是運用諷刺對比,襯托方鴻漸軟弱的內心與性格。在對趙辛楣的描述中,錢鐘書先生運用身材高大、神氣活現的詞句,而對于方鴻漸的人物刻畫,則鮮有運用外部特征襯托男主人公性格。因此,從這一點來看,方鴻漸與趙辛楣的比較,可以說趙辛楣具有較大優勢,但令人惋惜的是,蘇文紈與方鴻漸相比,具有明顯優勢的趙辛楣僅僅有所行動與之保持聯系,并未展現出追求方鴻漸的果敢與剛勇。不可否認的是,趙辛楣與方鴻漸相比的確也有所不足,趙辛楣同樣存在面對愛情過于膽怯及懦弱問題,但趙辛楣這一人物角色塑造得較為豐滿,相比于方鴻漸的軟弱,趙辛楣對愛情膽怯似乎并不突出。尤其是趙辛楣所承載的人物內涵,遠遠高于方鴻漸在人生感悟上的小民思想。正是在如此藝術反差之下,使錢鐘書先生的《圍城》通過對比法提高對人物的諷刺效果,使荒誕、幽默的人物元素,充斥大部分篇幅,在提高作品《圍城》藝術價值的同時,也使讀者通過藝術諷刺反思更好地沉浸在《圍城》多元化的人物世界。類似的對比法在《圍城》中的運用比比皆是,個人對比諷刺與多個人物之間對比諷刺,傳承了錢鐘書先生對人性價值的詮釋,促使《圍城》諷刺藝術應用效果得以大幅提高。
反說法是諷刺藝術中較為常見諷刺方式。不同于對比法,反說法更多的是突出對人物極端變化描繪,通過高強度人物壓縮,使其在人物表現方面說出部分與實際相反的話語,以此來揭露丑惡、虛假的現象與人物內心。在《圍城》中反說法雖并不常見,但出現頻率相對密集,多數在人物交流及反映人物心理狀態時出現。《圍城》中對反說法的運用,并未采取大量的藝術修飾,而是利用平淡的復述將反說法嵌入到各個細節,使讀者能循序漸進接收到諷刺信號,在確保上下文完整銜接的同時,突出作品主旨核心價值。正是由于《圍城》對于反說法的運用擺脫對華麗辭藻與復雜修飾方法的運用,使《圍城》對諷刺藝術的運用讓人更容易理解。
《圍城》對諷刺藝術中托物法的運用起到關鍵性點綴作用。例如,第六章開端部分:“三閭大學校長高松年是位老科學家。這“老”字的位置非常為難,可以形容科學,也可以形容科學家。不幸的是,科學家跟科學大不相同,科學家像酒,愈老愈可貴,而科學像女人,老了便不值錢。”這其中對“老”的托物比喻,并非與高松年有關,而是借助對高松年本人老科學家的身份,有針對性地諷刺孫柔嘉與蘇文紈[3]。此類托物法在《圍城》中也相對較為常見,但不尋常的是,明確針對某一人物或某一群體進行直接諷刺在《圍城》中并不普遍。其藝術諷刺方式更多是在人物交流中有所體現,采用人物內心變化、外在襯托來實現內容銜接。
漫畫法強調對人物、事物的極度夸張,利用夸張的襯托進行藝術諷刺。《圍城》對漫畫法的運用貫穿作品的各個角落。例如,在第七部分方鴻漸、趙辛楣在與汪太太接觸中,汪太太對丈夫的語言描述,“汪太太皺眉搖手道:“別說了,肉麻!”她記起去年在成都逛寺院,碰見一個和尚講輪回,丈夫偷偷對自己說:“我死了,趕快就投人身,來得及第二次娶你。”這一部分對夸張手法的運用,實際上是突出汪太太對自己丈夫厭惡之情。在隨后的人物對話與闡述中能明顯看出,汪太太僅僅是出于覬覦丈夫社會地位、財富的目的方才結婚,追求利益與自我滿足,成為汪太太日常生活的組成部分,這是這一角色較為出彩的原因所在。在后半段刻畫趙辛楣與汪太太感情方面,對汪太太的描述仍然保持一如既往的夸張手法,尤其是對趙辛楣的陷害,加深汪太太固有人物性格偏執,使自信自立的人物信仰得到充分明確。從本質上來說,《圍城》對漫畫法的運用,一定程度上提高人物角色元素的豐富性,解決諷刺小說中人物角色色彩單一的問題。
長篇諷刺小說《圍城》脫離傳統意義上的文學藝術創作框架。從藝術創作角度來說,錢鐘書先生對《圍城》的創作,并未沿用基于傳統文學體系構建人物生態,而是將諷刺藝術植入《圍城》人物關系,使《圍城》這一作品本身具有深層次的諷刺特征。在文學上,《圍城》打破了文學藝術中諷刺藝術發展的時代壁壘,將多元化社會元素及豐富人物性格嵌入諷刺藝術體系,讓文學藝術本身發揮本該有的核心價值[4]。與此同時,《圍城》的藝術創作,為現代諷刺藝術文學的發展指明了新的方向,彌補當代諷刺文學在藝術加工、荒誕元素方面應用不足,以其獨特的幽默感、真實感,為現代諷刺文學發展創造新的時代機遇。除此之外,從社會發展的角度來說,人性的善與惡在《圍城》中也得到充分體現,簡單的人物關系刻不僅僅是對社會陰暗面的闡述,同時也是對人性價值及人性復雜的反思,讓人性的陰暗面充分暴露在陽光下。所以,《圍城》的意義不僅限于對問題的反思,同時,也是對社會環境中人性的復雜進行充分啟發,從藝術角度來詮釋人生的無奈。
總之,錢鐘書先生的《圍城》并非單方面對某一社會現象進行諷刺,而是以諷刺藝術作為基礎框架,針對人性、利益與人生價值等內容進行闡述,使現代文學能基于對《圍城》的閱讀形成思想上的反思,進一步提高《圍城》藝術價值及藝術影響力,從不同層面對人性陰暗進行滲透,采取多種諷刺藝術手法實現對人物性格及人物關系襯托,強化《圍城》整體藝術觀感,為新時代諷刺藝術發展夯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