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

大家都沉浸在科學的浪潮當中,現在我給大家帶來一些人文的氣息。不可否認,我們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缺乏人文教育。目前我們所處的時代是一個全球化的時代,我們所有的人文社會科學學者幾乎都不同程度地介入了關于全球化問題的討論。當然,全球化給我們帶來的是正反兩方面的作用:它加劇了原來就存在的南北和貧富等級差距,但同時也帶給我們發展的機遇。目前我們中國學者雖然在國內討論全球化問題如火如荼,但在國際上依然沒有掌握應有的話語權。這應該是我們今后努力的一個方向。
人文學者的作用就是通過人文交流來實現一種“人文外交”
通過對西方學界的研究的關注和分析,再加之全球化在中國的實踐,我們提出了關于全球化問題的理論建構:作為一種經濟一體化運作方式的全球化,作為一種歷史過程的全球化,作為一種金融市場化進程和政治民主化進程的全球化,作為一種批評概念的全球化,作為一種敘述范疇的全球化,作為一種文化建構的全球化,作為一種理論話語的全球化。
全球化問題不僅是經濟問題和金融問題,更是一個文化問題,而且文化上的全球化更為復雜,它彰顯了文化的多樣性,對人文學科也有著一定的影響和作用。人們也許會問,學習人文學科有什么作用?
我認為,在我們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進程中,人文學科不可缺少,即使是素來以自然科學見長的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和英國劍橋大學都有實力強大的文科,這說明人文學科在當今世界一流大學建設中的重要作用。
隨著中國的國際地位日益提高,一些人文社會科學學者便想到要在國際學術交流中發出中國的聲音,甚至提出要建構中國的學術理論話語。無疑,在這方面新一代人文學者應該大有作為。
在當今這個全球化的時代,每個國家都處于一種相互依賴的關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ヂ摼W的普及更是將我們與生活在世界各地的人“聯通”為一體。人文學者的作用就是通過人文交流來實現一種“人文外交”。
比如1971年的“乒乓外交”就是一個重要的人文外交事件。中國乒乓球隊赴日本名古屋參加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期間,中美兩國的運動員有了直接的交流和接觸,此后中國政府決定邀請美國乒乓球運動員訪問中國,從而“以小球帶動大球”,最終幫助促成了美國總統尼克松的訪華。這是人文外交卓有成效的一個范例。
還有一件比較著名的“人文外交”事件就是“中美比較文學雙邊討論會”。時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的錢鍾書在國際會議上結識了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教授孟而康(Earl Miner),兩人都對東西方文學造詣很深,并對文學理論問題有著濃厚的興趣。孟而康提出是否可以舉行一個中美雙邊比較文學會議,錢鍾書迅速接過話題,主動提出會議最好首先在北京舉行。正是由于兩位人文學者的努力,首屆中美比較文學雙邊會議于1983年在北京舉行,并取得了預期的效果。隨后,在孟而康的努力下,第二屆會議于1987年在美國舉行,取得了積極反響。這個事件無疑在中美人文學術交流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
人文學科所產生的作用是一種“大用”
雖然人文學科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但人文學科并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實際上,人文學者并不需要偌大的實驗室和昂貴的儀器設備,但他們必須有一個館藏豐富的圖書館和可賴以靜心思考與寫作的環境,此外還得有一個可與同行進行交流和對話的跨學科的學術平臺。
人文學者或思想家的某個觀點可以改變人們的思維方式,甚至對科學的方法論和研究范式產生革命性的影響。因此人文學科的研究成果并不像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成果那樣,對前人的成果是淘汰制和絕對的超越,而同時體現在對前人成果的繼承和發展,即使是某些全新的假想,也是建立在對前人結論的批判性超越或揚棄的基礎上的。這就是人文學科與社會科學以及自然科學的區別。
關于人文學科有兩個問題必須達成共識:一是關于人文學科的評價問題,評價人文學科的成果,文科的評價標準在于它對已有的人文學術做了多大發展和推進,因為人文學術的素養往往體現在深厚的積淀。有些人文學術大師,甚至是在去世多年后,才被新一代學者重新發現,價值才得到重視,這在王國維、梁啟超、陳寅恪、錢鍾書、朱光潛等近現代學術大師身上可以體現。對某些冷僻的學科專業學者及其研究成果的評價,則應主要依靠同行的定性評價和客觀定量評價相結合的辦法,這樣才能得出相對客觀公正的評價。二是文科的風險問題。人文學科探討的往往是關乎人類生存的一些具有普世意義的問題,既包括對前人研究成果的顛覆性批判和超越,又包括一些政治敏感話題的研究。
人文學科在當今社會的作用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其一是人文學科在現代大學體制內不可缺少,尤其是對于一所世界一流大學更是如此,這就是耶魯大學的文學學科始終在全美大學排名中名列前茅的原因所在。同樣,這也是為什么哈佛大學總是不遺余力地在全球范圍內延攬一流人才以充實其師資隊伍的原因所在。因為這兩所大學的人文學科確實為學校增光,使其無愧為世界一流大學的稱號。
其二是人文學科除了發展自身的學科外,還可以在大學校園里營造良好的人文環境和學術氛圍,促進各種學術思想的交流和交鋒,正是在這樣的交流和交鋒中,新的思想和成果才能產生,新的大師才能脫穎而出。
其三是設在大學里的人文學科還服務于整個社會。這正是世界五百強企業重視企業文化建設的原因,也是儒家管理思想受到管理者青睞的原因。
可見,人文學科并非“無用”,它有時也可以直接服務于經濟、政治、社會和文化建設的目的。
人文學者要對全人類普遍存在并備受關注的問題發出聲音
作為中國的人文學者,我們不僅要對中國的問題發言,同時也應對全世界、全人類普遍存在,并備受關注的問題發出自己的聲音。這就是我們中國人文學者的抱負和使命。
具體說來,在過去一百多年來,我們中國的人文學者確實在大量引進國外著作,主要是西方的學術思想和文化理論方面做了大量的翻譯工作,以至于一些西方的二、三流漢學家的著作都可以在中國見到中譯本。相比之下,中國絕大多數一流人文學者的著作卻沒有被譯介到英語世界,只有極少數可以直接用英文著述的優秀的中國人文學者,在經過嚴格的評審和作品被多次修改之后才勉強躋身國際學界,但發出的聲音十分微弱。
如今,中國已經在全世界134個國家建立了500多所孔子學院,學習漢語的人數達到了150多萬。通過不同方式學習或使用漢語的人已達到2億人,因此就需要大量的能用外語講授中國文化和人文學術的教師。但與中國中小學和大學乃至全民學英語的情形相比,這實在是微不足道的,盡管在文化全球化的進程中,漢語的地位得到了提升,并逐步從一種主要屬于民族、國別的語言發展成為一種區域性的語言,并逐步成為一種影響力僅次于英語的世界第二大語言。但是漢語是世界上最難學的語言之一,尤其是寫作,我們很難在西方非華裔的漢學家中找到其寫作能力達到在中國發表水平的學者。因此,我們在加強中國人文學者英語寫作水平的同時,要培養一支精干的學術翻譯隊伍,通過中外合作的方式把中國的學術思想和文化理論譯介到英語世界,這樣才能有效地打破全球人文學界實際上存在的西方中心主義態勢。
由此可見,人文學科所產生的作用是一種“大用”。不管社會如何發展,人文學科總是不可缺少,而一味追求短期的效應勢必會造成人文精神的失落。當前,一些具有遠見卓識的人文學者已經認識到,在全球化的時代,應該是中國哲學“登場”了,中國的人文學者不僅要在國際中國研究領域掌握話語權,同時也要在一些具有普世意義的基本理論話題的研究方面爭得最起碼的話語權。由此看來,全球人文的實施可謂任重道遠。作為中國的人文學者,我們應該不負眾望,為全球人文學科的建設做出自己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