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歌
(聊城大學,山東聊城 252000)
受齊魯自然環境中氣候、地形等條件的影響,山東民間舞蹈形成了別樹一幟、蘊含齊魯文化特征的民間舞蹈特色。而齊魯文化中以儒家文化為核心的精神思想,為山東民間舞蹈在舞蹈題材、舞蹈內容、舞蹈動作、舞蹈隊形、舞蹈創作等方面帶來不同層次的影響;齊魯文化的人文環境對山東民間舞蹈的影響是最廣泛、最深遠的,在宗教文化、農耕文化、運河文化等多種文化的影響下,山東民間舞蹈的發展前景可謂日益壯大。
齊魯地區位于華北平原,是中國南北交匯的中心點,東有黃海,北是渤海。溫暖怡人的季風氣候使得齊魯大地四季明顯,再加之多雨季節帶來的土地肥沃使其生物繁衍快等環境特點為民間舞蹈的發展提供了有利的氣候條件,而鼓子秧歌的起源說之一似乎印證了這點。舞蹈源于生活,這一點都不假,齊魯地區優越的氣候條件使當地農作物生長旺盛,人們喜迎豐收的生活場景成為老百姓的日常,淳樸的勞動人民隨心而動,隨意而發。于是鍋碗瓢盆等隨處可見、隨手而得的生活工具則成為他們娛樂舞動時的小道具。日復一日,這樣平淡簡單的生活,漸漸成為淳樸的齊魯人所獨特的情感表達方式。不同的是,民間藝人們對原始形態的秧歌用藝術的形式將舞蹈動作提煉升華,在道具的使用上將簡單的瓢盆換成鼓子等道具,不僅提高了觀賞性,而且更具審美愉悅性。齊魯冬季難以忍耐的嚴寒使得齊魯地域民間舞蹈的動作形成了大起大落、大開大合、收放自如、形健勁遒、動中有靜等特點。在鼓子秧歌中,舞者總在奔跑中做跳、躥、蹦、轉、蹲、撲等動作,藝訣概括為“吸蹁跨掖轉,撲蹲蓋搓挑,跑蹬跳拔躥”,從文字中就能感受到舞蹈動作的幅度之大、動作風格的豪放灑脫,這想必也是當地人與寒冷天氣的天然對抗才形成了今日鼓子秧歌的動作中力量感強且重“跑”的突出特點。
先秦時期,齊、魯兩國分別處于泰山北、南兩端。齊魯大地域地形復雜多變,東端與大海緊鄰,西面位于黃河入海口處。東部多丘陵地點,其特點是河流多、水源富、土地肥,不但可以避免水患,而且利于人類長居久安。優越的地形條件形成了特有的山東地域民間舞蹈的動作特點與風格,尤其腿部動作居多而且幅度大,擅長力量、騰空跳躍的舞蹈動作以及腰部以上的顯要部位所表現出的清亮、明朗、大方的動作風格,海陽秧歌則是最好代表。海陽市位于山東半島的中南部,與黃海相鄰,依山傍海的優越位置,加之暢通無阻的海路交通以及發達的鹽、漁業,海陽市一度成為海陽經濟文化發展的中心地帶,這不僅為海陽秧歌的發展奠定了經濟基礎,與此同時便利的交通條件更加有利于地域文化的溝通與交流,同時也帶動了山東民俗藝術的進一步發展,使得海陽大秧歌“扭”出鄉村,“舞”進了縣城,一度成為百姓喜聞樂道的娛樂活動和各大專業舞蹈院校學習的舞種之一。
植根于傳統文化中的山東民間舞蹈,深受儒家、墨家、兵家、道家思想文化齊聚的影響,而齊魯地域作為佛、道兩教之圣地,宗教文化為大多山東民間舞蹈所鋪上的宗教色彩更是不可否認。商羊舞最初的出現,便蒙上了一層神秘的宗教色彩。傳說商羊舞起源于夏商時期,“禹步舞”是商羊舞中的典型舞步。早在夏、商時期,華夏民族進入農耕時代,春種秋收,古代民間的很多儀式都和祈雨祛災以求得豐收有關,著名的大禹治水神話就發生在這個時期,典籍中記載的“禹步”舞也在大禹治水神話中應運而生。其主要功能是治病除災、抵御猛獸、祈求降雨且來年有個好收成等,其實際意義上僅僅是巫術和法術表演程序中的一個組成部分,并具有封建迷信和原始的宗教意。舞者利用商羊鳥的形象,在廟會、節慶等時節表達人們安居樂業及喜獲豐收之情,不僅娛樂大眾,更是表達對神靈的崇拜以及對已滅絕的商羊鳥的哀悼。宗教祭祀舞蹈隨著時代發展,完成了由娛神到娛人的轉變,其生命力也不斷旺盛起來。另外,佛教、道教對山東民間舞蹈在各個方面的影響是自然而然、潛移默化中進行的。圓的講究來自佛教的“輪回觀”,與暗合輪回相對應。輪回一詞在于圓上沒有終點,有連綿不絕、生生不息之意。例如膠州秧歌的動律特點是抬腳的動作迅速有力,落腳的動作輕而不拙,推手、翻腕兒、八字繞扇等基本動作加之特有的“三道彎兒”具有靈活飄逸之美。其中“擰、碾、抻、韌”這些循環往復、選綿不斷地舒展而靈巧的動作,都符合大自然的運動法則,暗合佛教之“生命輪回說”。而道家的“天人合一”觀,將天、地、人融為一體,使之具有整體和諧之意,并強調人與天、地相互關聯不可分以及“一陰一陽之謂道”。山東地區的三大秧歌:鼓子秧歌、海陽秧歌、膠州秧歌的表演形式多種多樣,無論是雙人舞的配合還是群舞中的小片段,都是陽中有陰,陰中有陽。而在聊城市臨清縣有一個隆重的節日,即“碧霞宮廟會”,聚集了舞龍舞獅、龍燈、高蹺、秧歌、花鼓等不同形式的民間舞蹈,風格迥異、大放異彩,演員們表演著他們最拿手的絕活,好似一場民間舞蹈大賽。柳林花鼓更是碧霞宮廟會每年固定的表演節目,這說明新時代的人民需求不再停留于對物質文化的追求了,反而優秀的精神文化深受人們的追捧。傳統文化的復興使得道教不斷興旺發展起來,一年比一年旺地碧霞宮香火是最好的證明。
漢族農耕文化是儒家文化、道家文化、法家文化的集合體,各類宗教文化的融合并沒有一蹴而就,反而使農耕文化形成了特有的文化類型,更加具有風格性、獨特性。與儒學精神所倡導的重農抑商、重義輕利等價值觀息息相關的則是在成熟的農耕文明及基礎之上所衍生初的鼓子秧歌,體現了儒家精神所提倡的倫理道德觀。我們華夏大地,自古以農業為主,以農耕為生。與農牧文化、海洋文化、草原文化、綠洲文化等其他文化類型不同的是,農耕文化所帶來的影響與威力更加巨大。因此,山東民間舞蹈中,相對較多的農耕文化影響下所創作的舞蹈作品的出現就不足為奇了。鼓子秧歌、膠州秧歌、海陽秧歌作為山東三大秧歌,演出時間大都在春節前后的農閑時節,尤其從春節開始直至正月十五期間活動最頻繁。顯然,這與當地的農耕文化不無關系。四季耕耘,勞動人民不畏艱辛勞苦,在日復一日的勞作生活中尋找樂趣,體會勞動生活帶來的無限美好,而鼓子秧歌表演中舞者生動活潑的舞姿、勇往直前的氣魄就是最好的體現。鼓子秧歌深受農耕文化的影響,舞者展現農耕勞作時的豪放氣勢,其動作剛勁有力、灑脫奔放,風格再現了勞動人民的樸實無華,配合各種場記圖演繹鼓子秧歌跑場時的熱鬧氣氛,與田間淳樸耕作的勞動形象交相呼應。“生活在齊魯大地的人們以農耕生活為保障,靠天吃飯的他們最樸實的愿望便是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國泰民安,這也是一切農耕生活共有的基本所求”。從這些字眼中,我們就不難看出柳林花鼓為什么也是農耕文化所孕育出的生命了。山東聊城冠縣地處京杭運河山東段,因此地理位置優越、交通便利、水源極為豐富,更加有利于當地玉米、小麥等農作物的種植,春耕、夏転、秋收、冬藏,這是農民耕作最有規律的時間安排。舞蹈和人類一樣,都是在一定環境的影響下產生與繁衍的,其過程必然受到各種外在條件的影響和制約,而舞蹈藝術是在人類與環境二者的共同作用下產生與發展的,那必然會留下人類與自然社會的雙重烙印。農耕文化對柳林花鼓的影響是深遠的,柳林花鼓演員都為男性,舞蹈動作特點是重心低、膝蓋多屈伸,但上肢多要求立腰拔背,這是長期在田間勞作的真實寫照。手腳靈活、臂力強壯同樣源自對勞動工具的長期使用,從而形成了柳林花鼓男性大馬步、八字屈膝的基本體態,因此,我們說是農耕文化造就了柳林花鼓也不足為過了。
京杭大運河開通于隋朝,經歷了唐、宋、元、明、清諸朝的發展。不僅是四大古代工程之一,也是中國古代漢族勞動人民的偉大創造和歷史結晶。京杭運河山東段作為山東連接蘇、浙、滬等發達省市的重要通道,被山東人民親切地譽為“山東的萊茵河”,運河文化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孕育而生的。運河文化產業既開發了運河文化資源,對山東經濟發展、民俗文化帶來了積極影響,更為山東民間舞蹈的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山東省聊城市東昌府區的民俗舞種“運河秧歌”,成為這條著名文化產業帶的有力代表。聊城既然名為“歷史名城、運河古都”,自然離不開運河水的滋養與灌溉,而由此產生的“運河秧歌”也無不彰顯運河文化的博大精深。關于“運河秧歌”的起源,就與這綿延不絕的運河水有著不解之緣。傳說明朝年間,一支運糧船隊因天氣原因被迫滯留碼頭,為打發無聊時間,船上的官員便命人找當地藝人登船表演,其中一梁姓藝人借傘而舞,以“纖板”為棍,并結合武術的套路表演了數個小時,舞到傘散了,棍斷了,也贏得了京官的重賞,而“運河秧歌”由此便流傳開來,至今已傳承三余年。另外,流傳于京杭運河棗莊段的漁燈秧歌也在運河兩岸流傳多年,運河文化的繁榮發展給臺兒莊人們的生活帶來了文化氣息,漁燈秧歌的風格動律和體態特征正是在運河文化的影響下逐漸發展而來的。如:漁婆、小姐是漁燈秧歌里具有的代表性的人物角色,其動作大多是圓場步、小碎步等步伐,特點是幅度小而碎。而漁燈秧歌的整體性表演也給人一種水上漂的感覺,這種動律特征是生活在運河兩岸的漁家人民獨有的特色。而漁燈秧歌幽默風趣的表演、塑造的簡單粗獷的人物形象,都是運河文化所帶來的巨大影響。可見,運河文化對促進山東民間舞蹈的發展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除宗教文化、農耕文化、運河文化外,構成齊魯文化的海洋文化、泰山文化、飲食文化等特色文化對山東民間舞蹈的發展也都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山東民間舞蹈的創新要立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將齊魯文化的精髓真正運用到民間舞蹈作品的創作中。
齊魯自然環境奠定了山東民間舞蹈發展的基礎,人文環境又為山東民間舞附上了靈魂。因此,不同地域環境下的民間舞蹈都帶有各個地域的地方特色,山東民間舞蹈無疑是齊魯大地孕育出的碩果,無不顯露著齊魯文化的博大精深。同樣,在齊魯文化的滋養下,山東民間舞蹈將一直綻放著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