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薇琪
(大連海洋大學 遼寧 大連 116000)
數字經濟是指,以信息網絡為基礎或平臺,以信息技術及信息資源應用為特征,有別于傳統農業經濟、工業經濟的新型經濟形態。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我國數字經濟總體規模達到39.2萬億元,占GDP比重 38.6%。數字經濟的高度發展,一方面反映出我國信息技術水平再創新高,為社會各領域的現代化與信息化變革提供支撐力量。另一方面也誘發了更為多元的法律問題,如數字經濟壟斷、數權確權及分配困難、信息安全性問題等。法律是規范數字經濟市場、約束經濟主體行為的保障基礎,針對現行問題進一步從法律上規制數字經濟,是實現依法治國、網絡治理的必由之路,也是促進數字經濟高質量、可持續發展的必要條件。
數字經濟是信息技術與經濟領域縱深融合的必然產物,所有直接或間接運用信息技術或信息網絡平臺引導資源分配與流動、強化生產力的經濟形態,都屬于數字經濟的范疇。從數字經濟內部結構來看,其以數字產業化為核心,企業運用大數據、云計算等前沿顛覆性信息技術手段加強內部管理、提升產出效率,進而使企業以技術創新為驅動獲得發展先機;從數字經濟的就業結構來看,其以產業數字化為核心,吸納更為多元的數字產業化主體推進技術革新;從數字經濟的附加價值來看,其以數據價值化為核心,“用戶畫像”“戰略地圖導向”等,均借助了數據分析技術的優勢,從數據背后挖掘產銷用一體化價值,推進產業的智能化與智慧化運轉。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使得社會各領域迎來了新的發展契機,但仍不可忽視數字經濟對現有法律模式、法律實踐及政府治理能力的挑戰。面對數字經濟所產生的巨大紅利,如何借助經濟法規制實現其公平公正分配、遏制數字經濟市場亂象、合理合法化解數字經濟糾紛問題,已經成為數字經濟發展及經濟法規制度亟須解決的法律層面問題。
法律具有天然的滯后性及局限性,法律規制的革新速度,遠遠低于新生事物的形成與發展,且法律規則難以覆蓋所有的事宜。數字經濟為新型經濟形態,在我國發展不足十年,經濟法現行規制不可避免地會存在諸多不足之處。
數字經濟以龐大的數字資源為基礎,但并不限于數字資源的簡單與機械性整合,而是廣泛地對數字資源進行挖掘、加工處理及分析。尤其是在大數據、云計算、移動網絡、人工智能等技術手段的支撐下,數據分析與計算成為數字資源的支撐力量。從我國現行經濟法體系中可以看出,經濟法側重于對數字資源收集與獲取層面的規制。如《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明確規定,允許企業在滿足正常經營需求,并且獲得用戶知情同意的情況下,獲取與收集用戶數據。從該法律條例中可以看出,經濟法將原始數據的控制權歸屬給用戶。換言之,企業在遵守正當性原則的基礎上,可以獲取用戶數據,但當前經濟法相關規則,并未確定數據收集后的分析與計算權的歸屬。雖然新浪控訴脈脈不正當抓取數據一案中,證實了經濟法賦予用戶的數據控制權,但當數據由原始數據剝離開來,借助各類信息技術分析數據后,所得利益的歸屬權并沒有統一界定,也就是第三方平臺基于深度加工所獲得數據資源,在未經用戶授權許可的情況下便可以投入使用,并衍生新的利益與數據場景。由此可見,當前我國經濟法規制側重于對數據獲取及收集行為的規范,尚未形成契合當代數據價值挖掘發展形勢的法律制度。
2018年,我國對綜合競爭執行機構體制及機制進行改革,新設立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實現反壟斷法與反不當競爭法的統一化與一體化,打開了經濟領域司法實踐的新局面,有助于建設并完善我國市場經濟法治體系。但伴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與擴張,經濟法規制度的實施面臨著重重阻礙。
其一,實施主體間的協調問題,即國家市場管理監督總局與信息化部、交通運輸部等各職能部門之間,就數字經濟運行及其衍生出的各類產業運行的監督協調問題,如第三方平臺監管、行業自監等,可能出現規制權力形式盲區或權力疊置現象。
其二,競爭政策一直是我國經濟市場發展的核心政策,也是社會資源分配的有效機制。數字經濟發展已經改變了原有經濟市場的交易方式及商業模式,隨之而來的是對交易與商業背后的法律模式的挑戰。在面對不同類型經濟形態及不同發展階段時,如何保證產業規則及競爭規則的配比與規范,已經成為經濟法規則實施面臨的最大問題之一。
其三,從經濟法規制實施能力層面來看,信息技術更新迭代的速度十分快,并且在社會各個領域高度普及與使用,致使經濟法規制度的實施,在知識與技能層面上出現嚴重的滯后性與局限性。
數字經濟及其衍生的各類經濟形態,以互聯網及信息技術為支撐,互聯網具有開放性、隱蔽性及虛擬性的特征,由此獲取的數據資源時刻面臨著泄露、被篡改、被攻擊、非法使用等安全威脅。當前我國經濟法中,關于網絡安全規制的體系尚不完善,再加上部分不法分子以其專業技術、利用信息不對稱性盜騙公眾財產,使得網絡法律問題層出不窮,既損害了公眾的合法權益,又加大了網絡治理的難度。
數字經濟的深度發展及其向平臺經濟、算法經濟的轉化,使得網絡用戶個人信息“數據”,面臨著更大的侵害風險。經濟法對個人隱私權、財產權的保護,逐漸上升至對市場主體數字競爭行為管制與個人信息保護之間的平衡。在此背景下,經濟法規制對象更為多元,規制范圍也有所延伸。在此方面,可以將用戶數據權作為經濟法保護的對象,明確各類數據類型并規范各行業的數據傳輸行為,以此實現用戶數據控制權及有效使用。同時,在反壟斷方面可以延伸經濟法規制的邏輯起點。數字經濟條件下,市場競爭領域不再局限于大數據產業或相關下游市場,甚至波及到不相關市場及未來市場。為避免市場主體壟斷數據資源,需進一步確定數據資源估值模型、劃定數據交易價格及財產價值量化標準,引入事前預測機制約束市場主體的競爭行為,發揮市場激勵機制的作用,使得市場主體在遵守法律法規、遵循市場經濟原則的基礎上,發揮數據資源的優勢。此外,采用比例原則、引入動態分析,關注市場主體的競爭過程,獲取數據資源的難易程度不應成為行業準入的唯一標準,還需要考慮市場主體的數據分析、計算與深度加工處理行為,對數據、算法等潛在的競爭效果及法律風險進行評估,從原始數據層面按照數據向大數據轉化的規律,完善經濟法法律制度,維護數字經濟市場秩序。
為解決數字經濟的經濟法規制實施問題,建議將傳統政府主導的多元規制模式,轉變為以政府主導的共享規制體系。
其一,在經濟法相關條例中,明確多元主體參與規制的權利范圍、權利性質與行使場景,以預防及矯正數字經濟市場亂象、違法行為等為目標,形成政府主導、第三方參與及行業自監、個人自我規制的協同化經濟法規制度體系。同時,以信用規制為核心,相關經濟法規制機構設置激勵被執行人信息分享的程序,增強被執行人對規制行為的認可與接納程度,消除認定證據不確定的比例,保證數字經濟的經濟法規制度體系,具有強大的制度與措施支撐力度。
其二,厘定經營者、消費者及監督者的權利。一是經營者不得濫用經濟法規則所要求的自我規制,即在收集與整合數據資源時,必須保證數據資源的共享性、數字資源流轉的便捷性,嚴禁經營者以自我規制為緣由拒絕數據共享。在司法實踐中,需對自我規制行為及拒絕數據共享行為予以區分,以保護用戶個人數據權、促進數據經濟市場健康發展,為根本界定經營者法律責任。二是消費者不得濫用后悔權,在消費者知情同意的情況下,不能并行后悔權,以此保證經營者的合法權益,避免消費者濫用經濟法規制內容獲取不當利益。
在完善經濟法制度、強化經濟法規制實施能力的基礎上,需進一步構建完善的網絡安全規制體系。首先,需建立網絡市場準入制度,采取系統的分級監管措施,建立適用于不同經濟形態、發展階段的市場準入標準,引導市場經濟主體保護用戶數據權、隱私權,并積極依托共享經濟實現數據資源的共建共享,為數字經濟發展提供保障;其次,加大對個人信息安全的保護力度,開通便捷的維權渠道,審視數字經濟市場上侵害用戶個人信息安全的行為,并對其進行分類,建立具有針對性、精準化的經濟法相關規則,以此遏制不法侵害行為;最后,建立征信制度,遵循誠實守信原則,引入事前預測機制對數字經濟市場交易雙方信用,進行征集與分級,評估認定市場交易雙方信用等級,以此從源頭上降低信息安全侵害事件的發生概率。
數字經濟是一種新型經濟形態,當前我國現行經濟法在數字經濟規制上,存在缺乏與時俱進法律制度、實施機制缺乏后勁、網絡安全規制體系不完善的問題。為此,建立健全契合時代特征的法律制度、建立以政府為主導的共享規制、構建完善的網絡安全規制體系,切實實現用戶數據權及有效使用,規范數字經濟市場行為與秩序,促進數字經濟的高質量、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