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海嘯

歷史自有其獨特的美感(圖/視覺中國)
“爸爸,歷史有什么用?”歷史學年鑒學派的一代宗師布洛赫的小兒子這樣問。法國淪陷后,布洛赫的一位同事也發(fā)出類似的感慨。為此,布洛赫寫了一本書《歷史學家的技藝》(又名《為歷史學辯護》)。他認為,歷史自有其獨特的美感,它千姿百態(tài),令人銷魂,史學以人類活動為特定對象,它思接千載,視通萬里。雖然,作為一門注重理性分析的學科,歷史學還十分年輕,但不必因此而自慚形穢,史學的不確定性正是史學存在的理由。布洛赫的回答基本上是樂觀的,但他也說:“當一個年邁的工匠捫心自問,花一生的精力從事這個行當是否值得之時,他心中難道不會產(chǎn)生一絲困惑嗎?”
可惜的是,書未殺青,布洛赫就因參加反法西斯運動被德軍槍殺。噩耗傳出,西方史學界為之震驚。誠如《歷史學家的技藝》一書中譯者所言,“武士弄墨,尚可附庸風雅,學者扛槍,只能歸咎命運的殘酷”。
“一代詞宗”“詞學大師”,現(xiàn)在聽來當然是很光榮的名頭,但國難當頭時,詞學何用?“九一八事變”之后,夏承燾先生在日記中就常常痛斥自己,在所有人都思考救國救民大計之時,自己竟然還在從事“為古人考履歷”的無用工作。持久的戰(zhàn)爭和不斷出現(xiàn)的新事件,一次又一次地挑起他對自己的埋怨,讀報時所見時人文章、戰(zhàn)事信息,都讓他不斷質(zhì)疑自己汲汲于細碎考據(jù)的意義。
詞學是夏承燾的興趣所在。以當時流行的年譜學考據(jù)詞人生平、撰寫詞學研究文章,雖然于時局無益,但對其個人來說到底是身心安頓之所。這樣一來,夏先生不得不面對自己一面質(zhì)疑厭棄,一面又無所適從,終究還是選擇埋頭從事“無益之物”。
捷克詩人塞弗爾特有詩云:“我寫下了多少詩歌!整個世界都陷于戰(zhàn)爭,而我卻對著昂貴的耳環(huán),悄聲吟誦著詩句。我有點慚愧,或者其實并不慚愧。”說是不慚愧,其實還是有點慚愧。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