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詩勇
(東莞理工學院,廣東 東莞 523088)
隨著中產階級的衰落,當代西方社會“1%”與“99%”階層之間的關系日趨緊張。這種經濟社會分裂,尤其是貧困問題,對于社會經濟健康、政治安全、民生福祉有著深刻影響,學者們對其原因有大量的歸納實證和對策研究,特別是其中普遍基本收入(Universal Basic Income,UBI)的理念成為爭論的熱門話題。本文試圖以馬克思主義的經濟邏輯對此進行審視。
學者們對收入極化、貧困的原因實證分析可以概括如下方面。
1.遺產與資本的社會分布不平衡。這種觀點的典型代表是皮克提(Thomas Piketty)。他根據大量的數據分析發現,在0.1%賺錢人口中的最富有的人中,大約70%是公司經理,但“在某個水平以上,很難從大數據中找到工資與績效之間有任何聯系。”因此他認為“超級經理人”的不合理的高工資僅僅是全面解釋的一個重要部分,不是全部。在皮克提看來,這種收入差距是來自遺產的資本分布不均導致的,它表現為r>g,其中r 是資本的平均回報率,g 是經濟增長率。也就是說,決定人們的生活和命運的是他們的遺產,而不是天賦或專業成就。所以他認為技術進步將會導致“人力資本戰勝金融資本和財產,能干的經理戰勝有錢有勢的股東,技能戰勝裙帶關系”,這樣的想法多半是黃粱美夢。皮克提的觀點得到大量數據的實證[1]和克魯格曼[2]、索隆[3]等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的支持。
2.科技進步。鉸摩特(Florence Jaumotte)等人根據51 個國家1981 年至2003 年的23 年間進行的數據評估指出,技術進步對不平等的影響大于全球化對不平等的影響[4]。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5]、艾瑞克·布倫喬爾森(Erik Brynjolfsson)、克里斯·本納(Chris Benner)[6]等人都把科技作為罪魁禍首。概括他們的分析,科技對于貧富分化的作用有如下表現:
(1)富裕階層的分化:在他們看來,科技導向的經濟時代被筆者稱之為“智本主義”時代,這個時代是一個“逐漸受控于‘革新與創造’經濟體的小精英集團成員”、具有創新思維的科技與商業精英贏家通吃的時代:創辦企業不再是資本集約化了,不需要印刷廠來開辦新聞網站,或大量的投資來創建應用程序,最大的經濟贏家不再是那些傳統資本的擁有者;科技產業內部的財富越來越多地流向了創業公司,像Instagram 公司這樣的創業公司創始人在內的極少數企業家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越來越富[6]。
(2)中產階級的分化:科技應用使得就業需求結構和收入結構發生變化,自動化、數字化了的崗位技術要求提高,如生產、銷售、行政管理和文書,需要人數減少,收入提高;未自動化、數字化的崗位,如零售業、清潔服務公司、手工作業和飯店的崗位,勞動力供給增加,就業也有增加,但工資停滯不前甚至下降[6]。
3.教育的不平等和全球化。斯坦福大學貧窮與不平等中心的主任戴維·格倫斯基(David Grusky)等人發現,那些擁有不同教育背景的人之間的收入差距“占不平等很大比重”。這些教育上的不平等從層級上來看,可以分為與地區經濟相關的教育不平等和與家庭收入相關的教育不平等:格倫斯基說,“如果你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地區,你就沒有機會上優質幼兒園,優質小學以及優質中學。那么你也就沒機會上大學”,就沒有技能做那些技術衍生出來的工作;斯坦福大學社會學家肖恩·里爾頓(Sean Reardon)認為,教育成就上的差距現在更多的是與家庭收入而不是與那些過去比較重要的因素聯系緊密,研究人員已經表示學業成就水平的差距在孩子進入幼兒園時就已經確定[6]。
還有一些人認為全球化是造成貧困問題的原因,比如合資公司總裁拉塞爾·漢考克怪罪全球化摧毀了曾經在這個地區繁榮的半導體行業和其他高科技制造業。2016 年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桑德斯等人認為:自2001 年以來,超過兩百萬個美國工作被外包給了中國,與中國實行自由貿易損害了美國工人的利益,養肥了華爾街公司;他們還指責TPP 不僅會把更多美國人的工作崗位外包出去,還將助長大型企業[6]。
為了解決收入極化特別是貧困化的問題,人們提出了各種對策,本文集中討論西方一種新近熱起來的對策理念:普遍基本收入。本文根據文獻[7-8]把普遍基本收入概括為:國家以轉移支付的方式,無條件支付給所有成員個人,滿足基本生活需要的一項常態收入。它有如下特點:(1)普遍性:也可以稱之為平等性或無條件性,即其支付的對象為一個國家所有公民,不論其經濟狀況、工作或性別等差別;(2)保障性:滿足基本生活需要;(3)政治性:它依靠國家強制力、采取財政的稅收和轉移支付的方式,因此又被稱為(國家的)政策;(4)穩定性:一種制度化的常態收入,不受接受者其他收入的影響。
盡管UBI 已經進入各種形式的國家實踐,但當前對UBI 仍然存在諸多爭議[9],概括起來主要包括如下方面:
1.贊成UBI 及其理由。首先,UBI 可以克服傳統福利制度的缺陷,促進社會公平。當前社會保障制度的目的是解決貧窮和不平等問題,而UBI可以克服當前社會保障制度在收入評估上的復雜性,特別是家計調查侵犯個人生活狀況的隱私、人性尊嚴,導致福利資金利用率低和尋租行為,以及不適應數字技術催生更多短期工作的勞動力市場變化等缺陷,從而促進社會經濟公平和貧困問題的解決。
其次,UBI 有利于經濟效率。從微觀效率看,UBI 可以避免當前社保體制下最低生活保障領取者因再就業后賺取的工資達到一定金額后被取消繼續領取低保的資格而不去尋找工資少于或等于最低生活保障標準的工作并從事最低限度的勞動,使勞動者不用為謀生而工作,而是去做一些具有挑戰性、創新性的工作。從宏觀效率上看,基尼系數下降1 個百分點,將會給GDP 帶來平均每年0.15%的增長;相反,貧困家庭對子女的教育投資不足,既會降低經濟增長的潛力,也會造成購買力不足,而消費信貸的積累會引發危機。
最后,對社會價值觀的積極影響。UBI 使工作從一種壓迫性和不穩定的活動轉變為讓人們獲得解放的選擇自由;讓全體民眾過上有尊嚴的生活、能參與到公眾生活中來;將資本主義發展為真正的“自由社會”——每一個人做他想做的事,不僅有權利,而且有手段。
2.反對UBI 及其理由。首先,UBI 在解決社會公平和貧困問題上不如當前社會保障制度更有效:如果現有社會保障體系被UBI 替代,要么因為分享現有福利費用的人變成全民而使窮人得到的保障低于貧困線水平,而富人更富了,加劇社會公平和貧困問題;要么需要大幅提高稅收以增加保障費用,不僅中產階層要支付更多稅賦,而且獲得的UBI 并不能抵消這部分稅賦支出從而變為新的貧困群體,還導致不斷膨脹的財政赤字。
其次,UBI 會降低經濟效率和經濟增長速度。不平等有利于經濟效率:富人比窮人有更強的儲蓄傾向,這種儲蓄作為資本的聚集和積累,變為拉動經濟增長的投資,是經濟增長的必要條件;不平等對低收入者則構成激勵,發揮自身勞動力資源增加收入,從而讓經濟充滿活力。相反,UBI不利于經濟發展:UBI 帶來的依賴UBI、高邊際稅率都會降低人們工作的積極性,從而減少勞動力供應;UBI 提高生產成本(通過提高勞動者討價還價能力導致的勞動力價格上漲)和稅收負擔,從而導致雇主放棄投資或向對手國家轉移資本。
最后,UBI 對社會價值觀的消極影響。UBI使懶人剝削勤勞的人,激勸人們待在家里,導致犯罪、毒品、家庭破裂及其他具有社會破壞性的結果。
只有科學地分析問題的原因才能夠找到精準有效的解決辦法。當前世界上對UBI 的實踐方興未艾,然而問題、困難和阻礙也是明顯的,最突出的困難和阻礙就是財政問題。之所以如此,就在于當前對社會公平和貧困的原因分析不科學:上述對這一問題的分析都是建立在統計歸納的基礎上①例如統計數據:1985—2005 年間,19 個OECD 國家基尼系數平均上升了2 個百分點,這導致其經濟增長在1990—2010 年間損失了4.7%。,這種方法只考慮統計的規則,不分析問題的深層原因——它沒有看到所有權決定分配權的所有權邏輯,也沒有對科技進步之于貧富分化的影響做嚴格的理論化分析;因此UBI 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UBI 被普遍視為僅僅是一種作為對現有福利制度的替代方案的“政策”,然而它在本質上并沒有超出傳統的依賴國家財政的解決二次分配問題的社會保障制度范疇,僅僅是違背所有權邏輯的再分配,而不是基于所有權,因此注定要在政治上受到資本所有者的抵制。
因此,解決公平和貧困問題需要新理論新思路。不少學者對與西方經濟學不同的馬克思主義學派提出了期望。例如費弗(John Feffer)說:“我們在等待一位現代馬克思,他可以以一種對現有經濟正統觀念的尖銳批評意見和轉型策略,使左派和右派同樣大吃一驚”[10];大衛·哈維說:“我們仍需要馬克思或他的著作的現代‘等價物’。”[11]
從科學方法論的角度上考慮,我們應該注意兩點:(1)正如馬克思所言,一門科學要成為成熟的科學,需要成功地運用數學[12]。貧困和公平問題不僅是倫理定性分析的問題,更是定量分析的問題。對此,我們需要進行嚴謹的數理分析。(2)我們不能滿足于現象的統計歸納,而應該根據具體問題的邏輯進行理論的推導,才能使結論更深刻、更全面、更嚴謹、更可靠,使解決問題的方案更精準、更徹底。馬克思主義關于公平與貧困問題的觀點可以歸結到階級問題方面,其研究方法有定量分析,但經典的馬克思主義分析的數理化仍有待于進一步精致化。因此,本文以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基本范疇及其數學化為基礎,把一個含糊的倫理問題還原成一個精確的科學問題,在此基礎上建立收入函數,進行推導。
由于通過財稅手段調整收入分配本身是一個需要討論的倫理問題,因此我們先不考慮補償性收入即非在職的收入,也即“福利”收入,因此也不考慮為此而進行的財稅扣除,而僅僅考慮一個人i 在某時段(t)的稅前收入(It)。這種收入可能有多種來源。由于通過乞討、贈與、慈善等無償的方式獲得的收入是極少數的、非正常類型的收入,我們也不予以考慮。這樣可以把個人收入It劃分為資本收入(Mit)和勞動收入(LIit),即It=Mit+LIit。勞動收入又由低技術勞動收入(Vipt,通常謂之體力勞動可以納入其中)和高技術勞動收入(Vibt,通常謂之腦力勞動可以納入其中)組成,即LIit=Vipt+Vibt。所以考慮一個人存在多種收入來源的情況下,個人收入為:

根據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常識,Mit是資本家自有資本(Ci)t與所投資企業x 的利潤率()的乘積。在資本主義條件下,以體力勞動為主的低技術勞動收入通常是作為工資出現,它取決于他人資本(Co)t及其由技術決定并反映技術水平的有機構成()和低技術勞動力市場供求關系()。根據馬克思關于資本的由技術構成決定價值構成的定義,即有:



關于高技術勞動收入Vibt,我們可以把過去的教育投入視為一種人力資本投資,包括家庭教育投資和個人的繼續教育投資,合為Ciet-1,看作固定資產的投資,遵循等量資本獲得等量利潤的收益原則,但同樣受供求關系影響。令預期成本回收年限即工作年限為Y,高技術勞動需求量N2t與供給量S2t之比刻畫的供求關系為,平均利潤率為,那么

按照這個函數,馬克思關于復雜勞動是簡單勞動的倍加的思想就可以很好理解了:主要是基于低技術與高技術勞動力形成的教育投資差異。
一個人通常不能或不會同時從事并獲得低技術勞動收入和高技術勞動收入,但在經驗上并不能排除,而且我們可以在實際中考慮情況確定。因此,個人收入函數可以全面地表達為

我們還要注意,大衛·洛特曼(David Rotman)提到的“最近一波技術創新所帶來的經濟效益都被極少數最有能力、最精英的人占有了”[6]的精英,不能簡單都視為不依靠活勞動獲得正常收入的傳統資本家加以批判,也可能有的是獲取知識產權收益的人。這種收益有的是以技術入股,獲得股份收益,有的是以資本家給予的高技術勞動的工資作為回報,有的是高科技勞動者從股票期權現實化而來的股權,這在蘋果公司很典型[13];后者是人力資本與傳統資本風險共擔、利益共享的激勵方式。我們可以把這些憑借知識的收入統稱為知識產權收入。
很少有人從經濟哲學角度注意這種收入——生產方式的性質和意義。知識與物質資本一樣,是有使用價值和價值的:(1)從使用價值來說,這種資產是“可變資本”的真正源泉:在沒有勞動人口增長的情況下,只有新技術內化到其他資本形式(基于自然資源的生產資料)和勞動者,才能帶來社會財富、剩余價值的增長——是馬克思所言的“每個人發達的生產力”的“真正的財富”[14];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才能理解“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它使我們從與這種收入對應的謀生性勞動中擺脫出來從事自由的活動;(2)從價值來看,知識是兩類勞動的結晶:教育資本和科研投資構成的過去勞動、學習和研究構成的活勞動。
因此,作為“第一”的生產(力)要素,知識應該與勞動力、作為過去勞動的傳統資本一樣被獨立對待,其生產者憑借其價值,遵循按勞分配原則,參與剩余價值(利潤)的分享,以激勵知識生產。
令傳統的資本為C1it,知識產權價值為C2it,分別投入不同企業x、y 的利潤率為(x、y 可以相同),則函數(Ⅰ)應改寫為
2)針對目前地鐵噪聲特點可將地鐵運行特殊環境簡化為管道系統,并提出了一種新的減噪方式-基于PAT算法的主動消聲技術.通過MATLAB平臺進行了噪聲的主動消除模擬仿真,仿真結果表明,經過一定調整周期后,系統能獲得明顯降噪效果.

在函數Ⅱ中,從長期看影響個人收入的因素可以分為三類:一類是完全由科技決定的;一類是資本存量和制度決定的分配Cit、Cot以及由此決定的Ciet-1①正如斯坦福大學社會學家肖恩·里爾頓(Sean Reardon)所言,教育成就上的差距現在更多的是與家庭收入而不是與那些過去比較重要的因素聯系緊密,研究人員已經表示學業成就水平的差距在孩子進入幼兒園時就已經確定(參見尾注Rotman D.Technology and Inequality)。因此可以從統計意義上說,教育的差距來自經濟制度決定的家庭收入差距。;還有一類是,決定它的變量一個是總資本量Ct及決定的N1s、N2s,另一個是勞動人口的供給量,顯然這個又由此前的資本量C 及其有機構成C′ 決定的工資收入V決定。因此,收入差距是由科學技術和經濟制度兩個方面共同決定的:
(1)科技進步不必然造成貧富分化加劇。這一點從函數Ⅰ很容易推導出來:如果私人資本Cit分布相對均衡,可以通過資本與技術結合來分享技術進步帶來的利潤Mit即的增長部分來補償科技進步帶來的勞動收入LIit(即Vipt+Vibt)損失,那么貧富分化就不會加劇。所以布倫喬爾森的上述分析沒有考慮資本主義私有制下資本分布差距,在科學上是不嚴謹的。
(2)只要有資本所有權分配不均,科技進步在所有權邏輯下必然會導致社會的收入分化和貧困化:自動化、智能化導致的勞動及其收入的消減。皮克提以不等式r>g 來精確表征基于資本所有權差別的貧富差距擴大,然而卻忽視了這種分化加劇與科技進步的關聯:從上述收入函數可以推出,除非勞動人口N1s、N2s增長快于簡單的經濟規模擴張,如果沒有科技進步帶來的的提高和的降低,僅僅是簡單再生產規模的變化,那么就并不必然導致貧富差距的擴大。所以皮克提的分析同樣也是不嚴謹的。
上述分析表明,公平和貧困化問題是不平等的資本主義私有制按照不可違背的所有權決定分配權的所有權邏輯,結合當代科技進步產生的必然趨勢和結果,同樣建立在資本主義經濟基礎上的民主也不可能可持續地有效解決我們所論的問題,否則現有社會保障制度就夠用,甚至不需要,因為那意味著可以依靠資本所有者的善意打破所有權邏輯,改善分配即可,然而這種善意是不可能的空想,它也正是把UBI 作為一個政策,依靠非經濟的財政手段的理念遇到的不可逾越的困難之所在。
如此一來,按照上述收入函數,擺脫困境的唯一出路可能還是在尊重所有權邏輯下重新思考馬克思主張的改變具體所有制本身的思路,從而改變收入函數Ⅱ。對此馬克思晚期已經提供了一種啟發——個人所有制,我們可以考慮這一創意對我們現在考慮的問題的意義。
個人所有制是馬克思后期提出的解決資本主義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矛盾的一種思路,由于馬克思對這種既是個人的又并非“私有制”的所有制設想并未集中地做過全面、系統的說明,人們對它很困惑,做出了不同的解釋。筆者認為它的法權基礎是以有效率的平等為根據、以個人的生命為期限、以權利的形式平均分割到個人的、以特殊類型資產為標的的終生所有權,并對這種所有制的部分倫理根據和運作方式、當代社會意義做了闡釋和論證[15],在此不做多解釋。這里僅僅從科學的角度,用數理的方法說明這種思路對UBI理念的改造意義。
1.個人所有制下個人的收入構成:
(1)終生所有權利潤(Mct)。它是個人所有制中個人平等份額的資本(即終生所有權,Cct)與個人所有制總資本利潤率()的乘積,即

其中每個人的Cct和都是相等的,因此Mct是所有人都相同的。
(2)個人所有制下的低技術勞動收入(Vipt,即。Vipt當然取決于所在個人所有制企業的經營業績和勞動者個人的勞動貢獻,是存在差距的,但為便于考慮問題,我們暫不考慮。所以

(3)高技術勞動收入。同樣它也取決于所在企業的經營業績和勞動者個人高技術勞動的獨特性貢獻,我們以Vibt同樣的方式處理。所以它是個人的教育投資、高技術勞動力供求關系與公有資本總利潤率(也是平均利潤率)之積:

在內容上Ciet-1既包括來自父輩的收入積累,也包括來自個人所得公有資產利潤和公共教育投資。這樣勞動者的教育就相對比較均衡。
(4)個人過去勞動資本化收入。把個人過去勞動得到的收入Vipt、Vibt一部分轉化為資本,獲得相應的收入,這既是達到從必要勞動中解放出來的馬克思主義目標,也是屬于按勞分配的范疇,因為過去勞動只是勞動的時段與活勞動不同而已,與一個企業前后不同生產環節的勞動一樣沒有本質的差別;這種建立在個人所有制基礎上的收入的本質是不同要素的共建和對生產力進步成果的共享,不是存在對他人勞動的剝削,因為剝削只是存在于對基本生產資料被少數人壟斷的條件下。馬克思所謂的“資產階級法權”,我認為應該加入這個部分才符合從歷史的實際出發考慮問題的歷史唯物主義精神。在個人所有制中,令過去勞動收入資本化利潤為M1it,則

(5)知識產權收入。令這種收入為M2it,在個人所有制下

這樣我們就可以把(Ⅱ)改寫為個人所有制下的個人收入函數:

2.包括個人所有制的混合所有制下個人的收入構成。在向個人所有制過渡階段中,傳統的非個人所有制是存在的,因此我們要考慮個人收入在非個人所有制下的收入。其中個人收入就應該是個人所有制資本利潤、私人資本利潤、知識產權收入、低技術勞動收入、高技術勞動收入之和,其中私人資本收入是其私人資本C1it與所投資的特定企業x 分配利潤率之積,知識產權是個人知識產權價值C2it與所投資的特定企業y 分配利潤率之積,低技術個人勞動收入取決于所在企業o 資本(Cot)及其有機構成、供求關系,即可以把(Ⅲ)改寫為

在收入函數Ⅳ中,應該注意以下特點:
(1)由于基于相同的個人所有制資本個人份額Cct,所有人都均同的個人所有制資產利潤Mct是與科技進步決定的利潤率相統一的,因此個人所有制以制度化的財產權方式穩定地解決了資本主義分配導致的社會經濟發展、人的生存發展與科技進步之間的矛盾:科技進步通過資本有機構成的提高和供求關系的降低所減少的低技術工作及其收入,通過個人所有制資產利潤Mct得到補償;這種補償將用于消費擴大再生產帶來的剩余產品和接受教育,不僅有利于克服資本主義經濟危機[16],而且為每個人的發展提供了基于經濟增長的保障性條件,避免福利制度存在的政府債務危機。
我認為,如果UBI 要有穩定的倫理—產權基礎,那么它就應該正是Cct。也就是說

它正是所謂生而平等中經濟上的機會平等,而不是追求結果完全平等。因此這種收入不是不考慮貢獻的平均主義,而是基于有人權倫理基礎的個人產權貢獻。這應該才是“國家紅利計劃”(Scheme for a State Bonus)、“社會分紅”(Social Dividend)[9]等權利的倫理基礎。
(2)除了個人所有制資產利潤Mct,其他收入的部分均存在差別,這種差別具有歷史進步性:這些差別是現有生產力尚未達到普遍財務自由之下必然的結果,它們是推動勞動者素質提高和充分發揮個人創造才能、促進社會生產力向普遍財務自由水平發展的要求,相反企圖消除這種不平等的任何行為恰恰阻礙這種不平等的消除進程;除此之外,知識產權、高技術勞動在個人所有制下通過與Cct、C1it結合產生普遍的組合經濟效應,私人資本C1it具有擴大就業、增加勞動者收入Vit、BVit的組合經濟效應。
(3)知識產權的科技貢獻帶來的不僅僅是知識產權主體的收入M2it和相應節省必要勞動時間帶來的自由勞動時間,而且在個人所有制下通過與Cct、C1it結合帶來相應的普遍利潤收入和自由勞動時間,為科技進步呈加速發展態勢創造條件——也就是支持UBI 所說的挑戰性、創新性的工作價值觀,這正是馬克思所說的“每個人的發展是一切人發展的條件”[13]的一種實現方式。因此在個人所有制下增進知識產權及其收入,使之成為越來越普遍的收入形式,突顯和實現知識作為第一生產力的價值,促進整個社會經濟真正朝知識經濟階段生產方式發展,是歷史唯物主義在經濟學中的具體運用。
根據上述數理分析,解決UBI 支持和反對雙方的矛盾、建立真正穩定可持續的社會保障制度,在于建立個人所有制資產(可以稱為UBI 資產),為UBI 提供經濟基礎,以這種經濟的利潤作為UBI 的穩定來源,替換現有僅僅是再分配、與所有權邏輯沖突的福利制度,政府不再承擔財政轉移支付的社會保障。但考慮到前述反對UBI 一方關于UBI 公平性的合理意見,可以考慮UBI 先僅僅用于需要救助的群體。
從當代現有的條件看,可以通過現有財稅制度的三個轉向來實現這一目標:
(1)將累進稅、財產稅等國家財政收入使用部分地轉向為個人所有制資產。這也是歷史上資本主義國有經濟的建立方式,無需贅述,差別在于現在要建立的經濟形式和性質不同。
(2)將免稅慈善捐款引向UBI 資產。發達國家對于慈善性捐助擁有免稅制度。現在我們可以把這個現行制度同個人所有制建設結合起來:通過免稅方式鼓勵慈善人士向UBI 資產捐款,轉變為UBI 的經濟基礎。
(3)將國有制轉向個人所有制。馬克思在早期提出國有制的根本目的不是作為所謂干預和調節經濟運行的輔助手段,而一開始就是和個人所有制一樣作為消除經濟上處于弱勢的階級的困境的一種方式[17]。這種目的與今天的UBI 一樣,因此應當把現有國有資產轉變為UBI 資產。
上述改革具有以下特征:
(1)現實性。“權利決不能超出社會的經濟結構以及由經濟結構制約的社會的文化發展”[18],歷史只能隨著生產力的發展階段性地前進,一下子廢除私有制是不可能的[19]。現階段沒有廢除資本主義私有制的社會生產力條件——社會生產力未能產生普遍財務自由所需的、可持續的非勞動收入,作為財務自由基礎的資本也就不可能實現無差別的共享。上述措施并非激進的革命,而只是利用現有被接受的做法建立新的經濟形式和相應制度,不破壞現有私有產權制度及其經濟形式,也不增加新的稅收負擔,不觸及當前既得利益,可以預見受到的阻礙比現有UBI 構想小,尤其是在被科技進步排擠的進行生存斗爭的階層和新興的科技精英階層支持下不再是一種抽象的可能,而是一種可以實現的現實可能,比如在美國阿拉斯加建立的獨立于政府之外來運營的永久基金分紅制度的實踐已經成功[20]。
(2)革命性。它使得資本主義中出現不同于私有制的所有制,是根本性質變中的部分質變和量變的基礎:當UBI 經濟不斷積累、擴張到一定比重,社會經濟的性質就發生質變,當社會生產力達到社會的非勞動收入Mct、M1it、M2it之和,超過所謂普遍財務自由的水平,人類就從必要勞動中徹底解放出來,可以實現每個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因此它具有根本性、革命性、長遠性。
總之,在當代社會化大生產力、特別是人工智能生產力對必要勞動不斷替代的現實和趨勢下,在個人所有制基礎上建立UBI 經濟制度,兼顧了支持和反對現有UBI 理念的雙方的合理考慮,在經濟效率與經濟公平之間、平等與自由之間達到真正有效、可持續的“新的均衡點”[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