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延之與謝靈運之流放文學及其文化考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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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上海 200234)
顏延之與謝靈運,是劉宋文壇的雙璧,“俱以詞彩而齊名”[1]1904當世,“文章之美,江左莫逮”[1]1743。二人因文義之美,同被廬陵王劉義真賞會同游,結交了深厚的友誼,由此遭時政當權的猜忌而相繼外放。作家身世遭際大大影響其文學作品的創作。屈原放逐乃賦《離騷》[2]2735,東漢王逸《楚辭章句》中指出“放逐”一作“流放”,《離騷》等為屈原于流放途中所作,可視作流放文學源頭和最高的藝術成就代表。筆者認為,“流放文學”即士人因罪外放,在赴任途中或任上這一時期所創作出的文學作品,它隨著士人的心態呈現出個性化的風格特質,凝聚著真實深邃的精神,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尚永亮在《貶謫文化與貶謫文學》前言中提出:“它為我們清晰地勾勒出了古代士人在沉重苦難中從執著走上超越的生命運行軌跡。”[3]察顏、謝一生行跡,各自共有兩次流放的經歷,期間創作出雋永流芳的文學作品,展現出士人復雜的心態、純粹的品格和多元的時代思想。顏、謝之文學繼承了屈原、賈誼等騷人遷客流放文學“怨”本質特征,同時以自身佛玄的思想折合儒家思想,發現山水自身美的價值,以文學表現山水形態,賦予了文學新的活力,蔣寅認為:“當流寓者懷著好奇和欣賞的態度審視他鄉異地的風俗民情時,無論他感受如何,這種新鮮感表現于文學,都會帶有生動的印跡,讓當地人感到驚奇,產生重新認識本土文化的沖動。”[4]25
顏、謝在流放時期的詩文賦創作均取得了很高的藝術成就,如顏延之的《五君詠》和《庭誥文》,謝靈運的山水五言詩等。尤其謝靈運山水詩的興起,一掃玄言詩的寡淡無味,在詩歌題材、風格、藝術技巧等方面為詩歌的發展注入了新的生命和活力。因此,考察顏、謝這一時期的文學創作,能夠更加明晰詩歌發展的脈絡、掌握士人心態和觀念的轉變以及窺探其反映的時代文化思潮。
顏、謝流放文學繼承了屈原、賈誼“悲怨”主題的基調。“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5]2482(《史記·屈原賈生列傳》)突出《離騷》“怨”“發憤著述”的情感特征。同時,顏、謝開拓出新的審美視野和愁怨消解方式,是流放文化鏈條上同時突出個性和時代思想的一環。
顏延之與謝靈運流放期間作品富有濃厚的抒情性,掃蕩江左遺留的玄言詩風,使詩文回歸抒情言志的優良傳統。
首先,抒發了貶謫的憤懣之情。顏延之初貶始安太守時作《為張湘州祭屈原文》,四言典則,雅麗對仗,辭義鏗鏘,從被逐原因、被逐過程、抒懷寫志、抗志守操等四個方面,憑吊了屈原高潔的品格,暗喻自己的遭際和志節。最能體現顏延之憤懣之情當屬《五君詠》,其對竹林七賢中嵇康、阮籍、劉伶、阮咸、向秀等五人生平各自作了五言四句的人物小傳,辭義激昂,詠嵇康曰:“鸞翮有時鎩,龍性誰能馴?”詠阮籍:“物故可不論,途窮能無慟。”詠阮咸曰:“屢薦不入官,一麾乃出守。”詠劉伶曰:“韜精日沉飲,誰知非荒宴。”完全也是對自己的個性和遭際的寫照。文人同聲相應,謝靈運初貶永嘉時,心有不平:“遭物悼遷斥,存期得要妙。既秉上皇心,豈屑末代誚!”(《七里瀨》)再貶臨川時,《初發石首城》“白珪尚可磨,斯言易為緇。雖抱中孚爻,猶勞貝錦詩。”起句用比興自喻,以《詩經》中“白珪”“貝錦”指代受讒言誣告,心中難以明鑒的憤懣。繼而申述自己“存心若不亮,微命察如絲”如履薄冰的心理情態。中間六句敘述行役的路線,路的方向雖然明晰,但終究不知心寄何方。最后兩句明志,表明不為黑暗勢力壓倒的決心。謝詩對山水詩的描繪,白居易視之為泄憤而發:“謝公才廓落,與世不相遇。壯志郁不用,須有所泄處。泄為山水詩,逸韻諧奇趣。”(《讀謝靈運詩》)謝靈運肆意游行,尋幽造隱,顯然是其不得志的宣泄和解脫方式。或者說,不失為一種隱性的反抗方式。直至臨死前,對自己不能達生、隱逸不得的命運進行申訴:“恨我君子志,不獲巖上泯。”(《臨終詩》)由此,可以看出顏、謝二人反抗個性一為耿介,一為肆妄。
其次,表達漂泊的愁苦落寞和對家國的思念。顏延之所貶之地始安乃西南遠郡,以高潔自處的寒蟬自喻,表達流寓異鄉的孤獨,自稱“越客”,以示對家鄉濃厚的相思,其《寒蟬賦》曰:“越客發度障之歌,代馬懷首燕之信。”在返回建康的途中,以“歸鴻”自喻,距鄉有千里之遙,《歸鴻詩》:“皦潔登云侶,連綿千里飛。”謝靈運詩文中以游子的口吻敘述漂泊之苦和臨行的感慨:“辛苦為誰為情?游子值頹暮。愛似莊念昔,久敬曾存故。如何懷土心,持此謝遠度。”路途遙遠,便對物候有了深切的體驗,“感節良已深,懷古徒役思”(《初往新安至桐廬口》)。到達永嘉,思鄉之情愈加濃郁,“羈雌戀舊侶,迷鳥懷故林”(《晚出西射堂》)。加上身體病患之久,親友不在,心靈愈加的寂漠,“索居易永久,離群難處心”(《登池上樓》)。永嘉山水勝地雖能娛樂耳目,卻不見賞心之人。這種孤獨和漂泊在詩人貶往臨川更是噴薄欲出,“楚人心昔絕,越客腸今斷”(《道路憶山中》)。思鄉之情更加難以言表,“戀丘墳而縈心,憶桑梓而零淚”(《孝感賦》)。可見,古往今來,相思與孤獨的情志相同。
再次,對生存狀態和地域融合的記錄和反思。張學松認為流寓文學的內容除卻表現鄉思和漂泊之感外,還應包括:“流寓主體對流寓地由疏離到融合的心態變遷;流寓者生存狀態的真實記錄;自然風物民情民俗之地域色彩的展示。”[6]顏延之對始安的接受,也如同謝靈運對永嘉、臨川的接受,就是對山水的吟詠。詠獨秀山:“未若獨秀者,嵯峨郭邑開。”可謂秀逸之作。顏延之對獨秀山是情有獨鐘,常常在山下讀書。顏延之屏居里巷七年仍舊不廢書創作,特別是《庭誥文》的撰寫,可謂集前賢之眾長,直接啟發了后世顏之推《顏氏家訓》的創作。與顏延之的矜持不同,謝靈運每到一處,便有詩存,讀其詩題便可知其山水詩可謂是謝靈運一生行藏的實錄。不論是游山玩水,還是行田種桑;不論是興致勃發,還是疾病纏身,謝靈運也記錄在詩中。謝詩中常常揭示具體的時節、氣候、時辰等,還有空間地域的變換。而無論內容如何,謝靈運往往在詩的結尾附上自己的感悟,或達生、或超脫。二者相同之處都表現寓居期間對佛學的體悟和思考。自然與佛法興盛的時代風氣有關。佛僧與名士之間的交往和辯論、佛學與儒學、玄學的融合,在顏、謝身上得以體現。
最后,申明堅定的操守和氣節。顏延之《祭屈原文》是對屈原偉大人格的憑吊,更是對自己守志不渝的宣告。《五君詠》組詩的形式,五章一氣呵成,展露的懷抱更是昭然若揭。即便貶黜,仍然堅守高潔的品行,《寒蟬賦》曰:“餐霞之氣,神馭乎九仙。稟露之清,氣精于八蟬。”顏延之重品行,謝靈運則重隱逸之志。不縈心于物:“懷抱既昭曠,外物徒龍蠖。”(《富春渚》)守真順性:“未若長疏散,萬事恒抱樸。”(《過白岸亭》)悟道體玄:“觀此遺物慮,一悟得所遣。”(《從斤竹澗越嶺溪行》)這大概就是謝靈運所追求的“貞觀丘壑美”(《述祖德》)的高逸之志。
顏、謝的流放文學在內容和情感上延承屈原、賈誼發憤以抒情的傳統,體現為懷才不遇的文人氣質,書寫桑梓之思,流離之苦,歲月逝世、志向未諧的感慨;在藝術表現形式上,繼承了比興的優秀傳統,拓展意象的象征意義,二人開啟了對自然美本身的發掘和贊詠。
顏、謝流放時期的抒情文學在藝術上延續著比興的藝術技巧。首先表現在歷史人物的憑吊和援引。賈誼謫為長沙太傅,過湘水,作《吊屈原文并序》哀悼之并因以喻己,仿照屈原《離騷》的善鳥比忠貞、惡禽比讒佞的比興手法,著重渲染“讒諛得志”“方正倒植”的惡劣政治壞境,以表達自己被貶的憤懣。而顏延之《祭屈原文》言辭整飭雅麗,情志悲而不怨,側重體現出屈原“聲溢金石,志華日月”高潔的品行和忠貞。顏延之十分重視人物品行,五言詩《五君詠》對竹林七賢中阮籍、嵇康、劉伶、阮咸、向秀等五賢的個性和操守進行肯定,暗喻自己剛正不屈的立場。謝靈運博采廣征歷史人物,宣揚自己的人生追求,如圣君:伏羲、唐堯等;賢臣:張良、龔遂、汲黯等;隱士:向子、許詢、嚴光、長沮、桀溺、王子喬、魯仲連、龔勝、李業等;文人:揚雄、司馬相如等。這種在詩歌中大量引用歷史人物的藝術手法開啟了后世引征據典、明志寫意的典范。其次,意象的象征。王逸《離騷經序》:“《離騷》之文,依《詩》取興,引類譬諭,故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賢臣;虬龍鸞鳳,以托君子,飄風云霓,以為小人。”[7]2屈原《離騷》這樣一種“香草”“美人”等比興系統,尚永亮將其定義為離騷的“象喻”范式[8]11。意象的象征意義在顏延之詩文體現得較為突出,其用“歸鴻”述離別、以“寒蟬”表高潔等,相對前人這是更加細化的象征手法。曹植《九愁賦》、陸機《思歸賦》雖有以“歸鴻”述離別之意,但是只是作為意境的烘托,往往一句致意。顏延之首次以五言詩的形式,專門以歸鴻為吟詠對象,不僅以歸鴻自喻,表達歸途的遙遠,而且賦予了歸鴻不同以往的新的意味,即高潔的品質。《歸鴻詩》起句便提出歸鴻的高潔習性:“昧旦濡和風,沾露踐朝暉。”歸途以“云”為作伴,寂漠孤身卻志高身潔:“皦潔登云侶,連綿千里飛。”《寒蟬賦》也是如此,承襲陸云《寒蟬賦》吟詠“寒蟬”卻著重突出品行的高潔。因此,顏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了意象內涵,突出事物本體的象征意義。
顏、謝歸還自然景象本身的審美價值,將懷才不遇的主題轉化為對自然的欣賞,對理趣的體悟,從而減弱了哀怨的情愫。貶謫使得文人有流寓異鄉的經歷,行役途中的風光,異域的地理風貌,均可以作為觸發感興吟詠的因素。屈原見木蘭、秋露而嘆遲暮,賈誼見鵩鳥而傷逝,顏、謝終于突破悲涼的基調,將目光駐留眼前的山水,以詩歌文賦展現其情態美,從而使得怨憤在美的欣賞中得到釋然。因此,顏、謝筆下再無香草、再無美人,取而代之的是山水的色彩、聲響、情態等。謝靈運的五言詩(包括隱居始寧時期部分詩作)色彩繽紛:白芷、白楊,丹穴、丹梯,朱宮、朱顏,紅泉、紅萼,黃屋、栩黃,綠筱、綠籜,碧沙、碧澗,青翠、青崖,紫茸、紫囂等。描繪大自然的聲響:“潛虬媚幽姿,飛鴻響遠音。”(《登池上樓》)描繪石泉清波者:“白云抱幽石,綠筱媚清漣。”(《過始寧墅》)描繪山水萬態者:“千圻邈不同,萬嶺狀皆異。”(《游嶺門山詩》)描繪鳥獸情態者:“海鷗戲春岸,天雞弄和風。”(《于南山往北山經湖中瞻眺》)描繪川流峻嶺者:“日末澗增波,云生嶺逾疊。”(《登上戍石鼓山》)顏延之在始安郡,只有一句“未若獨秀者,嵯峨郭邑開”留下來,其他吟詠山水之作沒有留存。不過,從其它時期的詩作可窺一二,比如返京途中描繪湘水:“三湘淪洞庭,七澤藹荊牧。”可謂有氣勢者。還有其應制詩中對山水之景的描繪,如“松風遵路急,山煙冒垅生”(《拜陵廟作詩》);“春江壯風濤,蘭野茂荑英”(《車駕幸京口侍游蒜山作詩》)等多為清越之作,也不輸于“池塘生春草”。鍾嶸《詩品》評價顏、謝的五言詩都使用“尚巧似”一語,沈德潛《說詩晬語》卷上曾說:“詩至于宋,性情漸隱,聲色大開。”[9]96顏、謝打開圖物寫貌的文學大門,將山水之美納入五言詩,這是一種審美的突破。宗白華《美學散步》認為:“你的心不是‘在’自己的心的過程里,在感情、情緒、思維里找到美;而是‘通過’感覺、情緒、思維找到美……你可以分析她的結構、形象、組成的各部分,得出‘諧和’的規律、‘節奏’的規律、表現的內容、豐富的啟示,而不必顧到你自己的心得活動,你越能忘掉自我,忘掉你自己的情緒波動,思緒起伏,你就越能夠‘漱滌萬物,牢籠百態’(柳宗元語),你就會像一面鏡子,像托爾斯泰那樣,照見了一個世界,豐富了自己,也豐富了文化。”[10]201這句話用來理解謝靈運的山水詩,不失為一種精辟的總結。升之師在《論宮體詩的審美意識新變》提出“形式美學”這一范疇,其內涵包括音韻、聲律、對偶、詞藻等形式美,并且將魏晉南北朝整體的審美分為6 個層次:建安風骨美→田園美→山水美→庭園建筑美→物器美→人體美[11]68。顏延之與謝靈運就處于“山水美”這一富有色彩、富有生氣的審美鏈條上。
尚永亮在《回歸:流亡者的心理情結和邏輯展演》將屈原《離騷》的深層內容歸納為四個回歸:故鄉回歸、政治回歸、自我回歸和終極回歸。其中講到一個問題是:回歸不就的矛盾,體現為放與歸、怨與慕、自疏與不舍、遠逝與不去等對立,還包含本我與超我,理性和感性之間的沖突。而賈誼對棄逐詩的貢獻體現在,“他將人生關懷的主要目標由社會政治轉向了自我生命,將外向的社會批判轉向了內向的悲情聚斂,將忠奸斗爭的悲壯主題轉向了一己的、文人普遍具有的懷才不遇。從而在棄逐文化史上表現出一種新的價值和意義”[8]305。因此,“矛盾便成了被棄逐者的恒定心態,而發憤以抒情也就成了棄逐詩的主要特點”[8]18。顏、謝的流放文學從內容上弱化了屈原《離騷》譏刺奸佞、回歸政治的強烈反抗色彩,更加契合賈誼抒發懷才不遇的文人氣質,但依然開拓出新的價值,即顏、謝不再慨嘆生命短促,也不再沉浸漂泊羈旅的苦悶,更不會執著建功立業的抱負,他們轉向山水尋找慰藉,找到自己的位置,聆聽自己的追求,發掘個人意識覺醒,發現審美情懷,逐漸打破棄逐文學悲怨的基調,并賦予它新的活力和力量。
顏、謝性格皆偏激,但對貶黜的命運反抗的方式卻不同。顏延之作詩《五君詠》發憤抒情,間接抨擊黑暗的政局;謝靈運則在行為上放浪山水,以表不滿。顏、謝作為士人,其使命感與責任感是存在的,但是二者在語言與行動上發生了轉變。
顏延之在貶永嘉太守后作《拜永嘉太守辭東宮表》:“抗志絕操,芟陸謝蒭。代食賓士,何獨匪民。”[12]2638與《五君詠》相為表里,痛斥專權,表明自己堅守操行的決心。而屏居鄉里的七年里,顏延之閑居作《庭誥文》以訓誡子弟,既是為政修身的要義,也是對自身的哲思和反省。其中流露出自己的人生態度:“進退我生,游觀所達,得貴為人,將在含理。含理之貴,惟神與交,幸有心靈,義無自惡,偶信天德,逝不上慚。”[12]2637顯然,此時顏延之以豁達的態度面對人生進退,已經消解了流貶的憤懣、悲怨,尊重自己的性情,尋找個人價值的回歸:守志存性。
謝靈運與顏延之不同,是一個極其矛盾的人,他的一生都在隱與仕之間徘徊。《答中書》表達“守道順性,樂茲丘園”歸隱的人生旨趣;外放永嘉太守,所作《永初三年七月十六日之郡初發都》再次表明心跡:“從來漸二紀,始得傍歸路。”后如愿隱居故鄉始寧四年;元嘉三年征召回京,謝靈運最初不欲應召,就是保持隱逸之志,但后來仍舊應召。不得志,再次隱居始寧四年。元嘉八年出守臨川到廣州棄世,謝靈運一生兩次被貶,兩次隱居。有濟世之心,遭貶后一度情緒消極。首次貶往永嘉時,表達出難以施展才華的愧疚:“生幸休明世,親蒙英達顧。空班趙氏璧,徒乖魏王瓠。”(《永初三年七月十六日之郡初發都》)在永嘉太守任上,渴望能夠像汲黯和龔業一樣,使政治清明。由于多年疾病纏身,平添了許多力不從心的苦惱:“進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游嶺門山》)有靜退之志,卻頻頻因寂寞索居而求賞心人:“含情尚勞愛,如何離賞心。”(《晚出西射堂》)一生求隱逸,卻有始無終。劉義慶《世說新語》:“謝靈運好戴曲柄笠,孔隱士謂曰:‘卿欲希心高遠,何不能遺曲蓋之貌?’謝答曰:‘將不畏影者未能忘懷。’”[13]175有高逸之求,卻心系濟世,最后以談玄的方式為仕隱的矛盾解說。行為上有反抗,卻反抗的不徹底。隱逸,也許就是謝靈運安頓自我、慰藉心靈的一種方式,但絕不是逃避。兩次流貶,謝靈運的心態明顯發生了變化,其山水詩歌由明媚轉而激怨,但始終沒變的是對山水的一如既往的書寫,還有結尾處的哲思感發。
顏、謝不自覺地將外放的憤激和悲怨,通過一種感悟性的方式進行消解。謝靈運的這種感悟又是通過對自然山水的觀察和審美得以呈現。無論哪一種方式的感悟,必將和時代的思想與自身的文化積淀有關。
顏、謝出世與入世的矛盾始終存在,如顏延之作《庭誥文》明哲保身的處世哲學與作《五君詠》諷激當權的沖突,謝靈運放浪山水的順從性情與屢次就官未得的反復,但二者都試圖以欣賞者的角度還原自然山水本身的美學價值,以消解流放遠郡的苦悶,尋找自身心態和思想的平衡,并從自然之美得到空前的解放,五言詩體趨向整飭流麗,自此與屈原、賈誼、王粲等賦詩言志的單向旨歸劃開界限,奠定了情、景、境等表現形式在詩歌藝術上的獨立價值和地位。同時,顏、謝文學創作中體現出來的感悟自得的處世態度折中了以往流放文學中對儒家君臣道義、建功立業的積極入世思想的宣導和周、孔理想人格的塑造,他們承繼魏晉士人的精神自覺和風流,更加看重生命的價值,以修身養性、順從性情為重。究其因,則源于儒釋玄三教圓融的時代思潮。劉宋王朝對儒學重振、文學獨立、玄學復興、佛經翻譯、史學修繕等均給予了高度重視,由此佛玄分流了儒學的主導地位,這一時期的文人思想偏向雜糅,并貫通三教經典。顏、謝則為突出的代表,他們并不拘囿于流貶所帶來的憂愁與困境,而從自身生命與體驗出發去欣賞自然、感悟人生,因此其文學創作從單向旨歸轉向多元觀照,不止含有傳統的離愁,而更富有價值的則為自然之美的再現。故而,用“佛玄對儒學的折中”來定義顏、謝文學思想內涵在流放文學這一鏈條上的轉變,具體從文學創作體現的思想來看,其折中主要表現為價值核心的重構,折中的原因則為三教圓融的時代思潮驅動。
在屈原《離騷》塑造的四個回歸典型里,即故鄉、政治、自我、終極等,包含著放與歸、怨與慕、自疏與不舍、遠逝與不去等四組主題的對立。顏、謝詩文中雖有繼承,但在書寫程度上卻大大弱化了回歸的熱情,也即是前文所提到的對“怨憤”的消解。
1.君臣關系的淡化
屈原《離騷》對楚王的忠慕之心處處表露,常以對話的方式,表達對君王的忠誠。尤其是征引歷史人物頻繁,賢君有:堯、舜、周文王、周武王;賢臣有:皋陶等。《九章》中大量涌現的“遇”與“不遇”之賢臣:晉申生、鯀忠,是“不遇”的典型;百里奚、伊尹、呂望、寧戚,是“遇”的典型。古往今來,士人君子的心愿無外乎生逢其時,君臣遇和。但是,顏、謝詩文中對君王的忠慕已淡出視野,君與臣之間的關系不再牢靠。顏、謝恰恰生于晉宋之際,政權更迭,爭權斗勢,劉宋皇帝皆愛文,但皆短祚,元嘉宋文帝雖賞才,但大臣專權。因此,顏、謝詩文中罕見君臣之誼,不見圣君堯、舜,不見譏刺群小。
2.思鄉離愁的淡化
自晉室南渡之初,君王和士人皆感愴故國,表現出對南渡之土難以認同的悲慨。《世說新語·言語》二十九則載:“元帝始過江,謂顧驃騎曰:‘寄人國土,心常懷慚。’”[13]100又,三十一則:“過江諸人,每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周侯中坐而嘆曰:‘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皆相視流淚。”[13]101陳郡謝氏和瑯琊顏氏隨元帝過江,僑居江南,也不過百年,重新鑄就家族傳統是一個十分艱難而又漫長的過程。雖稱鄉土,實際上真正的故土牽絆是淡薄的。顏、謝不同于屈原、賈誼,分別身處漢文化和楚文化的中心,也不同于建安文人身處戰亂流離的漩渦。
3.建功立業的決心淡化
劉宋時代,是多學并存、文化包容的時代。它重視文學、玄學、儒學、佛學,直至元嘉十一年正式將四學并立,因此,劉宋文人普遍博覽通才。再加上,劉宋皇帝皆愛文藝,因此,身懷一藝,便可受到肯定。沙門慧琳因文才辯洽而受文帝重用,當時人呼之為黑衣宰相。這個時代再也不是儒家三不朽可以獨擋一面的局勢,文采、辭義、辯論可以說都是時代所重視的,因此,實現抱負的并不像漢儒那樣狹窄,建功立業的意識也就淡薄了。
顏、謝在仕途上的碰壁促使二人轉向精神層次的修煉,開啟了修養情性的生命追求。顏、謝的流貶之地集自然之美、山水之靈,恰好為其寫詩布懷、修養性情提供了憑借資料。南朝鍾嶸提出詩的現實功用為“窮賤易安,幽居靡悶”(《詩品序》)。即使在幽居期間,顏、謝清交僧釋、談玄說理、不廢思辨,寫出《論檢》《辨宗論》等佛理明朗之作。更為可貴之處,顏延之自稱《庭誥文》為本乎性靈之作,謝靈運《山居賦》中提出“順從情性”的創作,尤其是謝靈運山水詩對“情賞為美”的生命情趣的主張和吟詠丘壑的實踐。
顏、謝文學中淡化儒家倫理綱常,重視修養情性,源于劉宋時代佛玄思想的日益興盛。張學松提出流寓文學的產生因素有:流寓地的“江山之助”(客觀因素);作者的思想品格、才學素養(主觀因素)[14]72。佛學、玄學都講究自然和山水清幽之地,并以之為悟道說理的重要媒介。顏、謝二者兼具儒釋道交融的思想,在化解貶謫苦悶心態上自然不廢“江山之助”。
1.佛玄與儒學并行的時代風氣
劉宋時代,王、謝家族仍延續并主導清談的遺風。謝瞻年少時已善言玄理,甚有風華。瑯琊王氏公子惠,恬靜不交游,謝瞻曾偕同兄弟拜訪王惠,共辯義理,《宋書》卷五十八《王惠傳》載:“陳郡謝瞻才辯有風氣,嘗與兄弟群從造惠,談論鋒起,文史間發,惠時相酬應,言清理遠,瞻等慚而退。”[1]1589由此可見謝安、王導、孫綽、許詢等齊聚彥會,揚灑萬言論《莊子·漁父》的風流(《世說新語》)。號為佳話的文義賞會便是名震當時的謝氏烏衣之游,由名士謝混組織,從游者是謝氏子弟如謝靈運、弘微、瞻、曜等,皆文辭辯洽者,《宋書》卷五十八《謝弘微傳》載:“瞻等才辭辯富,弘微每以約言服之,混特所敬貴,號曰微子。謂瞻等曰:‘汝諸人雖才義豐辯,未必皆愜眾心;至于領會機賞,言約理要,故當與我共推微子。’”又,“靈運好臧否人物,混患之,欲加裁折,未有方也。謂瞻曰:‘非汝莫能。’乃與晦、曜、弘微等共游戲,使瞻與靈運共車;靈運登車,便商較人物,瞻謂之曰:‘秘書早亡,談者亦互有同異。’靈運默然,言論自此衰止”[1]1591。可見,謝氏子弟間,謝弘微為辭義尤愜者。謝靈運臧否人物的習慣,也是受魏晉以來人物品評的影響。由此可知,劉宋士人追慕玄風,有增無減。
元嘉初年出現了“退隱日盛”的現象。范曄《后漢書》首次列《逸民傳》,有17 人。沈約沿襲其體系,于《宋書》卷九十三《隱逸傳》列有十九人:戴颙、宗炳、周續之、王弘之、阮萬齡、孔淳之、劉凝之、翟法賜、龔祈、陶潛、宗彧之、沈道虔、郭希林、雷次宗、王素、關康之、劉睦之、州韶、褚伯玉。十九人中,活動主要集中元嘉之際,不少人物儒學、玄學、佛學兼通,如:戴颙,著《逍遙論》,兼注《禮記·中庸》;宗炳,通佛法作《達性論》;周續之,通《五經》并《緯候》;雷次宗,事沙門釋慧遠,尤明《三禮》《毛詩》;關康之,為《毛詩義》。顏、謝二人皆欽慕隱逸之風。顏延之欽慕王弘之,弘之卒,其書與弘之子曇生曰:“君家高世之節,有識歸重,豫染豪翰,所應載述。況仆托慕末風,竊以敘德為事,但恨短筆不足書美。”[1]2282-2283謝靈運《與廬陵王義真箋》稱王弘之、孔淳之、阮萬齡之隱居為千載盛美之事。同時,二者皆尚友沙門。顏延之造訪求那跋陀羅,《高僧傳·求那跋陀羅傳》卷三:“見其神情朗徹,莫不虔仰……瑯琊顏延之通才碩學。束帶造門。于是京師遠近,冠蓋相望。”[15]131釋慧亮善談玄,著《玄通論》,顏延之贊其曰:“清言妙緒,將絕復興。”[15]292謝靈運早年欲師慧遠,其《廬山慧遠法師誄并序》:“予志學之年,希門人之末。惜哉,誠愿弗遂。”又欽服僧苞、釋曇隆、釋法流、釋僧鏡等。儒士通曉佛法、玄理,佛僧通曉文辭、五經、善清言,沙門執政(慧琳被稱為黑衣宰相)、儒士奉佛友僧(博士范泰事佛)等在劉宋時期是十分普遍的現象。
劉宋時代佛法比較興盛,且譯經數量在整個南北朝位居前列。“宋代佛法,元嘉時極有可觀。其時文人如謝、顏(康樂與延之),辯明佛理,所論為神滅,為頓漸,蓋均玄談也。而文帝一朝,亦為清談家復起之世。帝雅重文教,思弘儒術,立四學:雷次宗主儒學,何尚之主玄學,何承天主史學,謝元主文學。此不但列玄學為四科之一,而雷次宗乃慧遠弟子,何尚之則贊揚佛法者也。當時宰輔,如王弘、彭城王義康、范泰、何尚之,均稱信佛,皆一時名士也。而謝靈運、顏延之亦列朝班。元嘉以文治見稱,而佛家義學,固亦此文治之重要點綴也。”[14]288顏、謝為元嘉文學的最高代表,寓居期間與士人沙門等清辯各作《達性論》(顏)、《辯宗論》(謝)辨明佛法中“神不滅”“頓悟”義,正如湯用彤先生所說:“南朝之學,玄理佛理,實相合流。”[14]369這也可視作儒佛玄思想融合的最佳證明。
2.顏、謝的知識結構沉淀
顏、謝皆提倡博覽群書。顏延之《庭誥文》曰:“觀書貴要,觀要貴博,博而知要,萬流可一。”[12]2637謝靈運嘗云:“若殷仲文讀書半袁豹,則文才不減班固。”[16]2605不論文才,或是學問,顏、謝俱認為要通過博覽才能達到最佳。因此二者的知識結構必然是豐富多元又有所側重。
顏延之的思想偏重儒家雅正。正如顏延之《右光祿大夫西平靖侯顏府君家傳銘》稱祖顏含:“官必凝績,學乃敦經。”[12]2646在顏延之的著述中,儒學類居多,如禮類:《禮逆降議》三卷;《論語注》;小學類:《纂要》六卷,又《詰幼文》三卷;其中,顏延之的文學思想以《詩經》為首,尊崇雅正之風,其《庭誥文》曰:“荀爽之言:‘詩者,古之歌章。’然則《雅》《頌》之樂篇全矣,以是后之詩者,率以歌為名。及秦勒望岱,漢祀郊宮,辭著前史者,文變之高制也。雖雅聲未至,弘麗難追矣。”[12]2637鍾嶸評價其富有“經綸文雅之才”(《詩品》“顏延之條”)。而具體的文章寫作中,也融合了佛學思想,其提到《庭誥》的創作因由說:“進退我生,游觀所達,得貴為人,將在含理。含理之貴,惟神與交,幸有心靈,義無自惡,偶信天德,逝不上慚。”[12]2637以達觀的思想看待“生”,并且注重“理”“神”“靈”的存在。這正是佛家“形盡神不滅”的核心,也是其《折達性論》的佛學思想基礎。同時,顏延之兼有貴玄的思想,《南齊書》卷三十九有載:“元嘉建學之始,玄、弼兩立。逮顏延之為祭酒,黜鄭置王,意在貴玄,事成敗儒。”[17]684
謝靈運在其《山居賦》云:“哲人不存,懷抱誰質。糟粕猶在,啟縢剖帙。見柱下之經二,睹濠上之篇七。承未散之全樸,救已頹于道術。嗟夫!六藝以宣圣教,九流以判賢徒。國史以載前紀,家傳以申世模。篇章以陳美刺,論難以核有無。兵技醫日,龜莢筮夢之法,風角冢宅,算數律歷之書。或平生之所流覽,并于今而棄諸。驗前識之喪道,抱一德而不渝。”[12]2608《山居賦》作于謝靈運第一次隱居故鄉始寧,在此之前,經史子集,無所不覽。隱居后,便專讀莊老之書。正是基于深厚的文化積淀,謝靈運編纂總集的數量是空前的,撰有:《賦集》九十二卷;《詩集》五十卷;《詩英》十卷;《詩集抄》十卷;《回文詩集》一卷;《新撰錄樂府集》十一卷;《連珠集》五卷;《宋元嘉策》五卷;《七集》十卷;另外還有《四部目錄》《晉書》等。正是專慕莊老的心理,謝靈運的山水詩由于結語體玄悟道被譏為有玄言的尾巴。明·王世懋《藝圃擷馀》評價謝詩:“謝靈運出而《易》辭、《莊》語,無所不為用矣。剪裁之妙,千古為宗,又一變也。”[18]1謝隱居始寧間,作《辯宗論》,與諸道人辯論佛法,提出“頓悟”與“漸悟”的差別;在京期間,所譯《大乘涅槃經》《十四音訓敘》《金剛般若經注》皆可視作謝精通佛法的體現。
顏、謝儒釋玄融合的思想和知識沉淀,對文學觀和詩文創作的影響較大。“經典則言而非筆,傳記則筆而非言”[19]655,顏延之“言”“文”“筆”之分,是文學發展的獨特價值的呈現。謝靈運作《山居賦》以托不朽,提出賦同于詩的文學功用和特質:“抒情遣懷”,提高了賦體文學的價值。其《歸途賦》:“昔文章之士,多作行旅賦,或欣在觀國,或怵在斥徒,或述職邦邑,或羈役戎陣。事由于外,興不自己。雖高才可推,求懷未愜。今量分告退,反身草澤,經途履運,用感其心。”[12]2599謝靈運追求的生命情調:順從性情。順從性情的美感體驗:情賞為美。詩歌中詩人主體地位和景象客體地位的凸顯,詩中常用“我”“予”“余”“孤”“己”等第一人稱代詞,以自然為書寫對象,同時置以審美的心態,讓讀者從自然的期待視野中折回,追尋自我,在浩瀚的宇宙中發掘個體意識,從萬籟聲響回歸個體的情緒流動,在偉岸與渺小的碰擊中,在客觀與主觀的纏繞中,澄凈個體,達到物我同生、天人合一的體認和升華。
第一,比興象喻的突破:屈賦中以“香草”“美人”的比興體現出反抗的系統性,逐漸被分化,每一種情感都成為了詩歌主題的經典。顏、謝將屈原《離騷》所表現的思鄉、漂泊、譏刺等情感逐一的專門化,比如《歸鴻詩》詠相思,《五君詠》以譏刺,《寒蟬賦》明高行,山水詩逐漸開啟另外一種系統,即紀行游覽——抒情說理。在情志上以圖物寫貌、感悟抒懷的方式,弱化了屈賦中君臣、思歸等多重龐大的系統性、矛盾性、悲怨性,從而建立起富有時代特色的對貶謫姿態的書寫方式。
第二,自然價值的呈現:顏、謝詩歌中對山水描寫,使景物擺脫了為抒情主體服務的附庸,成為更加可觀的、明媚的審美對象,極大影響了后世文人的寫作心態和方式。以詩歌而言,如唐代李白、杜甫以謝為榜樣,在山水中寄托詩興和心情。李白《酬殷明佐見贈五云裘歌》:“故人贈我我不違,著令山水含清暉。頓驚謝康樂,詩興生我衣。襟前林壑斂暝色,袖上云霞收夕霏。”杜甫《石柜閣》:“優游謝康樂,放浪陶彭澤。”顧紹柏《重評謝靈運的山水詩》認為謝靈運是我國第一個發掘自然美,以山水為審美對象的詩人。張明非《略論謝靈運對于山水詩的貢獻》認為謝靈運是第一個將人們的審美意識付諸于詩歌創作實踐的詩人。
第三,流寓心態的影響:寄情山水。顏延之“倚巖聽緒風,攀林結留荑”(《和謝監靈運》)的閑雅姿態,謝靈運“托身青云上,棲巖挹飛泉”(《還舊園作,見顏、范二中書》)高逸的懷抱,漸漸化作詩文“借景抒情”的藝術表現手法。寄情于山林,以自然安頓悲怨,不失為一種高雅消愁的行為方式。謝靈運的山水詩,貶謫文學書寫悲怨之氣的解放,開啟了貶謫文學寄情于景,以景解憂的書寫方式,安頓流寓的怨憤和苦悶。白居易《讀謝靈運詩》:“謝公才廓落,與世不相遇。壯志郁不用,須有所泄處。泄為山水詩,逸韻諧奇趣。大必籠天海,細不遺草樹。豈惟玩景物,亦欲攄心素。往往即事中,未能忘興諭。因知康樂作,不獨在章句。”
第四,流寓文化的傳播。蔣寅老師提出:“在中國古代文學中,流寓的意識起碼結出兩種不同的文學果實:一種表現人與地域的隔閡感,一種好奇地詠歌異地的風物民情。”[4]20顏延之在桂林獨秀山峰下讀書吟詩的風流,流芳不息。謝靈運流放永嘉和臨川,以及兩次隱居始寧期間,對永嘉山水的吟詠,對始寧林泉的賞玩,以及對臨川嶺貌的描摹,讓寓居之地的風貌流傳到廟堂,一方面豐富了士人的文化生活和審美想象,另一方面也豐富了五言詩的內容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