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新和
(福建師范大學文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7)
反思我的言語、學術人生,從三事獲益良多,可稱“三超越”。超越,與其說是否定,不如說是涵蓋、互補。
科研要拿證據說話,尤其是事實證據。自從波普爾宣告培根以來的邏輯實證主義退場,我們只能在有限程度上認可胡適的“大膽假說,小心求證”信條。凡事不可一概而論,有價值的“假說”,不論多“小心”,未必都能“求證”。“假說”與“求證”,何為矛盾主要方面須作具體分析。
法庭斷案,務必講證據,找不到證據,無法形成證據鏈,疑罪從無,才能避免冤假錯案。因此,其“假說”與“求證”二者,“求證”是矛盾主要方面。求證易,形成證據鏈難,反證,是難上加難。可見,胡適先生信條尚待嚴密:非“求”證據,而是求“證據鏈”,求反證——自我證偽。
科研還要復雜些。自然科學研究重實證,胡先生信條勉強適用。哲學社會科學就不一定,有的靠假說、演繹推理就可以了,也會有發人深省、感奮人心的力量。如孟子說“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何謂“氣”?“氣”看不見摸不著,如何論證?《道德經》八十一章,都是抽象闡述、睿智辯證的觀點,鋪天蓋地而來,基本沒實證什么事,卻不失為世上最偉大、雄辯的思想。
認知、研究,比較而言,我更相信抽象思維、邏輯推演的力量,相信富于想象力的假說與猜測。沒有什么比“證據”更靠不住。許多觀點,都不難找到相符的證據,也不難找到相反的證據。證據不能不要,但沒那么重要。關鍵是對事實材料做富有想象力的推演:抽象、猜測、合成……作出智性判斷,這靠理性直覺,即理性化的感性直觀。
學者不像作家那么依賴感性直觀,更需理性直覺。
不論自然科學還是哲學社會科學,都離不開猜想、假說——理性直覺的產物。沒猜想假說,就沒獨特、新穎的發現。因此,我看重猜想、假說,更甚于證據——事實論證。猜想、假說未必是真理,但孕育真理。我不相信“眼見為實”,眼見,也是主觀的,是各取所需,甚或添枝加葉;自以為真,未必即“實”。同一事物,各人所見不一,用法不一。看到的,未必是真相。真相,要比看到的復雜得多。
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馬云在香港舉辦的“一帶一路:由香港進”論壇上表示,“未來中國有三大主要的機會:市場化、內需提升和經濟全面數據化。中國有獨一無二的優勢來抓住這些機會。”
我不反對感性直觀、理據充分,只是不滿以物證、表象畫地為牢,向往沖破感官牢籠的理性靈動反應。
這一年圖科回歸,總經理葉鵬又選來了一個瘦高靈活,能里能外的外援拉米扎納。這兩人特點互補性格開朗,每場都能給對手帶來強大的壓力,人稱“黃金雙槍”。
三個人默默地推著空車,回到采空區,爬進車內。年輕人偎住何良諸,渾身顫抖。何良諸摸年輕人的臉,淚水滿面。何良諸想,我得把他們帶上去。“只要有人下來送飯,就好辦。”何良諸說。
雄辯,是智者的天梯。事實,是愚者的陷阱。事實是幻相,心性直抵本質。事實難敵雄辯,雄辯勝于事實。理性直覺勝于感性直觀。
我崇敬能透過感性直觀揭示與眾不同道理的智者。崇敬從老莊、墨子到朱熹、王陽明等對理、道的追求,對真相的思考。“心即是理”“道外無物”“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心外無理”,一切我不曾明白的奇思異想,都讓我崇敬,即便沒有現象、證據、事實支撐。
思想天才是超越感性直觀的預言家,“神”的代言人。我喜歡老子式的主觀自是,將宇宙萬物玩握于股掌,直截了當一語道破無盡秘蘊。也喜歡莊子式天馬行空、逍遙巧智,寓言說理,妙不可言,深不可測。
人們在下意識中習用常識思維,使之作為拒斥新思想、抵抗質疑者的擋箭牌。例如,語文工具性、語用性,就是語文界常識思維依據。與其相似的便認同,與其相左的便排斥,根據二者相似度作出反應。若有人提出語文“言語性”,因其與“語用性”常識有共同點,語用性含言語成分,所以可勉強接受。若提出“言語表現性”,強調“表現”,就難以接受了。要是說“立言性”,比“表現性”要求更高,勢必更難接受;若倡導“表現—存在性”,增加“存在性”內涵,就是大逆不道,不但絕不接受,而且大加韃伐——因為離常識太遠,匪夷所思。
當理性融入感悟,化為感官體驗,成為生命自覺,理性直覺便類似于高級的感性直觀。或稱“理性化的感性直觀”。如此,堪稱化境。儒、釋、道之高人,古今中外頂級哲人皆如是。
經驗可貴,不可或缺,這是對常人而言。若尊重經驗變成經驗主義,就要警惕了。
天才往往超越經驗認知,先驗、超驗,“我思故我在”,是其標配。經驗主義者則將超越經驗認知視為主觀唯心主義。如此,經驗主義當為主觀唯物主義。二者同是“主觀”,認知差距不可以道里計。若囿于經驗,猶如井蛙窺天,河伯觀海,便不見天高海闊。超越經驗,洞察、創造新知,往往是難以想象的奇思妙想。
愚者靠經驗,知者靠理性,智者靠智慧,天才靠眼光。屬于智慧、眼光的,常人未必能理解、接受,但千萬不可排斥。對自己智力達不到的,請給予尊重,以至于仰望。
各處理行粒數在33.5~39.2粒,各處理間差異顯著或極顯著,施肥處理行粒數多于不施肥處理,前3位的行粒數處理⑨、處理⑩、處理較不施肥處理分別增加5.7、5.2、5.2粒。
語文界歷來習慣經驗認知。經驗很重要,但也很狹隘、片面,以偏概全是其通病。經驗認知是理性、科學認知的絆腳石。檢視語文界大家、名師的著作,基本是憑借教學經驗或局部現象。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是其常態。這是工具論、語用論、生存論大行其道的原因。因為,這些觀點更貼近個體經驗。也是為什么表現論、存在論、立言論不招人待見的原因。因為,他們憑經驗即可自給自足,所以不必讀教材、教參之外的著作,尤其是“無用”又難啃的理論。
如圖3所示,在9月的調查中,221名解戒人員,保持跟進(目前仍能持續聯絡以及知曉情況)為103人,失聯、拒絕跟進或親屬不清楚情況的有75人,43人已確定出現復吸。總體操守率為46.60%,其中實驗組共59人,29人遵操守,失聯14人,拒絕跟進1人,復吸15人,操守率為49%;對照組共162人,74人遵操守,失聯或親屬不清楚情況50人,拒絕跟進10人,復吸28人,操守率為45.68%。從數據可以看出,隨著解戒時間的推移,實驗組與對照組操守率較上次調查均有所下降,數據從原本差距較大變為基本相當。
中國教育界有個怪象,美國實用主義教育觀備受其歡迎,比國粹的儒家、老莊教育觀更受歡迎,他們寧可決絕于母語教育傳統,一頭扎進杜威的懷抱。然而,杜威受追捧僅限于學者,對教師的影響是間接的,他們是通過學者這一“宿主”,以課標、教材、教法等為介質,不知不覺被傳染。未見教師在文中引用其論述,他們對理論沒興趣,對杜威是誰,什么是實用主義教育觀一無所知,也不想知道。
對中國教師直接影響最大的是蘇霍姆林斯基,家喻戶曉,奉若神明。往往言必稱蘇霍姆林斯基,以“中國的蘇霍姆林斯基”自詡,這種奇異現象是經驗主義典型表征。蘇霍姆林斯基是教育實踐家,教師讀的《給教師的一百條建議》《帕夫雷什中學》《教育的藝術》等,可與他們的實踐經驗對接,產生共鳴,學了就能用,所以廣被接納、尊奉。殊不知,再怎么趨之若鶩,也成不了蘇霍姆林斯基。而近年風靡中國的日本佐藤學的“學習共同體”教法,其受歡迎程度不亞于蘇霍姆林斯基。
蘇霍姆林斯基、佐藤學當然值得仰慕——然而,更值得仰慕的古今中外教育思想家不受待見,這就成問題了。經驗須上升為知識、理論,經實踐檢驗有普適性,才有認知、應用價值。否則,經驗越豐富,自蔽越深。等而下之則是非莫辯、以訛傳訛,走進形式主義死胡同。
寫作界、語文界普遍迷信訓練,斷定練技有神效,列舉無數“優秀”個案為“證”。有語文教育史背景,讀過教育學、語文教育學經典,明了孔子“有德者必有言”,孟子“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韓愈“養根加膏”“提要鉤玄”“氣盛言宜”說,程頤“有德者言可不學而能”,朱熹的“大意主乎學問以明理,自然發為好文章,詩亦然”之類,就知為寫而寫的瞎練,喪失為文根本,必勞而寡功,吃力不討好。其道理,與缺乏寫作學、語文學修養的人說,非但理解不了,而且怎么也說不明白,因為這超越了他們的經驗。
恩格斯說:“一個民族想要登上科學的高峰,究竟是不能離開理論思維的。”[1]其言大有深意存焉。缺乏理論思維,個體經驗無從判別,極易產生泡沫、垃圾。我尊重經驗,更尊重知識、理論。
另一經驗認知的典型癥狀是寫教育敘事、反思。某教育學者名言:“一個教師寫一輩子教案不一定成為名師,如果一個教師寫三年教學反思可能成為名師。”——沒有正確理論的導引,缺乏良好的認知結構,寫教育敘事、反思有價值嗎?能反思出什么頗可懷疑。寫一輩子教學反思也白搭,只是自我原地踏步,成為無知無畏、自以為是的井蛙。“君子博學而日參省乎己,則知明而行無過矣。”(《荀子·勸學》)“參省乎己”的前提是“博學”,失去“博學”這個必要條件,無法做到“知明”,便不可能“行無過”,不會有任何長進。——“博學”與“參省”孰為輕重,豈不昭然若揭?教學反思須有豐厚的理論背景,若無,怎么反思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知識與理論來源于經驗,須超越、高于經驗。越遠離個體經驗的觀點、思想,越“超現實”,往往越深刻、獨到、精彩。這是經驗主義者不可接受的。越難以被經驗認同的觀點,往往越有思考價值,不可輕率否定、輕易放過。
從哲學認識論上說,先驗、超驗思維屬主觀唯心主義,莊子是中國主觀唯心主義鼻祖。讀《莊子》,就知道何謂先驗、超驗思維——我稱之“神性思維”。主觀唯心主義者是活在自我心靈世界里,這與其說是認知方法,不如說是人生境界——馮友蘭說的“天地境界”。
智者常遭庸眾常識思維辱虐,原因蓋出于此。在他們看來,捍衛常識即捍衛真理,觀點出格,冒尖離譜,即違背常識——真理,批之詈之,天誅地滅。殊不知,“常識”未必是真知。要探求真理,必先破“舊識”,不破不立。庸人則常拿“違背常識”說事,一劍封喉,理直氣壯地以真理化身自居。“武大郎開店”,昏聵指摘機敏,保守壓制變革——是拿常識說事者的常識。
常識多為舊識,時過境遷,往往似是而非。庸眾常以違背常識排斥、扼殺似非而是的新知。常識的積極作用自不待言,其負面作用同樣不可忽視。如果喪失警惕,常識比經驗更可怕。經驗是個體的,常識是集體的。惰性,使人們慣用常識評判是非,錯誤便在所難免。
當下,流行文化引導下的時尚健身觀更像一種全新的身體規訓機制,它劃定界限和區域,從體重、體型、飲食以及生活方式上規定著人們不應該逾越的邊界,并且有一整套體系,通過健身俱樂部和運動項目作為中介,規訓著人們在這個邊界里應該做的事情。但是,因為管理、教育、文化及經濟方面的因素,這種規訓可能顯得不合時宜,或者科學性不夠。但無論如何,在身體機能日益退化的背景下,這可能是一種不可逆的趨勢,我們能夠做的,就是在這樣的趨勢下保持分辨良莠的能力。因此,身體意識的培養,行業的規范化和自我評估就顯得尤為重要,惟有如此,健身業在中國才能發展得更好。
經驗要上升為知識才有運用性。然而,知識一旦成為常識,其作用可能會變質。常識導致思維僵化、固化,制約認知的活躍、更新;常識排斥新知,是創新的阻力。沒常識會亂套,然若惟常識是從,會阻滯進步。這就是常識的矛盾性。
將2000—2017年公開的全部期刊數據轉化成WoS數據格式導入CiteSpace軟件,節點類型設置為“keyword”,時間間隔選擇1年,其他都選擇默認格式。運行軟件進行初步分析,生成的關鍵詞共現網有207個節點,828條連線,這導致共現網絡太密集,重點不突出,故利用軟件自帶的網絡裁剪功能,對合并后的網絡進行裁剪,結果如圖3所示。裁剪后的網絡共有207個節點,224條連線。由圖3獲取了高頻節點信息表格,如表4所示。
記者散后,葉曉曉一屁股跌在凳子上,她欲言又止,她想說:為什么突然加了這么個活動?為什么事先都不跟我商量?甚至連通知一聲都沒有?!
再如,語文課程工具性、生存性定位,此“常識”出發點是“向下拉平”,以為如此才能普及,才是“面向每一位孩子”;若主張“表現—存在性”就是“向上拉平”,是精英教育,要求太高,對差生不公平。殊不知,“向下拉平”,不但對精英不公平,而且對所有人都不公平。“向上拉平”,不但對精英公平,而且對所有人也公平——大家都有平等機會成為精英。這道理并不深奧,可囿于常識,許多人百思不得其解。
在費解中求解,方能甚解;在經驗中求先驗,方能超驗,這在經驗主義者是不可思議的。
倪二泉攀住一根樹枝,樹枝一下斷裂了,猝不及防的倪二泉,險些跌落山崖。幸虧陳山利一個箭步沖上去,雙肩頂住倪二泉的腳底。
智者沒被“常識”同化、控制,卻常受庸眾嘲弄、羞辱,這是常態。少數智者面對多數庸眾的語言暴力,有理說不清。“常識”這一神器若用之失當,后果很可怕。
循規蹈矩的常識思維,無疑將限制人的想象力、創造性。反之,不被常識左右,才能有所發現、創新。創造性思維,就是非常識思維。創新,就是對常識的否定,創造新常識。否定常識,推陳才能出新。常識一旦固化,便成創新之敵。
與其說常識用來遵循,不如說是用來超越。庸眾捍衛舊常識——固執。智者創造新常識——創執。創執,不是為守執,而是為破執。
世界歷史理論是馬克思基于唯物史觀立場進行理解歷史、體現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理論結晶,這一理論貫穿于馬克思一生的研究過程當中。從《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世界歷史理論的初步呈現,到《德意志意識形態》《共產黨宣言》中對世界歷史形成的根源、動力、過程、趨勢的系統闡述,直到《手稿》形成世界歷史發展的完整框架體系,得出了人類社會發展歷史的一般抽象理論,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構成了獨特的發展路徑,形成了完整的發展邏輯。
以上認知“三超越”乃一己淺見,水月鏡花,有緣人拈花一笑。
感性直觀、經驗、常識,是人類普遍的執念。言語人生是守執、破執、創執的循環。然而,非親歷難悟其要。守執——破執——創執……后我重歷前我,后代重歷前代,周而復始。從守執中解脫不易,破執、創執之人更少。人生悟此,知該何為,已垂垂老矣。多數人守執終生,沒世未悟。
感性直觀、經驗、常識本都是好東西,可好東西過量或亂用會變壞。同樣,“三超越”——理性直覺、超驗、創執,用得好是好東西,用得不好也會變壞。智者,在感知、思維夾縫中左右逢源、騰挪拿捏,可望靈光閃現,作驚天一鳴。“三超越”的達成,是綜合素養的合力,最要是天賦、學養、想象力。無此,“三超越”落空。若論境界,還是那句話:“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盡精微、道中庸,“三超越”所憑借的素養,盡在其中。此即立言化境,惟天才可及。
對我輩庸常而言,“三超越”難致,可退而求其次,作“三并重”。知道比遵循感性直觀、經驗、常識更高的是理性直覺、超驗、創執。二者相得益彰,眼光自不尋常。天花板高點沒壞處,但憑人躍。
“極高明而道中庸”,中庸非平庸。中庸類似中和、中道,乃至高、至善境界,平庸則屬昏昧、低智畛域。非“極高明”無以“道中庸”,可見“中庸”之難。這是治學的理想境界,雖遙不可及,但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