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園
天津美術學院 天津 300141
在繪畫的過程中,造型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同樣它也是我們繪畫的基礎,我們都知道中國畫的主要造型手段是線,在中國的繪畫史上,線的使用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如“鸛魚石斧彩陶罐”(圖1)罐上石斧,大魚及白鸛眼圈的外輪廓運用粗獷的黑線勾出,它的裝飾和描繪大多都是由線在表示的。沒有過多的語言僅僅通過不同的線形交織在一起就構成了和諧的畫面,從陶器表面的裝飾我們不難發現線已經是中國最早的繪畫風格語言;還有戰國楚墓發掘的人物御龍圖(圖2),這幅帛畫也是以單純的線描勾畫,衣領及袖子上的曲線表現出身軀的立體感和御龍之具的剛硬厚重形成了剛柔的對比,還有雖然畫中龍,仙鶴,鯉魚等動物都是用作陪襯的,但是其線條的表現也非常的生動優美,通過運用簡潔而古拙的墨線就能描繪出物象的外形和動態特征,我覺得這也是中國畫的美所能打動人的地方。再如,錢選的《梨花圖》(圖3),枝干,樹葉,花瓣同樣是用線,但三個部分線條形質各異,枝干剛健質樸,樹葉婀娜多姿,花瓣嬌嫩飽滿。可見雖然是單純地用線造型,但是畫家卻能賦予不同物象不同的情感。這也是中國繪畫與西方繪畫的不同之處。中國的線條是更加生動的,是富于情意的,是具有生命力的,是畫家注入情感之后所呈現出來的線條。每一條線都承載著中華五千多年優秀傳統文化的深厚底蘊,而西方繪畫則是運用具象,科學的手段來塑造物體本身。

圖1 鸛魚石斧彩陶罐

圖2 人物御龍圖

圖3 《梨花圖》
其次,中國傳統繪畫造型是用符號化手段來表現物象的單純特征的,運用這種符號化手段表現自然萬物為個人的情感抒發提供了生動可感的形象。很多敦煌壁畫的造型就具有很強的符號特征。從飛天的造型中可看出,畫家用大小,粗細不同的圓弧線和點,面的組合來概括整個畫面,畫家把重點放在飛天輕盈的身體,飄帶和云朵上,而有意地弱化了花紋,飾物等其他單純的符號化造型細節,這樣就使整個畫面造型語言更加的單純,和諧,賦有節奏變化。
用色也是中國畫造型的輔助和豐富,在中國繪畫中,對顏色把握也是非常明確的,南朝謝赫六法中的隨類賦彩就是中國畫用色的一大特點,是根據物體的固有色彩的類別去描繪對象,追求色彩最原初,單純的一面,國畫的顏色一般要求淡雅,大方,即使是一幅重彩畫,也不能讓人看了之后覺得很火氣,這也是中國繪畫吸引人的地方之一。[2]而西方的繪畫則不然,他們一般還需要根據光的關系,除畫出事物本身的顏色外,還需要考慮環境色,比如一件白的襯衫受到光的反射后便會呈現出黃色,綠色等,這些在西方人畫畫時多會在畫面呈現出來,他們會認為只有這樣才能把襯衫的真實質感表現出來,就不是去考慮事物本身的固有色而更多的是去追求它的光源色了。[1]
唐代的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說道:“運墨而五色具。”濃,淡,干,濕,黑,再加上白組成六彩,其實也是在說墨色運用上的豐富變化,畫家在作畫時情感的表達也多呈現在黑白之間豐富的灰度變化之間。在大二期間我又臨摹了一張王淵的《桃竹錦雞圖》,一幅純用水墨表現的花鳥畫,卻能給讀畫者很大的信息量,也是一幅非常耐人尋味的畫作。雖以墨代色,但濃淡干濕的水墨層次變化非常豐富,遠近層次分明,雖然全圖不著一色但格調已經非常淡雅了,也達到了“無彩似有彩”的效果。很多古人不追求華麗多變的色彩,他們更加崇尚這種返璞歸真的色彩,用單純又豐富的水墨變化來表現萬物的單純,樸素的生命力使自己的情感充分融入到物象之中,這也是水墨畫能打動人的地方之一。再如錢選的八花圖,我最喜歡其中的梨花圖,整體設色清雅,枝干以淡墨勾勒,枝節和出枝根部用花青淡染,葉子中間部分以淡色填染,花瓣淡淡的白色填染與背景相互呼應,整枝梨花給人的感覺特別舒服。
中國畫十分重視寫生,這一階段也是我們初學畫時應該牢牢掌握的,藝術來源于生活,在藝術生活里,生活離不開寫生,在中國畫的寫生中我們不單單是對景照抄,在寫生前還要對植物的生長規律有充分的了解,了解充分后才能更好地把握好的外形,找到萬花叢中姿態最美的一朵來進行藝術加工。在花鳥畫中寫生其實是在寫花鳥之“生意”,也就是其生命力。我們在看古畫時不難發現,很多古人都是對自然萬物反復觀察,最后加之自己內心情感所創作出一幅幅經典作品。如崔白的《雙喜圖》枯枝折倒,殘葉飄零,禽鳥的鳴叫把秋天的蕭瑟描繪得淋漓致盡,這也正是自然界尋常生命景象的再現,這脫離不開畫家對生活的細致觀察。其實畫畫的基礎是現實生活,我們不僅要向古人吸收技法,還要用樸素,真誠的心去感受自然萬物,從自然界的生活中提煉精華,寫生不能照葫蘆畫瓢,而是要活寫,不能死寫,好的作品應比生活更美好。要把生活過得如畫一般,這樣也能與繪畫相結合。
天地萬物都是順應自然規律的,作為自然中的一份子,我們也應該這樣,要和自然萬物相融,我們應該以一顆單純,真誠的心去觀察萬物,當我們聚精會神地去觀賞外物的時候,心無旁物,去和觀賞之物心靈對話,不知不覺中就會發現你與物已經混為一體了。就好比我們的情緒也會帶動周圍事物,當我們非常歡樂的時候看見的動植物也跟著歡樂起來;當我們悲傷的時候,所看到的事物也自然地黯然失色了。其實這也是像朱光潛先生說的移情是一個道理:“當人們在觀察外界事物時設身處在事物的境地,把原來沒有生命的東西賦予他生命,仿佛它也有感覺,思想和情感,同時,人自己也受到這種錯覺的影響,和事物發生了共鳴。”他還曾在《西方美學史》中說過:“美感經驗中的移情作用不單是由我及物的,同時也是由物及我的,它不僅把我的性格和情感移注于物,同時也是把物的姿態吸收于我。”這也是我們在平時寫生過程中需要鍛煉提升的。[3]
自古以來,好的作品與畫家內在的美好品德是相符合的,我們在學習繪畫時首先要學習古人單純,樸素的美好品德,與真,善,美相結合。郭若虛曾經說過“人品既已高矣,氣韻不得不高,氣韻既已高矣,生動不得不至。”可見其人品對畫品的深遠影響。所以我覺得要想把畫畫好,我們要先學會做人。畫畫的人還需要擁有一顆平常心,它是我們的生活態度,同樣也是我們創作時的心態,只有在平凡的現實生活中保持單純樸素的的平常心態,不受一些妄念的煩擾,才能最大限度的接近最真實的自己,保持我們內心的平靜,去除私心雜念,用心的去看各種事物,找到事物中優美的部分,然后再加之繪畫技法進行創作。其次我認為在我們現階段學畫時也要先學習到古人的程式,有了正確的程式,這樣也可以使我們在看畫,學畫的過程中避開一些不必要甚至錯誤的方法,少走一些彎路。畫畫時想古人所想,盡可能的去貼近他當時作畫時的狀態。
當時給自己的作品取名為《謐》(圖4),也是希望自己在今后的繪畫路上可以始終保持一顆平靜的心,這也是一個新的開始。在創作初期,我的繪畫靈感來自秋天學校滿地的銀杏落葉,滿地的黃色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之后便開始去了解搜集一些銀杏相關的資料,并受到了美國畫家Milton Avery 作品的色彩搭配的影響,我認為在創作之前首先物象要先打動自己,這樣才會在創作期間一直投入自己真實的情感,感己而后感人。夫畫者,從于心者也。我們還要服從心的支配。我的創作樹干的勾勒借鑒了宋代趙佶的《臘梅山禽圖》,用筆的提按,頓挫也是符合我畫面上的需要,葉子的勾勒也多借鑒了宋代花鳥小品,盡可能地讓葉子有精氣神,線條有呼吸。在用色方面當時只是想要一種單純的用色,在黃和綠之間最終選擇了自己更傾向的顏色。而在構圖上有借鑒一些日本畫的構圖形式,希望通過運用國畫的技法來呈現出一種與日本畫不一樣的格調。

圖4 《秋·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