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使用情況分析及完善路徑
——基于S市某法院民事案件使用情況的分析

張末然

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 上海 200072

引言

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運用于庭審記錄是當前智慧法院建設的重要工作之一，對降低司法輔助人員事務性工作量、完善人崗職責配置具有積極意義。但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屬于人工智能新興產物，還存在不少問題，需要解決完善。為此，筆者針對智能語音轉換系統使用的相關問題，向一定期間內參加庭審的訴訟參與人發放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使用情況調查問卷，通過對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獲得真實詳細的實踐資料。

1 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使用及調查問卷發放情況

2020年第一季度，筆者作為法官助理參與庭審85次。其中，78次使用系統進行庭審記錄，占總案件量的91.76%。未使用系統的主要原因包括，撤訴調解3件、不適宜使用2件、系統出現故障2件。可見，決定使用系統與否的因素，既包含合議庭決定不使用等主觀抉擇，也包含軟硬件條件不具備等客觀情況。

使用系統進行庭審的案件總共包含房屋買賣合同糾紛、房屋租賃合同糾紛、商品房預售合同糾紛等19個案由。其中，房屋買賣合同糾紛庭審24次，占35.3%，房屋租賃合同糾紛庭審10次，占14.7%，商品房預售合同糾紛庭審6次，占6.9%，上述三案由運用庭審次數占據前三，基本符合收案案由的比例情況。可見，從民事案件的角度看，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的使用符合司法實踐的需求，系統本身完全可適用于主要案由的庭審審理[1]。

使用系統進行審理的68個庭審均為民事案件，共涉及上訴人102人、被上訴人101人、其他訴訟參與人21人，旁聽26人。問卷調查方面，共發放121份，收回問卷95份，其中有效問卷91份。被調查人中，律師75人，占82.4%；公司法務及法律工作者9人，占9.9%；法定代表人1人，占1.1%；當事人本人6人，占6.6%。為保證數據的準確性，利益相同的一方當事人僅發放一份問卷，故問卷發放數量少于訴訟參與人數量；而問卷發放采用自愿填寫原則，收回95份問卷，問卷收回率為78.51%。

2 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問卷調查之實證分析

問卷選擇題部分可以分為系統認知與基本感受、系統不足與提升空間、系統使用與審理方式等三部分。系統認知與基本感受部分重點關注被調查人對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了解情況以及使用后的基本體驗；系統不足與提升空間部分主要統計被調查人使用系統后認為系統所存在的不足以及改進方案；系統使用與審理方式部分著重分析庭審方式改革與使用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進行庭審記錄之間的關聯。

2.1 系統認知與使用感受

91位受訪人中，34位表示沒有聽說過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33位表示聽說過，但未曾使用過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21位表示聽說過，但偶爾使用；表示經常使用的僅有4位，占總受訪人數的4.39%。可見，運用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進行庭審記錄已有先例，但考慮到受訪對象近九成為專業律師或法律工作者，經常或偶爾使用系統的人數比例不到三成，故不難看出，系統仍然處于推廣的中前期階段，社會大眾尤其是律師及法律工作者對系統的認知需要進一步提高。

受訪者對于使用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進行審理的總體感受較好，71位受訪者對系統的總體感受評價為“很好”或“好”，占總受訪者的78.02%，僅2位受訪者認為使用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進行庭審記錄不好。在系統仍然處于不斷更新改進的階段，系統能獲得上述良好評價，充分說明將人工智能利用于庭審記錄是符合司法實踐規律的，具備可行性和可操作性，未來全面推廣應用大有可為。

關于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對案件庭審有何積極影響的調查上，庭審記錄更加詳細、司法人員工作量降低、庭審效率提高以及庭審條理更加清晰等結論占據了前幾位。超過半數的受訪者認為，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將提高庭審筆錄的詳細程度，改善傳統人工記錄因人員技能水平、工作態度、身體狀態等因素導致記錄不全的情況。此外，在關于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能否提高庭審記錄質量的問題上，33位受訪者認為系統能大大提高庭審質量，41位認為有所提高，認為效率下降的數字為0。可見，對于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能提高庭審記錄質量的觀點是被普遍認同的主流觀點。

2.2 系統不足與提升空間

根據反饋情況，不足主要集中于語音識別率、人名等專有名稱的識別、吐字發音及口音、筆錄的簽訂等方面，也有部分被調查者對系統配套硬件，系統歸納能力，標點符號不正確等問題提出建議。

筆錄是庭審記錄的載體，體現了庭審記錄質量的高低。在庭審速度相同的情況下，一份內容完整、格式整潔、差錯較少的庭審筆錄定更能獲得承辦法官、訴訟參與人等各方的青睞。訴訟參與人在庭審筆錄閱看中發現錯誤的，可申請予以補正。受訪者中，8位認為使用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生成的筆錄不需要任何修改，57位認為僅需要略微調整刪減，24位認為需要長句改動，2位認為需要較大改動。絕大多數人在使用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后僅需要對審理筆錄進行適當修改，這既體現出體統的記錄質量尚可，亦說明系統功能和穩定性有待提高。事實上，系統使用者個體因口齒口音、表達方式、思維邏輯等差異，使用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進行記錄獲得審理筆錄的質量亦不相同，從而其對筆錄的修改程度也不一樣。

雖然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存在一些不足，但受訪者對于系統未來的使用仍然持有積極態度，64.84%的受訪者表示希望下一次開庭繼續使用系統；20.88%的受訪者認為下一次開庭可根據案件實際情況決定是否使用系統；12.09%的受訪者對是否使用系統不持意見，也不拒絕使用系統；僅2.2%的受訪者明確表示不希望使用。

2.3 系統使用與審理方式

針對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適合何種審理形式的問題，49位受訪者表示系統適合委托訴訟代理人大段陳述、26位表示適合當事人本人大段陳述、24位表示適合法庭發問及回答、16位認為適合當事人間相互辯論、1位表示適合各方連續不斷的發言。可見，系統在大段陳述時，具備穩定性和高效性，記錄效果最佳。從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操作者書記員的角度看，委托訴訟代理人、當事人的大段陳述也最便于其記錄，系統優勢得到最大化的發揮。當然，系統不可能僅為大段陳述而存在，應當具備應對各種審理發問方式下的穩定記錄能力，而書記員操作系統的水平高低對系統潛能的發揮也起到重要影響[2]。

3 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使用中存在的典型問題

3.1 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穩定性有待提升

根據先期使用的實踐反饋，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已進行了多次更新升級，加入了新功能，完善了新配置，系統的穩定性獲得較大提升。但是，司法實踐的需求對庭審記錄質量提出更高要求，系統現況同各方的期待仍有一定差距，涉及系統穩定性的新問題還時常出現。譬如，系統運行中，因軟硬件設備故障導致話筒串音、操作頁面崩潰、部分功能暫停等現象偶爾出現。

3.2 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智能化水平還應加強

在智能化水平方面，實踐中產生的問題也較為突出，諸多方面存在可改進空間。首先，語音識別率有待提高。系統對于自然人姓名、公司名稱、地名等特定稱謂雖能全面記錄，但時常出現前后表述形式上的不一；系統記錄數字時，阿拉伯數字與漢字數字并存且混用，年月日記錄方式前后不同意；普通話的標準度對系統記錄仍然存在較大影響。其次，可操作性應繼續加強。可進一步完善筆錄模板導入功能，設置筆錄模板自動生成模式，降低現有手動導入的工作量；可以考慮擴大系統的鍛煉學習功能的形式與范圍，在庭審開始前已就相關內容進行自主鍛煉學習，鍛煉學習的范圍包括一審相關材料、二審當事人提供的新材料等。

3.3 訴訟參與人對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適應性較弱

在系統尚未全面推廣使用的情況下，大多數律師多為偶爾甚至第一次使用系統，當事人、法定代表人等更是鮮有了解，絕大多數訴訟參與人還沒有很好適應運用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進行記錄。智能語音記錄是最誠實的轉換記錄著，它將訴訟參與人所說的每個字都原汁原味的記錄下來，一些日常聽上去尚屬清晰明確的語言表達，轉換成文字后就顯得不夠通暢、簡潔、明確。訴訟參與人的表達方式與思維邏輯對庭審記錄質量產生一定影響，日常及以往庭審的語言表達習慣及方式可能并不適應語音轉寫系統的記錄，也由此導致部分受訪者對系統的使用效果評價不高。

3.4 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生成筆錄冗長修改較多

使用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記錄后，庭審筆錄更加具體全面，但是另一方面筆錄也變得更加冗長，由此導致庭審結束后閱看筆錄、修改補正的時間大幅增加。庭審筆錄越長，存在的筆誤、需要修改的地方就會越多，不僅造成書記員工作時間增長，影響庭審工作總體效率，還會延長庭后法官閱讀筆錄時間，增加尋找相關要點的難度。就筆錄本身質量而言，過多的修改有悖于法院的權威性和嚴肅性，而制止訴訟參與人修改筆錄，或催促其閱看簽字，往往導致審判人員同訴訟參與人關系的緊張。

4 完善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使用的具體舉措

4.1 庭前釋明，告知選擇權利

考慮到部分訴訟參與人不了解、不熟悉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合議庭在開庭前通過書面及口頭的形式向訴訟參與人釋明本庭庭審將使用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與人工修正相結合的方式進行記錄。庭前釋明將有效增強訴訟參與人對系統的認知，提升庭審的連續性，也確保各訴訟參與人對庭審記錄方式的明確知曉，并給予其選擇記錄方式的權利，有效解決當系統存在的推廣問題。

4.2 提前篩選，剔除不宜案件

庭審案件案由多樣、案情有別，縱使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功能強大，也很難做到100%適用。通過總結，筆者認為針對如下幾類案件，不建議使用或全程使用系統進行庭審記錄：當事人眾多且無統一委托訴訟代理人的案件；明確期望調解、撤訴結案的案件；當事人情緒激動，矛盾激化，且無律師參加的案件；訴訟參與人無法使用普通話發言的案件。

4.3 掌控庭審，調整審理方式

承辦法官的庭審駕馭能力是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的運用好壞的重要因素之一，組織訴訟參與人有序陳述，對系統記錄效果有積極影響。在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使用中，我們發現系統更適應大段陳述的記錄，過多的辯論和發問不僅考驗系統的識別和轉換率，也對書記員操作熟練度有更高要求，往往造成筆錄質量降低。針對系統上述特征，結合審判要素化改革，可采用事實調查和法庭辯論相結合的審理方式，鼓勵當事人大段陳述觀點，給予當事人充分的發言陳述權利。

4.4 刪減筆錄，提高記錄質量

對于庭審記錄，傳統記錄方式是從無到有的過程，而使用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記錄則是從有到無的過程。反向刪減與補正是書記員使用系統過程中的主要工作內容，書記員應提升系統使用中的刪減、修改筆錄的技巧，必要時可發揮自身概括能力，提升筆錄的精煉性。具體可刪減的內容包括但不限于，重復多次的詞句、同本案案情無關的表述、識別率過低的長句等。

4.5 注重宣傳，提升適用水準

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不僅應在法官、書記員中普及和推廣，亦應在訴訟參與人中積極宣傳和推介，訴訟活動中的各方相互配合方能使得系統功能發揮最大效用。應當對系統積極宣傳推廣，同律師協會合作，開展系統觀摩與體驗活動活動，以期更多訴訟參與人了解系統、適應系統，使得自身庭審表達更加貼合系統設定預期。

5 結束語

庭審語音智能記錄系統是人工智能在司法實務領域的前沿應用，既順應新時代科技的發展潮流，又符合司法實踐的基本規律，是未來庭審記錄改革的主要方向。雖然現行系統在運行和使用中還存在不少問題，但我們應當以積極的態度應對，在新時代用好新技術，進一步助力審判質效水平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