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育錢
(南京審計大學 經濟學院,江蘇 南京 211815)
制造業是一國經濟增長的核心引擎,也是衡量一個國家綜合實力的重要標志。實現制造業發展從量到質的轉變,離不開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全要素生產率能夠反映企業技術進步等情況,提升國民經濟的全要素生產率,是改善我國制造業價值鏈分工地位的關鍵。制造業的發展離不開其他產業尤其是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生產性服務業處于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的中高端,屬于知識密集型行業,專業性較強,技術性較高,其作為為制造業提供中間產品和服務的重要組成部分,已經成為經濟可持續增長的重要動力。2019 年1 月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要推動實體經濟發展,提升制造業水平,要推動生產性服務業向專業化和價值鏈高端延伸。”生產性服務作為產業轉型的“中場發動機”,是三次產業加速融合、協同發展的關鍵。
現階段我國生產性服務業還存在總量偏小、發展水平較低、內部結構不合理等問題,制造業的迅猛發展和服務業的相對滯后是困擾中國產業結構調整和內涵式發展的難題。因此,探尋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作用,找準制約制造業和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關鍵因素,才能有效化解生產服務業高質量發展瓶頸,這對提升中國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和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具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
學界關于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關系研究文獻較為豐富,但研究結論并不一致。部分學者認為,無論是生產性服務業集聚還是生產性服務業開放,都能夠促進制造業的升級和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提升。Pappas(1998)等人的觀點認為生產性服務業作為制造業生產過程中的連接紐帶,帶動了制造業生產率和行業競爭力的提高。黃莉芳、黃良文和郭瑋(2011)發現生產性服務業對于資本密集型制造業的前向正向溢出效應最強。杜宇瑋(2017)認為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存在綜合提升作用,生產性服務業規模的擴大能夠促進制造業經濟效益和結構高度化的提升,這還表現出顯著的省級區域差異。上官緒明和吳慧(2020)在對Feder 模型拓展的基礎上,指出生產性服務業高質量發展對制造業升級存在單門檻效應,其促進作用對于相對落后的中西部地區更為有效。
在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生產率研究方面,Llleris和Philippe(1993)認為生產性服務業本身對人才、知識技術的高要求使得其集聚在城市中央,這能夠促進城市整體經濟配置效率的提升。周靜(2014)指出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互動在不同階段呈現出不同效應,政策制定者在規劃行業發展目標時應當充分考慮階段性特征。李楊和閆蕾等人(2018)基于行業異質性視角,指出金融服務業和其他商業服務對中國制造業生產效率存在正向促進作用。
在生產性服務業影響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理論機制方面,已有文獻主要認為生產性服務業能夠通過提供優質的中間要素投入,提升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和價值鏈地位,Francois(2008)指出增加作為中間投入要素的生產性服務業能夠提高工業制成品的質量,提升一國制造業在國際上的競爭力。曹聰麗和陳憲(2019)發現不同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模式能夠通過空間溢出,降低企業搜尋成本和制造成本并促進城市經濟發展。
綜合已有文獻來看,國內外學者對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發展之間的關系進行了較為豐富的闡述與論證,但從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外部性角度直接探討其與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文獻還不多。本文基于全球價值鏈視角,采用空間計量的方法,利用2002 年至2017 年的30 個省市自治區的面板數據,從理論和實證兩方面研究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空間溢出效應和行業異質性差異,為有關決策者提供新的政策視角。
作為知識密集型的生產性服務業能夠通過成本效應和空間外溢效應促進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發展。一方面,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通過成本效應影響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盡管生產性服務業在初始時需要大量的資源投入,但在之后的生產過程中,生產性服務業的可重復性使用能夠使得這一行業產生規模經濟,進一步地,生產性服務業在規模報酬遞增的影響下,提升了行業的產出效率和全要素生產率。
另一方面,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具有空間外溢效應。生產性服務業擁有較高質量的人力資本和先進的科學技術,可以為制造業提供優質的中間服務,帶來空間外溢效應。一是區域內的員工能夠和其他區域的技術人員進行業務交流,在潛移默化中將知識內化,改善企業的生產經營管理。二是本地企業在學習先進知識技術的時候,能夠在此基礎上舉一反三,突破本企業的關鍵技術瓶頸,促使企業由加工制造型企業向高技術企業轉型,提升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三是生產性服務業在數字化時代下的快速發展使跨城市、遠距離交易成為可能,交易半徑大大提升,因此,生產性服務業的外部性能夠讓制造業企業面對產業結構多樣化時有效降低產品的成本,推動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和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提升。
考慮到生產性服務業存在空間外溢效應,選取空間杜賓模型對變量進行實證分析,模型設定如下:

其中,為被解釋變量全要素生產率,為解釋變量向量組,選取經濟空間權重矩陣。
被解釋變量:全要素生產率(TFP):全要素生產率是制造業價值鏈升級的關鍵,近年來有關TFP 的文獻多采用數據包絡分析法(DEA)和隨機前沿分析(SFA)兩種方法,參考余泳澤(2015)的方法,采用檢驗后的超越對數生產函數的隨機前沿模型對省際全要素生產率指標進行了測算。
解釋變量:1.生產性服務業發展(Producer Services):選取生產性服務業行業增加值衡量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生產率提升的動力效應。2.外資依存度(fdi):采用各省市自治區的外商直接投資額表示。3.經濟發展水平(pgdp):用各省市人均生產總值表示,人均生產總值較為全面地體現了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發展能力。4.自主創新(R&D):采用各省市自治區的R&D 經費內部支出表示,即研發資本投入,這一指標直接體現了創新的主要資本來源。5.人力資本(edu):采用在校大學生人數表示。6.政府作用(gov)采用一般公共預算支出表示。數據來源為2003—2018 年《中國統計年鑒》和各省、市、自治區的年鑒,對部分指標做了取對數處理,各變量的原始數據描述如表1 所示: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分析
本部分首先采用莫蘭指數對地區間的空間關聯性進行了檢驗,檢驗結果如表2 所示,Moran’s I 指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這表明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與制造業TFP之間存在空間相關性,選取空間計量模型進行實證分析是合理的。

表2 2002—2017 年中國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莫蘭指數
如表3 所示,生產性服務業整體上的發展能夠顯著促進制造業生產率水平的提升,對周邊地區存在空間外溢效應。盡管國家間存在巨大的差異,但是生產性服務業能夠通國際外包及貿易吸收發達國家的先進技術,通過學習國外企業高端技術和先進的運作管理模式,利用中間品供應商的技術指導,促進勞動生產率的提升,提升中國在全球價值鏈各環節中的產品附加值。不過生產服務業的發展對本地區的直接效應并不明顯,這可能是因為我國的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起步較晚,發展較為滯后,未能滿足制造業對高端技術的實際需求。

表3 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空間計量結果估計
科研創新能夠推動本地區制造業生產率的提升,對鄰近地區的效應不顯著。提高研發支出能夠帶動本地區企業的創新積極性,但我國當前存在科技成果轉化率低等現象,企業周邊地區的產業鏈配套還不完善,導致了本地區的研發支出不能夠對周邊地區的企業創新形成良好的示范效應,因此對周邊地區生產率的提升影響不顯著,難以提升價值鏈分工地位。
人力資本的作用總體上顯著為負,與我們的一般認知相反,這很可能與文章選取的指標相關。近年來高校的擴招使得高等教育質量出現“棘輪式”下降,進入工作崗位時的技術創新能力較弱,而現階段的高等教育投入又與現實需求難以匹配,未能有效促進高等教育質量的提升。同時,面對勞動市場激烈地競爭形勢,勞動參與率下降,影響了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長。
政府支出對本地區的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有正向促進作用,但是對周邊地區的空間溢出效應不明顯。政府能夠通過完善地方公共基礎設施和提供配套的服務優化營商環境,調動企業的積極性以提升生產效率。但是一些客觀原因導致了相關政策難以通過空間外溢效應對其他地區產生影響。
經濟發展水平方面,人均GDP 的提升對制造業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呈現負向作用。實踐證明,唯GDP 論短期內達到的效果缺乏可持續性,這一過程中,地方政府易采取以鄰為壑的競爭策略,造成對市場的分割和過度競爭等問題,生產要素的正常流動與區域間的投資易受到管制,一些重點企業難以向周邊地區開拓市場,阻礙了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和價值鏈地位的改善。
外資依存度對全要素生產率的作用結果不顯著。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積極敞開國門,推進自由貿易,但是目前外商投資的輕資產化趨勢使得外資企業在固定資產投資中的比重降低,中國處在外資企業國家價值鏈的低端位置,對本土制造業生產率的提升作用不明顯。
如表4 所示,不同類型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存在一定差異。傳統的以“批發和零售業”為代表的行業對本地區和周邊地區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作用并不明顯,原因在于這些行業以勞動和資本密集為主要特征,當前生產性服務業的增長多建立在金融業、互聯網行業上,企業在技術變革上某種程度滯后于生產發展,相關的技術擴展難以迅速影響到制造業,對制造業生產率和價值鏈地位的提升效果不明顯。

表4 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發展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空間計量結果估計
房地產業對本地區制造業生產率的提升呈現負向作用,對周邊地區存在顯著正向作用,但總體上不顯著。近年來大量資本流入房地產行業,抑制了我國制造業企業的主營業務投資,快速上漲的房價對制造業存在擠出效應,不利于本地制造業升級,同時周邊地區能夠憑借低成本優勢吸納更多制造業企業,這最終導致了房地產業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作用不顯著。
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整體上對制造業生產率的提升在10%的水平下顯著,這表明這一行業的發展能夠壯大物流體系和基礎設施建設,增加了本地區和鄰近地區企業的交易,提高了企業的收入,在此基礎上促進了生產率的增加。
金融業和其他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呈現顯著正向作用。其他生產性服務業主要為“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等知識密集型行業,金融行業的發展能夠通過信貸、融資租賃等為更多小微企業提供資金來源渠道,提升生產率。互聯網和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下,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具有較高的技術含量和附加值,能夠整合產業上下游的資源,降低企業的搜尋成本和交易成本。這些生產性服務業與傳統制造業的有機結合,實現了資源的空間優化,成為制造業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和全球價值鏈地位攀升的強勁動力。
政府可以通過稅收優惠、搭建公共服務平臺等手段減輕企業負擔,便捷企業獲取信息的渠道,消除生產性服務業要素流動的體制性障礙,發揮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空間外溢效應。同時,制造業和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在經濟下行環境下還存在諸多阻礙前進的動力,政府應當健全知識產權保護體系,通過有力的監管統籌規劃行業發展路徑,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既要重視生產性服務業獨立性的發揮,又要從整體上實現共贏的最優解。
創新逐漸成為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重要因素,有關部門要利用經濟全球化和開放式創新驅動機遇,完善產學研和成果轉化體制機制,通過各種手段支持知識密集型企業的發展創新,打破對外往來中的“被動交易”,利用好“一帶一路”倡議,為生產率提升和全球價值鏈地位攀升提供核心動力。政府要利用信息技術完善交通運輸體系和供應鏈體系等傳統型行業的發展,提高物流運輸信息化管理水平。對于生產性服務業對全要素生產率存在負向影響的行業,政府要基于實際調研適當做出政策指導。知識密集型生產性服務業要充分利用資源和政策優勢重點發展高端技術,向全球價值鏈高附加值環節延伸。
要理性看待經濟結構的服務化問題,做到有序的產業結構調整。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建立在大量優秀的人力資本之上,要加大對專業性人才的培養力度,完善已有的教育模式。根據市場的實際需求進行人才培養,通過引進國外先進的人才培養模式,探索新型的人才考評體系,提升人才的綜合素質。政府要抓住全球價值鏈地位提升的關鍵,營造良好的開放環境,強化對人才的支持力度,通過住房、教育、工作環境等吸引并留住國內外行業高端人才,最終實現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全面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