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菜末”

蔡錦鎮

媽媽站在一旁，默默地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

寂靜無聲的環境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放下煩亂的事情，心跳也漸漸變得平緩。在這樣的時候，我常常會回憶起一些過往之事。

小時候家里生活拮據，一日三餐不會出現十分豐盛的菜肴。每至三月中旬，媽媽便會帶回一種自家菜地里種的菜，前前后后經過沖洗、風干、腌制、暴曬、剁碎等流程，便能得到三四大瓶菜末一樣的東西。時間太久，我已經忘了它叫什么。

我的早飯，就是一碗清淡的白粥，加上一點點“菜末”，攪拌均勻，粥就有了一點香味和咸味，那時覺得味道還真不錯。這樣的三四大瓶可以一直吃到第二年的同一時節，爾后媽媽便又是重復同樣的流程。春來秋去，這些“菜末”陪我度過了童年時光。

后來，家中條件逐漸變好，我的早飯漸漸豐盛了，“菜末”也就淡出了我們的生活。隨著時間流逝，它慢慢地流向了我記憶模糊之處。

上個周末回家，我胃疼發作，醫生建議吃清淡、易消化的食物。米飯咽下后，胃里又是陣陣痛感，我難受極了。媽媽看著我痛苦、虛弱的樣子，滿是心疼。她為我煮了一鍋白粥。長期住校，我好久沒吃到媽媽親手煮的白粥了。白粥熱氣騰騰，在邊呼氣邊吃之際，我突然憶起了過往的點滴。

在每個早晨，有一個稚嫩的孩子，揮舞著手中的勺子，正渴望著食物。溫柔的媽媽不為這吵鬧聲心煩，默默地將煮好的白粥放在桌上，便帶著微笑投身于其他勞務。小孩則往碗中加入了一些“菜末”，雖然是樸素的食物，卻吃得津津有味，簡單而快樂。

忽然間，說不明是什么情感，我的眼里閃起了淚光。媽媽看不到我內心的波濤洶涌，但明顯地看到了我眼角的淚花，于是迷惑地問：“傻孩子，喝粥還喝出眼淚來了？”我猛地回過神來，矢口否認：“沒有，沒有。媽，你看錯了，那是粥冒出的水霧，水霧而已啦。”我總是這樣不善掩飾。

“哦，這樣啊……”媽媽的語氣中，明顯是不相信。

“那個，媽。”我試圖岔開話題，“我小時候是不是經常吃一種‘菜末一樣的東西？可以攪拌在粥里的。”

“哦，那個啊，怎么了？”

“我蠻想再吃一次。”

“你怎么突然想吃這個，想吃也可以做，就是不太方便……”話說到一半，媽媽突然皺著眉頭獨自走開了，貌似身體不舒服。

轉眼過了兩周，我又回了一趟家。第二天起得早，肚子有些餓，我便匆匆下樓吃早飯。媽媽煮了粥。我只顧往嘴里送粥，都沒意識到媽媽早已遞給我一瓶暗綠色的食物。我懶散地接過，卻一下子激動起來。媽媽站在一旁，默默地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

童年往事，我好像全部都想起來了，那些簡單、快樂的美好時光。

媽媽突然說：“你先吃，媽上去躺一會兒。”我意識到有些不對勁，急忙問：“媽媽，您等一等，您怎么了？上次也是這樣，您生病了嗎？”我有些緊張，甚至是害怕。

媽媽顯得很平靜：“沒事，媽沒事，就是幾年前心臟那點小毛病又犯了。媽沒事，真的，你放心。”

她獨自一人慢慢地走上了樓梯，看起來虛弱極了。我傻傻地愣在原處，不知所措，心里五味雜陳。那時，家里安靜極了，沒有任何雜音。初升的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進了客廳，也安靜極了。我的嘴里尚存著“菜末”的余味，淚水從眼眶中流淌而出……

指導老師 溫水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