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娘子，我才是借傘的真許仙

李明爾

一

晚上10點，教學樓里只有考研自習室還亮著燈。即使外面飄著小雨，空氣中依舊延續著盛夏的悶熱。

突然，燈光滅了。“怎么又停電了？”陳芷涵丟下筆。

“說不定等會兒就來了。”徐明萱話音剛落，頭頂的白熾燈閃了兩下，就亮了起來。

她轉回頭去，看到自己桌上突然多了一盒蛋糕，上面還特意寫了“給明萱”

三個字。

“什么情況？！”徐明萱還沒來得及思考，陳芷涵已經激動了起來。

這是一盒徐明萱超級想吃卻沒搶到的網紅甜品店新出的芒果慕斯。

“這是有人暗戀你吧。”陳芷涵得出結論。

教室里大部分人她們都不認識，唯一認識的和徐明萱同一社團的蕭言齊今晚也沒有來。

陳芷涵的目光繞了一圈，落在了徐明萱的左手邊。那是她們的同班同學葉敘。

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想起他，是因為入學三年，她們跟葉敘說的話加起來也不超過十句。

葉敘第一學期的高數課拿了滿分，對于這兩個學渣而言，他就是那種只能仰望的大神。

“你覺得……是他嗎？”陳芷涵悄悄問她。

晚上11點，徐明萱走出自習室，看到蕭言齊風風火火跑來。

“太好了，就知道你們在這兒自習。”他說著湊過來，“借我蹭個傘好不好？”

“你干什么去了？”徐明萱嫌棄地問。“出去玩了唄。”

“那去找陪你玩的小姐姐借傘呀。”“沒有的事！哪有什么小姐姐。”

徐明萱一撐傘，蕭言齊順勢就湊了過去，接過傘柄，把傘撐得高了些。

他伸手的時候碰到了徐明萱的手背，徐明萱頓時覺得有些尷尬，一側身就躲到了陳芷涵的傘下：“算了，借你吧。”

“那我明天還你咯。”蕭言齊說了句“拜拜”就朝宿舍走了。

“你想明白葉敘的事了嗎？”陳芷涵問。

徐明萱猶豫了一下說：“我剛才看到葉敘的傘濕透了。”

教學樓和食堂之間有直通的長廊，宿舍區也離得很近，如果不去別的地方，一天下來是不需要用傘的。

所以，葉敘那把晾在一旁的長柄傘格外矚目。

他今天肯定出門了。而且不過一分鐘的停電時間，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瞬間移動過來吧。

蕭言齊回到宿舍，把徐明萱那把粉紅色的傘放到陽臺上。

“你怎么回事？”室友走過來，“早上提醒我帶傘，自己卻問人家借？”

“我這是策略。你看許仙和白娘子是怎么認識的？不就是借傘嘛。”

蕭言齊和徐明萱是一個社團的。準確地說，是蕭言齊看到徐明萱去動漫社面試，所以后腳就跟了進去。他就這樣跟了她三年。

二

第二天，蕭言齊一見到徐明萱，就一拍腦袋：“啊！我忘帶你的傘了！”

“你能記得什么？”徐明萱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今天的小辮子好可愛。”蕭言齊想扯開話題，拉了一下徐明萱的頭發。

“你可別對明萱動手動腳的。”陳芷涵說，“當心某些人看見會吃醋哦。”

“什么某些人？”蕭言齊一愣。

徐明萱看到葉敘走進了教室，立刻打開書：“看書了，別鬧了。”

徐明萱抽出一本練習冊，一不小心筆袋掉了下去，葉敘伸手幫她撿了起來。

“啊……謝謝。”

“沒事……”葉敘拘謹地收回手，“你是要考研嗎？”

“想考隔壁的財大……”

“哦，剛好之前一個學姐給了我輔導材料。”葉敘說，“需要的話，可以印一本給你。”

“好啊，謝謝。”徐明萱的臉熱熱的，“你也要考財大嗎？”

“我……我沒報考試，就看看書。”

徐明萱重新坐好，感覺腦子是亂的，眼前的字都跳動了起來。

不會真的是葉敘吧？

“大四了，不考研也不去實習，就來這兒看看書？他看的是書還是人？”陳芷涵咬定葉敘就是來看徐明萱的。

所以，中午，陳芷涵叫住了葉敘：“一起去吃飯嗎？葉同學。”

她們沒想到一起來的還有蕭言齊。蕭言齊振振有詞地說他每天都是和葉敘一起吃飯的，“葉敘就是陪我才去自習的。他已經保研到財大了。”

葉敘和蕭言齊在一起的時候，好像比他平時在班里要活潑許多。徐明萱覺得自己三年來總共聽到他講的話，都沒有這一頓飯說得多。

離開食堂，陳芷涵拉走徐明萱。“差點就丟人丟大了。”徐明萱舒了口氣，“我就說不是他吧，他是陪蕭言齊來的。”

“得了吧，蕭言齊有多大的魅力，能讓一個保研的人天天來自習？”

三

和葉敘認識以后，他們就自然而然四個人一起吃飯了。蕭言齊讓葉敘有空多給徐明萱講講題。他們討論專業知識的時候，蕭言齊就賴在一旁打游戲。

那天，徐明萱瞄到葉敘轉著筆發呆，就多看了他一眼。葉敘突然轉過頭來，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徐明萱立馬低下頭。

好像是偷偷做壞事被發現了的感覺。她不敢想，這么久以來，她和陳芷涵莫名其妙加在葉敘身上的胡思亂想，如果有一天被他知道了會怎樣。

“萱萱。”葉敘叫了她一聲。

“啊？”徐明萱嚇得筆都沒拿住。

“做現金流量表的時候為什么不做增值稅？這筆錢我確實是收進來的吧，也都進銀行存款了。”

“這個……因為是價外稅。

就是那個……因為這筆錢你確實收到了，但最終交給稅務局了，所以在報表上就沒有體現。”

“我知道了。”葉敘對徐明萱笑了一下，“你好厲害哦。”

回去以后，陳芷涵對這件事進行了反復的推理研究，葉敘這個國家獎學金獲得者，怎么可能想不明白現金流量表的事，“我覺得他就是想跟你說話。”

“可是……”

不過，葉敘確實和徐明萱熟絡了起來。他也不是她們想象的那樣沉默，會主動喊徐明萱去圖書館，問要不要帶咖啡給她。

蕭言齊已經湊過來問，徐明萱和葉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不出來嗎？”陳芷涵反問。

“萱萱喜歡葉敘？”蕭言齊握著手機，好像再用力一點，手機就要碎了。

四

持續一個多月都是晴天，蕭言齊問徐明萱借的傘也就一直沒有還。以至于真下起雨的這天，徐明萱有些氣急敗壞：“都一個月了，你就沒有一天能記起還給我嗎？”

蕭言齊突然說：“讓葉敘陪你去吧，他帶傘了。”

他們走了以后，蕭言齊一個人看著包里那把粉紅色的折傘發呆。他每天都帶著這把傘，就想等下雨再還給徐明萱，然后說自己就帶了這一把。他想確認一下徐明萱是不是真的喜歡葉敘，結果她就跟葉敘走了。

蕭言齊沒明白，許仙問白素貞借了傘，他怎么就不想想，下次下雨的時候，萬一有別人把傘借給白素貞了可怎么辦？

“你這傘還挺大的。”徐明萱打量著葉敘的深色長柄傘，“挺適合暴雨天的。”

“暴雨的時候這個也沒用。”葉敘說，“上個月下大雨那天，蕭言齊就問我借的這把傘，回來時還不是跟從水里撈出來似的。”

“上個月？”徐明萱愣了一下。“對啊，就是下大暴雨他去給你買蛋糕的那天。”

“他給我買蛋糕？”“芒果慕斯，你忘了？”

“那是蕭言齊買的？”“他不會沒跟你說吧？那天他讓我給你，剛好停電了，我就放你桌上了。我還以為他跟你講過了。”

“他那天晚上不是出去玩了嗎？”“那么大的雨怎么可能出去？”

所以，她們臆測的一切都是假的。

蛋糕是蕭言齊買的。葉敘來自習室就是來陪蕭言齊的。蕭言齊為什么這么喜歡逗徐明萱？或許就是因為她會略帶醋意地說一句“去找你的小姐姐吧”。

他們在圖書館借完書，發現蕭言齊站在門口。他撐著那把粉紅色的傘，特別顯眼。

雨已經很小了，蕭言齊撐著這把小粉傘，陪徐明萱走回去。

“葉敘他真的挺厲害的。”蕭言齊說。

“我知道。”

“所以你是不是喜歡他？”蕭言齊的腳步沒有停，好像就是隨口一問。

“啊？”徐明萱的腦子里一團亂麻。

很丟人啊，我以為蛋糕是葉敘放的，所以自作多情地以為葉敘喜歡我，所以弄掉了筆袋跟他講話，還主動約他吃飯。徐明萱你怎么這么自戀？

但這一刻，有些賭氣似的，徐明萱說：“是啊，我喜歡他。”

“哦。”

徐明萱又聽見他說：“那你能不能不要喜歡他？”

“嗯？”“因為我喜歡你。”他停下，看著她，“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喜歡他？我其實記性沒那么差，我記得要帶傘的。我就只是想要和你撐同一把傘而已。你可能覺得我很傻，但我是真的……”

徐明萱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蕭言齊，你是幼稚鬼嗎？”

“你說是就是吧。”“傻子。”

“喂！”“我是說，天晴了，不用撐傘了。”

徐明萱看著他笑起來，“我喜歡誰，難道你感覺不到嗎？”

五

徐明萱：

雖然沒怎么說過話，但剛開學我就注意到你了。因為有一個人跟我講，他在社團面試的時候見到了一個可愛又迷糊的女生。他報了跟她一樣的社團，和她一起去漫展，去上她選的選修課，去有她在的自習室看書，記住她想吃的蛋糕口味。這個人他真的好喜歡你。我覺得，如果我再不推他一把的話，可能就要畢業了。

哪怕不下雨也會每天在包里放一把折傘的你，你的秘密已經被我知道啦。

我們能做的，可能就是不讓遺憾在此刻發生吧。

你未來的同學葉敘

（摘自《文藝風·愛格》2020年第10期，本刊有刪節，河川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