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少虹
(華南師范大學城市文化學院,廣東 佛山528225)
中共十九大報告提出中國經濟正向高質量發展轉變,轉向基于現代因素的創新驅動型增長模式,重視技術進步和人力資本。“十四五”時期經濟和社會的發展,以推動高質量發展為主題。實現高質量發展,轉向制造強國,需要工匠力量。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當代工人不僅要有力量,還要有智慧、有技術,能發明、會創新,以實際行動奏響時代主旋律。”[1]產業工人成為高質量發展的中堅力量。2017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新時期產業工人隊伍建設改革方案》提出,建立針對產業工人的技能形成體系,著力提升他們的勞動技能素質。2020年,中國農民工數量是2.856億[2],他們已經成為產業工人的主體,集中在制造業和建筑業,主力是80后和90后。高質量發展時期,技能與權益是新生代產業工人的內在特征與需求。新生代產業工人技能形成中的政治、經濟和文化權益的保障和健全,能增強其獲得感和幸福感,傳遞工作正能量,促進高質量發展。
高質量發展強調質量和數量的統一,高效、公平和生態的可持續發展是其內涵應有之義[3]。社會公平和正義是我國經濟和社會高質量發展的起點和基本要求,高質量發展是經濟、政治、文化、社會和生態文明等多維度建設的協調發展,其中經濟建設是中心,制造業是高質量發展的重中之重。處于生產一線的新生代產業工人是制造業發展的重要力量。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工業強國都是技師技工的大國,我們要有很強的技術工人隊伍。”[4]高技能是產業工人的內在特征,技能的形成和提高需要權益的強力保障。應構建和完善新生代產業工人技能形成體系,充分保障其生存權和發展權,形成以和諧為特征的高質量勞動關系,助力產業高質量發展。
高質量發展需要高技能的新生代產業工人。以創新為動力、質量效益提升為手段和經濟增速穩定為目標的高質量發展,不僅需要依靠科技作為驅動力量,還需要生產一線工人精湛的勞動技能。2018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明確提出,要提升質量,弘揚工匠精神,進行中國制造的品質革命[5]。品質革命的重要任務就是要全方位地提升產品質量,細節決定品質,工藝水平的高低直接影響產品質量和銷售。德國、美國和日本等工業強國都特別重視技工人才的培養。沒有技術精湛的技師技工,就沒有質量一流的產品。培養新時代的能工巧匠,是從制造大國轉向制造強國至關重要的因素。
新生代產業工人技能的提升能夠助推產業高質量發展,也能增強工人的尊嚴感和價值感。隨著高質量發展的推進,面對新技術、新設備和新工藝,為適應新環境,新生代產業工人必須持續性提升自身職業技能。職業技能的提升能增加工資福利,提高工作積極性,增強就業穩定性,使他們真正感受到所從事的工作有尊嚴、有保障、有奔頭,從而能夠安心工作,精研技藝,激發工作內驅力。新生代產業工人勞動技能的提高,也是企業立足于市場并獲得長遠發展的現實途徑。隨著科技發展,企業間橫向和縱向競爭進一步深化,技師技工隊伍能將先進的科技和機器設備轉化為現實生產力,從而增強企業競爭力,而企業高質量發展有利于提高新生代產業工人待遇。二者的良性互動有利于營造崇尚勞動技能的良好社會氛圍,助力產業高質量發展。
產業高質量發展迫切需要構建高質量勞動關系。新生代產業工人作為勞動關系中龐大的主體,對高質量勞動關系的構建具有重要影響。高質量勞動關系的重點體現在和諧勞動關系上,就是要增加有利于穩定和減少易引起矛盾沖突的勞動因素。大量新生代產業工人受諸多因素影響,徘徊于城市邊緣,未完全融入城市。住房和孩子教育等問題時時困擾他們,安全感、獲得感和幸福感不強。一旦權益受到侵害,個別人可能實施一些自救式犯罪行為,從而給個人和家庭帶來傷害,也影響企業和諧勞動關系的建立。
權益保障有利于促進高質量勞動關系的建立。和諧勞動關系必須在以人為本的基礎上依法構建。對新生代產業工人來說,以人為本要求重視該群體的現實需要,包括物質和非物質權益保護,而保障新生代產業工人的經濟權益至關重要。在新生代產業工人技能形成中,應強化合法權益的保障,確保職業技能順利提升,從而獲得較好的經濟收益,進而激發新生代產業工人主動提升技能的內生動力。新生代產業工人技能形成中權益保障構建和完善的重點內容包括保障新生代產業工人能夠享有勞動報酬、勞動安全、職業教育和技能培訓等相關權利。提升新生代產業工人勞動技能,發揮政府引導和企業促進作用,以法律和制度化方式解決他們面臨的權益困境,有利于高質量勞動關系的構建。
高質量發展和制造強國戰略的推進,對新生代產業工人的職業技能提出了新的時代要求。職業技能是“學習、開發、創新和提高生產力方面所具有的能力”[6],權益保障促進高技能形成。新生代產業工人雖然維權意識增強,但仍然面臨權益保障困境,享受相對較少的公共資源,工作流動性強,這些影響他們技能的形成和可持續發展。因此,應強化權益保障,激發他們自我提高職業技能的內驅力,使他們的政治權利從權利賦予轉向權利自覺,經濟權利從單向主動轉向多維互動,文化教育權利從行為主義轉向建構主義。
新生代產業工人政治權利是他們作為公民參與政治生活的權利,包括選舉、平等、政治自由和監督等權利。“公民參與政治的普遍率是現代民主的核心和尺度”[7]89,新生代產業工人對自身合法利益的追求是他們參與政治的推動力,積極提高勞動技能的強大內驅力。目前以農民工為主體的新生代產業工人政治參與度不高。在農村戶籍所在地,由于空間阻礙,他們很少真正關心和參與村級選舉、決策、管理和監督;在務工所在地,他們參與當地政治生活的機會少,在住房、子女上學、社會保障、勞動技能提高等方面,話語權缺失。涉及自身利益時,少數農民工甚至通過非法上訪等過激行為,以期促使政策改變和滿足自身利益訴求。這些非制度化的參與,不利于他們技能的形成,也不利于政治穩定和經濟高質量發展。
權利賦予的含義之一是法律賦予新生代產業工人政治權利,我國憲法規定了公民諸多政治權利。權利賦予的另一含義是由于話語權的缺失,新生代產業工人作為被動者,在現實生活中,憲法和其他法律規定的政治權利,總是需要相關制度和政策的再確認。為保障新生代產業工人的政治融入,國務院和各地方政府文件中,在勞動關系的認定和保護、繼續教育和就業、職業培訓、社會保險和勞動權益的維護等方面,全方位多維度地體現了權利的賦予。因此,權利賦予模式一定程度上是新生代產業工人對自己的合法權益仍然缺乏一定程度上的行使能力,通過制度和政策來對權益進行調整,這種模式下的政治參與,處于被動狀態,反映了他們缺乏參與政治生活的合法社會組織。在新生代產業工人技能形成體系的技能投資、技能供給、技能認證、技能使用和社會合作制度中,都會涉及與他們自身利益相關的事務,權利賦予模式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但因話語權和行使權利能力缺乏,無法達到效能最大化。
權利自覺的含義是強化新生代產業工人的權利自我認識,提高他們行使權利的能力,完善利益表達機制,增強話語權,獲得社會認同,實現自我高度認同,全面促進他們自發主動地參與政治。近年在一些重大政治活動(如每年的兩會)中能看到新生代產業工人的身影,2020年的全國人大代表鄒彬是一名95后農民工,他利用嫻熟精湛的技術獲得世界砌筑大獎。他的提案是推動農民工向產業工人轉型。為增強新生代產業工人的權利自覺性,最大程度地發揮其主觀能動性,應以構建產業工人技能形成體系為契機,尊重新生代產業工人的基本權利,培育他們的政治意識,完善他們的利益訴求表達機制,使他們在自我激勵下以合法合理的方式參與政治生活,在與他們利益攸關的技能形成和其他政策制定過程中,能聽到他們的心聲和呼聲。同時,應引導新生代產業工人合理組織化,企業工會和居住社區組織可以發揮重要作用。權利自覺模式的目標就是讓新生代產業工人有權利、有能力、有動力參與政治生活。
新生代產業工人社會經濟權利是指他們在經濟生活和物質利益方面享有的權利。只有切實保障和提高以農民工為主體的新生代產業工人的社會經濟權利,才能改善其處于城市邊緣化和相對弱勢的地位,確保其權利實現。作為城市建設的勞動者,新生代產業工人的社會經濟權利主要體現在勞動權益方面,具體包括新生代產業工人的平等就業權、合理的勞動報酬權、適當的休息休假權、必要的勞動安全權利和相對完善的勞動社會保障權利等,另外還包括居住權的改善和公共服務資源的獲得權。
單向主動是指新生代產業工人積極主動追求自身社會經濟權利的實現。新生代產業工人的正當利益應受到法律確認,受到侵害時應得到國家保護。以農民工為主體的新生代產業工人維權意識明顯增強,常常主動通過協商、調解、勞動仲裁和勞動訴訟等合法方式積極維護自身勞動權益,同時,維權的訴求更加明確具體。顯然,新生代產業工人的社會經濟權利意識和維權方式從被動地表達轉向積極地主張。《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社會保險法》等法律體現了對勞動權益和正當利益的保護,但在具體實施中,一些企業為應付勞動行政管理部門的檢查,或者和員工簽訂“陰陽”勞動合同,或者簽訂勞動合同后企業收回保管,導致勞動者維權時遇到障礙。以農民工為主體的部分新生代產業工人處于弱勢地位,居住權改善不明顯,子女受教育權在城市仍遭排斥,他們遭受生存權和發展權得不到有效保障的痛楚。僅僅依靠他們的單向主動,很難獲得及時有效的權益保障。
多維互動是指勞動者、企業和政府等主體采取各種積極的方式維護新生代產業工人廣泛的社會經濟權利。應以構建產業工人技能形成體系為契機,在多維互動中提高新生代產業工人的經濟地位,更好地實現權益保障。在技能投資方面,應明晰政府、企業和個人的投資責任分擔和利益補償機制,在政府財政資金的導向作用下,平衡企業和勞動者之間的利益關系。在技能評價與資格認證方面,政府應建構多元評價方式并加強對資格證書的管理,以適應各行各業的企業和個人的多重需要。在技能使用制度方面,政府應健全公共就業服務體系,將技能工資作為生產要素參與收入分配[8]。企業應合理確定薪酬制度,勞動者應采用集體談判的方式維護切身利益。在社會合作方面,應厘清政府、企業、學校和勞動者等各主體的責權利關系,形成利益共享機制。產業工人技能形成中的多維互動,尤其是設計激發企業積極參與的制度,既讓企業主動維護勞動者權益,也讓企業自身受益并有利于加速企業發展。從單向主動轉向多維互動,有利于為新生代產業工人社會經濟權利的維護提供堅實基礎。
新生代產業工人的文化教育權利是憲法規定的在教育和文化領域享有的權利和自由。從新生代產業工人自我發展和自我價值實現的角度,他們的文化教育權利具體包括享受公共文化服務和接受教育與培訓等。新生代產業工人的文化教育權利與他們的精神文化生活需求密切關聯。高質量發展需要能工巧匠,文化水平的提高和接受繼續教育是新生代產業工人真正融入城市,增強歸屬感、尊嚴感和幸福感的重要途徑。由于收入水平、文化素質、勞動技能、文化意識和勞動時間等諸多因素的影響,新生代產業工人文化教育權益難以保障,面臨文化消費方式單一、文化活動貧乏、鄉土文化認同偏離、城市文化認同迷茫、繼續教育培訓的選擇性受限和實效性不強等困境[9]。
行為主義關注環境在新生代產業工人接受文化教育中的重要性,其認為新生代產業工人的行為是根據環境刺激所作出的反應,強調外部刺激、外部反應和外部強化,即為新生代產業工人文化教育創設一種環境,最大程度上強化合適行為,消除不合適行為。以農民工為主體的新生代產業工人是實現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生力軍,但其文化素養和勞動技能不高,必須接受充分適宜的繼續教育和技能培訓。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業促進法》的規定,應對新生代產業工人依法進行職業教育和培訓,提高其職業技能和就業能力。廣東為提升新生代產業工人的勞動技能,推行終身職業培訓等相關制度,這契合了高質量發展的需要。2020年廣東除對新生代產業工人開展各類互聯網職業技能培訓之外,還按規定給予相應補貼。可見,我國正努力為培養勞動技能型人才創造良好的環境,包括法律環境。
建構主義指強調新生代產業工人在勞動技能繼續教育和培訓中的主體性。作為受教育主體,他們的自驅力非常重要,他們的積極主動直接影響教育成敗。在技能形成過程中,應以提高勞動者的主體性為核心理念和出發點,構建基本技能、通用技能和關鍵技能培訓為核心的職業教育體系,優化職業繼續教育和勞動技能培訓的相關法律制度,這是保障和完善新生代產業工人文化教育權利的關鍵性因素。應重視新生代產業工人在接受文化教育中的主體性,引導他們通過多種途徑,去主動掌握和提高勞動技能。政府、企業、學校、個人和培訓機構等的相互協作有利于增強新生代產業工人的勞動技能,同時,更要突出新生代產業工人的主導性和自我重構性。應遵循不同行業不同個體的差異化特征,使得面向新生代產業工人的職業教育內容和職業培訓模式沿著價值鏈升級,在強調社會價值和企業價值的同時,重視他們的自我價值和現實需要,有效激發出他們提高職業技能的內生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