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對ASMR的本質理解思考ASMR在設計實踐中如何運用

摘要：ASMR作為一個新的流行文化，在國內并未被深刻理解、認識。作為一個以創新為本質特征的學科，對新事物保持敏感度并加以研究運用是設計得以發展的第一要義。本文以介紹ASMR在網絡社區的流行和ASMR視頻形式以聲音表現為特點的現象為引，探索ASMR社區視頻流行的原因，并以此為基礎，思考如何在設計實踐中更好地運用ASMR，讓ASMR在脫離社區視頻的形式后，在設計中也能夠發揮同樣的作用。

關鍵詞：ASMR;非標準親密關系;設計

中圖分類號：TD211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17-0-03

2010年，ASMR（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自發性知覺經絡反應）在國外被發現、討論、命名，并在ASMR的體驗者們自發形成的ASMR社區內以視頻形式流行。而在2014年，加裔華人理查德·普萊斯把ASMR引入中國網絡社區后，卻被扭曲為色情行業的新代名詞，導致ASMR在國內曾一度被當作敏感詞語被規避，但在國外，ASMR的內容創建者和體驗者們均一致拒絕讓ASMR與色情作品或在線性工作有任何聯系。隨著國內社交網絡社區的飛速發展，近一兩年來，ASMR已經逐漸被國內的互聯網用戶接受和應用。ASMR作為一個新的流行熱潮，能通過其特定的作用機制使體驗者的壓力得到緩解，改善其睡眠質量。ASMR的優勢作用不應該因為別有用心之人的刻意曲解而被抹殺，特別是在今天這個強功能性的需求已經逐漸被滿足并弱化，并朝著豐富的情感需求轉變的體驗消費時代。因此，我們需要對ASMR有正確、客觀的認知，并且要積極探尋其中的奧妙，從而使ASMR在自己的專業領域發揮作用。

1 認知：ASMR的主流形式

1.1 ASMR的定義

ASMR，即自發性知覺經絡反應，這一術語指的是一組心理感覺效應，其作用機制為人們在接觸明確的聽覺、視覺等感覺和（或）認知刺激后，在生理上有從頭皮到頸部、背部，再移動到全身的刺痛感，并且這種刺痛感伴隨著心理上積極的情緒反應和深度的放松感。引發ASMR體驗的刺激物因人而異，部分體驗者對ASMR很敏感，因此只需要回憶或者聯想一些聲音或場景便能觸發ASMR體驗，而大多數體驗者則需要一些刺激物——從專注于一項活動到聆聽特定模式下輕柔、清晰、緩慢的聲音，再到玩頭發、按摩及其他基于觸碰的感覺，體驗者可以在不同的場合偶然地、無目的地、散亂地觸發ASMR體驗。

1.2 ASMR的主流形式

ASMR從2010年被命名后發展至今，其所指已經有了進一步的融合，在表現形式上，現泛指ASMR的視頻類型，這些視頻被ASMRtists（為幫助個人獲得ASMR體驗的內容創建者）存放在YouTube、Reddit、Facebook（均為國外社交網站）等平臺上形成的專門存放ASMR內容而創立的網絡社區中，這些視頻在ASMR社區中被制作和傳播[1]。ASMR社區中的視頻較少去定義ASMR是如何發生的，而更多是討論通過網絡共享ASMR體驗發生的可能性，將ASMR體驗者反饋的ASMR刺激物進行選擇、分離，并通過聲畫處理技術和編排視頻內容的技能，整合發展成一種連貫的ASMR體驗觸發機制，以求能讓ASMR社區中的ASMR體驗者能在預設的刺激物中得到最舒適的ASMR體驗。

1.3 ASMR的主流刺激物

經過ASMR社區的自發篩選，聲音紋理的表現已經成為ASMR視頻的主流刺激物。聲音在引發聯想這一ASMR緊緊依賴的功能上，相對于其他感官元素是更有優勢的，聲音映射的任意性也能減少對聽者想象的禁錮，所以，大多數ASMRtists專注于運用米歇爾·切恩所說的MSIs（“物化聲音指數”）——利用輕拍、皺折、咂嘴和其他諸如此類的聲學細節“使我們‘感受聲源的物質條件”[2]。通過對“物化聲音指數”和其他聲音處理技術的混合使用，ASMR視頻主要利用聲音的能力來渲染氛圍、引發聯覺，從而達到多重感官聚集的效果。從這個層面上看，ASMR體驗者對ASMR視頻的情感要歸因于它們是爭取觀眾的“各種感官認知聯系在一起的事件”[3]。與聲音相比，ASMR視頻的畫面則成為輔助聲音表現的角色，如果我們常在視頻制作中提到要為畫面配音，那ASMR視頻制作的邏輯則應該是為聲音配畫。因此，社區中流行的無敘事擬聲、角色扮演、Show-and-Tell（公開的展示和示范）等幾種視頻類型都是利用包括白噪音、耳語、Tactile-Acoustic（觸覺的聲音表現）等聲音的設計來推進敘事的。

ASMR可以有多個觸發物和多種形式，但網絡社區視頻是ASMR的主流形式，而聲音紋理的處理和表現是ASMR視頻最引人注目的特點，這是我們在認知ASMR時應該明確的一點。

2 探索：ASMR社區視頻何以流行？

2.1 從ASMR認識“非標準親密關系”

ASMR體驗者依賴社區視頻的原因在于其能通過一些預設的刺激物更好地觸發ASMR體驗，從而達到改善睡眠質量、減輕壓力、減緩抑郁癥和焦躁癥等疾病帶來的負面影響的目的，以尋求一種心理上的舒適感。這樣看來，ASMR似乎是一種剝離情感構建的純粹生理體驗，但其過程其實和回憶、懷舊等情感緊密相連。ASMR觸發物不只是讓體驗者單純產生感官的聯覺，也能通過同理心讓體驗者聯想起過去令人愉快的事情，從而引發情感共鳴，產生心理層面的愉悅感。更重要的是，在ASMR社區中，這種依托數字媒介所產生的情感，體現了ASMR體驗者對一種跨越物理空間而存在的深度技術化、媒介化的親密感的依賴，即伯蘭特和沃恩定義的“非標準親密關系”（Nonstandard Intimacy）[4]。

2.2 非標準親密關系的催生因素

非標準親密關系是數字時代的產物。搜索引擎、社交媒體、視頻流平臺和算法內容管理機制的出現正在影響我們的生活方式和對主觀性的理解模式。獲取信息的速度加快，使我們的生活節奏也被加快，數字時代“噪音”碎片的包裹，讓我們在不斷的“輸入”“輸出”處理機制中疲憊不堪，對數字技術的依賴和沉迷也讓我們逐漸與現實世界疏離。同時，數字技術也“使自我及其邊界的定義復雜化”[5]，讓我們保留從傳統模式中繼承的主觀性的同時，也讓我們正在逐漸形成一種依托于數字的主觀性，因此，我們依賴數字技術進行身體和心智的管理。ASMR的出現，或是應對數字文化導致的“缺乏活力”的一種手段[6]。ASMR文化體現的非標準親密關系提醒我們，如果當代網絡是一個連接、表達、分享和“傳播自己”（YouTube曾經的宣傳標語）的地方，它也已經成為一個診斷甚至治愈自己的地方[7]。

2.3 對ASMR流行的本質理解——渴望建立非標準親密關系

既是如此，也不難理解為什么ASMR得以以視頻的形式流行了。首先，ASMR能給人們帶來生理和心理上的極大放松，從功能上看，它本身就是一個維持任何形式的親密關系的很好選擇;其次，建立網絡社區能讓ASMR體驗者更好地獲得一種歸屬感和密切關注感，而社區視頻的形式也能更好地適應我們被數字技術異化了的感知方式，從而幫助我們建立非標準親密關系;最后，聲音可以用來塑造社會距離，耳語、輕聲說話通常是親密距離的體現，所以聲音被廣泛運用于ASMR視頻中。

以上，我們可以認為ASMR在網絡社區中的流行在本質上是人們尋求與數字建立親密關系的表現，并且ASMR本身的治愈功能在這段通過網絡社區建立的體驗者和數字的非標準親密關系中得到極致發揮。

3 思考：ASMR在設計實踐中如何運用？

即便只從ASMR帶給人們的舒適感、愉悅感、治愈感上考慮，ASMR的優勢也已經非常顯著，何況ASMR背后還蘊含著數字時代人們建立關系的一種新趨勢——在數字化時代尋求并建立親密關系。設計作為一個能積極響應時代發展的前沿學科，應該對這種蘊含著新趨勢的新潮流極其敏感，設計需要將ASMR作為一個新的設計手段不斷優化自己，也需要運用ASMR來更好地把握人們渴望建立數字親密關系的新趨勢，因而在理解ASMR后加以運用，將會對設計的發展起到不容小覷的推動作用。

3.1 ASMR在設計實踐中的運用現狀

在設計實踐中，已經有很多作品有意識或無意識地運用ASMR的概念進行設計，特別是國外的廣告設計作品，如蘋果在2019年8月發布的四支以ASMR為主題的概念廣告影片——“Whispers from Ghost Forest”（幽靈森林的低語）、“Satisfying Woodshop Sounds”（令人滿意的木工聲）、“Crunching Sounds on the Trail”（小道上的嘎吱聲）、“A Calm Rain at Camp”（營地里平靜的雨），都利用了耳語的旁白、白噪音等具有ASMR屬性的聲學細節進行敘事，不同于其他廣告的急功近利感，這四支廣告反而通過大自然的聲音和一些舒緩輕柔的標志性ASMR聲音讓我們感受到這是一則“慢”下來的廣告，從而削弱了品牌的商業氣息，拉近了品牌和消費者的距離。而樂事、肯德基等一些薯片、炸雞等食物品牌的廣告，則是通過放大咀嚼聲、咂嘴聲等聲學細節使消費者感受薯片的脆薄、炸雞外層的酥脆等，并利用聲音激發味覺反應，從而刺激消費者的購買欲望，此類廣告去除了聒噪且夸張的廣告語以及煩瑣的食物特性語言描述，可謂無聲勝有聲，看似與流行的商業廣告格格不入，實際上卻是牢牢把握住了消費者的心理，引起了消費者的興趣。

近幾年，在國內的短視頻生態和直播生態中，各視頻制作者也開始利用ASMR作為短視頻或直播的內容創作元素，如“沉浸式化妝”“沉浸式做菜”“沉浸式開箱”等，“沉浸式”系列短視頻已成為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平臺作者爭相模仿的內容，這些內容的主要組成部分為短視頻作者的耳語講解和上文提到的“物化聲音指數”——利用輕拍、皺折、咂嘴和其他諸如此類的聲學細節來“講述”視頻的內容。而在直播生態中，ASMR的耳語說話形式成為主播們用來熱場或與觀眾互動的ASMR小游戲。另外，在一些帶貨直播中，主播還會利用ASMR錄音設備來同步收音，利用放大商品的聲音元素幫助主播直播帶貨。國內對ASMR的運用實踐和國外ASMR社區視頻的處理手段相似，只不過目的不同，ASMR社區更傾向于給體驗者帶來治愈的效果，而國內則更強調利用ASMR和消費者建立非標準親密關系，給體驗者帶來“沉浸”體驗，從而延長觀眾在短視頻作品或者直播中停留的時間。國內將ASMR作為營銷手段的意識，勢必會擴散到互動設計等強調體驗感和互動性的設計實踐中。

3.2 ASMR在設計實踐中的運用策略

廣告的商業性特征讓其亟待通過和消費者搭建親密關系拉近和消費者的距離，而視頻廣告的形式與ASMR主流形式契合，所以很多ASMR社區里的“慣用伎倆”可以被直接運用到廣告設計中。這也啟發我們，當運用的設計語言與ASMR主流形式和目的相似時，可以直接借助ASMR社區來達到提供ASMR體驗的效果。

而當設計的語言脫離了ASMR的主流形式，無法很好地復刻ASMR社區的運作模式時，我們就需要從ASMR更為本質的存在機制的視角進行設計實踐。首先，要運用設計語言營造“非標準親密感”的氛圍，給ASMR更好地發揮作用提供一個適合的環境。若視頻形式的ASMR依靠視頻社區給予體驗者歸屬感，那么當涉及平面設計時，我們是否可以利用色彩、圖形、文字給予體驗者親密感呢？在空間設計中，我們的選擇更多，但需注意的是，數字時代的大眾對物理空間親密氛圍的搭建要求變得更高了。其次，我們需要篩選和這個氛圍相匹配的ASMR刺激物，并且這個刺激物能配合設計語言得以表現。毋庸置疑，聲音作為ASMR的主流刺激物，是我們的首選，但聲音的內容也是我們需要根據設計的語言和內容進行斟酌的，如是選擇敲擊的聲音、搓揉的聲音，還是咂嘴的聲音，要根據在設計實踐中想要表現的設計元素的物理特質決定;而當設計語言不涉及聲音時，我們也要選取一些常見的刺激物來表現設計語言，以保證ASMR體驗的質量。從這樣的設計思路出發，我們就能最大限度地讓ASMR在設計形式中發揮極致作用，但所涉及的設計手法和設計資源的選擇，還需要在以后的設計實踐中多加揣摩。

4 結語

ASMR是一個容器，它可以將其他的內容都納入其中，然后又通過這些內容的特定形式重新呈現出來。當我們覬覦ASMR在網絡社區中和人們建立的深度“情感”時，也應該學會以別的形式、在別的環境中讓ASMR獲得一個適合存在的場所，這樣才能極致地發揮ASMR的作用，否則ASMR也只能成為一種噱頭，讓脫離了網絡社區的體驗者們對其淺嘗輒止，甚至反感抗拒。雖然本文探索ASMR的最終目的是希望其能在設計實踐中被更好地運用，但囿于可借鑒的設計較少，所以只能從設計策略的維度提出比較表層和寬泛的建議，至于更具體的實踐方法論，是未來設計研究中更有意義的課題。

參考文獻：

[1] 哈珀. ASMR：身體愉悅、在線表現、數字化模式[J].聲學研究，2019，6（1）：95-98.

[2] 米歇爾·瓊.音頻視覺：屏幕上的聲音[M].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1994：114.

[3] 羅布·加拉赫.在線激發快感：“ASMR”視頻文化的美學[J].特刊：在線視頻的美學，2016，40（2）：1-15.

[4] 喬斯琳·安徒生.現在你能擁有“顫抖”：情感、親密和ASMR耳語社區[J].電視與新媒體，2015，16（8）：683-700.

[5] 麥克尼爾.網絡中沒有“我”：社交網站和后人類自傳[J].傳記，2012，35（1）：65-82.

[6] 馬農. ASMR與躁狂癥、觸發器追逐以及充盈的數字化焦慮[M].卡姆：斯普林格出版社，2018：227-248.

[7] 羅伯·加拉格爾.“ASMR”自傳與數字化主體性（生活）寫作[J].匯集，2019，25（2）：260-277.

作者簡介：林琳（1995—），女，貴州貴陽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廣告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