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劉敏
大中型公立醫院招聘數量,達到峰值后逐漸回落。
國慶節前后,2021年畢業生求職季已經結束,2022年畢業生求職逐漸開始,準備簡歷,收集求職經驗和招聘信息。
每逢畢業季招聘季,大學生就業難就會成為社會關注的熱點話題,醫學生就業難也會引起行業關注。在一般印象中,就業難總是被認為跟高校擴招、畢業生規模變大直接相關,似乎就業難只是高校擴招導致的內卷競爭。
此外,醫院在招聘方面,也有著一定的煩惱。并不是所有醫院都受畢業生青睞,一些中小城市及西部地區的醫院,還處于人才荒的階段。發達地區的醫院,有些新興專業及醫技科室也存在人才短缺現象。
《中國醫院院長》雜志記者走訪了一些醫學畢業生、入職僅數年的年輕醫生,還有部分醫院管理者,希望探究醫學畢業生就業的基本狀況。
在一線城市和東部地區醫生就業難的同時,也存在中西部地區醫院招聘難的問題。
2016年畢業后,某省醫科大學專業型碩士畢業的小牧,在北京一家三甲醫院工作至今,逐漸適應了北京的工作和生活。但是,跟《中國醫院院長》談到求職的經歷,他依然頗有感觸。
畢業之前大半年,他給省內外多家醫院廣投簡歷應聘,最初感覺結果并不理想。在應聘過程中,部分有意聘用他的醫院,并沒有直接承諾給編制,暫時先按照合同工錄用。一家地級市醫院小兒外科曾有意錄取他,因為涉及換專業,最終沒有入職。
跟一些同學交流求職經驗,基本感覺也是如此。更有甚者,部分同學會覺得招聘中存在著內定的嫌疑,應聘像是在“陪考”。因此,小牧覺得,部分醫院招聘過程有點復雜,甚至不透明,也會增加畢業醫學生的焦慮感。
2016年畢業季,他畢業時,趕上北京有幾家醫院發布招聘信息,其中還有他就讀的省醫科大學合作的教學醫院,前來進行校園招聘。北京的醫院也是三甲醫院,也有小牧所學的對口專業的招聘需求,最終被順利錄用。
另外,就業壓力也跟醫學教育培訓有關。由于畢業后規培制度建立,醫學生就業相當于多了一道門檻,也無形中增加了求職者壓力。比如,小牧就非常慶幸,自己能在規培要求趨嚴之前被北京的醫院正式錄取。盡管他工作后首先就是被派到外院規培,但是工作單位已經確定,也有一部分工資補助,讓他在北京的生活更有穩定感。
同時,就業壓力也跟個人預期有關,東部地區和一線城市對醫學畢業生吸引力比較大,全國優秀畢業生都想試一試,競爭自然更加激烈,醫院招聘門檻比較高。這些區域輿論關注度更高,自然也會增加就業難的壓力。
事實上,在一線城市和東部地區醫生就業難的同時,也存在中西部地區醫院招聘難的問題。很多中西部市縣醫院管理者反饋,不僅招收研究生學歷畢業生難,就是招收優秀本科畢業生也難。為了吸引更多人才,一些醫院還在招錄沒有參加規培的畢業生,對于把新進畢業生派出去規培比較謹慎,擔心通過規培就被外地醫院挖走了。
就業難跟畢業生規模或許有一定關系,畢竟畢業生人數持續在擴大。過去一二十年間,全民醫保帶動的醫院快速發展有所降速,但是醫學生規模還在持續擴張。如圖1所示,僅2020年,本科以上醫學畢業生人數達到36萬人。這個數字還不算專科層次畢業生,專科畢業人數規模并不比本科生少。

圖1 2015—2020年畢業醫學生人數 單位:萬人
不過,正如小牧和很多醫學生求職經驗顯示的那樣,就業難還跟很多復雜社會因素有關。過去一二十年間,由于衛生健康事業快速發展,醫院規模迅速膨脹,人力需求比較大,醫學院擴招也比較多,中國的醫師人口比逐漸接近歐美國家。隨著高速發展向高質量發展轉換,醫院發展的目標從規模成長轉向內涵式發展,持續優化人力結構。這也導致就業難。
盡管客觀上面臨就業難問題,但是求職應聘也是有策略的。而且,由于國內醫院高速規模擴張期已經告一段落,未來必然轉向高質量發展,有志于最終從醫的醫學生在專業選擇時要提早規劃。醫學生對于一部分熱門專業的競爭程度,要有提前的預判,理性選擇專業。
同時,具有發展前景的市縣醫院,也是不錯的選擇,尤其是縣級醫院目前也能晉升三甲。目前,市縣級三級醫院研究生比例明顯低于一二線城市,就業門檻并沒有那么高,也不失為好的選擇。而且,強化市縣診療能力也是醫改的重點。據《中國醫院院長》了解到的信息,即使位于成都市區的區縣三甲醫院,研究生比例還不到10%。
2012年,姚彌考上了北京大學醫學部(以下簡稱“北醫”)全科醫學系的研究生,全班僅有10人,也是北醫第一屆全科醫學研究生。這個班一進校就有主管部門和學校的特殊關照。隨著醫改的推進,政府提出分級診療體系建設,強化全科醫生培養和初級診療體系建設。一部分醫學院校開設全科醫學系,三級醫院也開始建設全科醫學科。
2015年畢業時,大部分同學也進了三甲醫院,姚彌則主動選擇到北京市西城區新街口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工作。這家社區方圓5公里內,有北京大學第一醫院、北京大學人民醫院、中國醫學科學院阜外醫院等5家知名三甲醫院。在很多人看來,周邊可選擇的大醫院這么多,居民也許不會去社區,但實際并非如此。
據他介紹:“2016年,我自己的門診量也將近9000人次。其中,2000多人屬于初診患者。其他人都是就醫2次及以上的復診患者。患者有1個月大的嬰兒,也有101歲的老人,各個年齡階段都有。診療病種將近300種,幾乎覆蓋臨床各個科室。”
前面提到的小牧,在研究生定專業的時候,就主動選擇當時相對冷門的創傷科,并沒有選競爭更加激烈同屬骨科的脊柱、關節等熱門專業。在就業階段,他也是始終希望能夠找到對口的專業,最終跟北京一家三甲醫院創傷科實現雙向選擇,也從事了本專業的工作。
“求職過程中,一些醫院也提出,如果我換專業也可以錄取我,比如小兒外科專業。我自己還是堅持最初的專業選擇,最終選擇了北京的這家醫院”。他特別補充,“盡管醫院的部分條件比不上自己研究生和規培時期的大型教學醫院,自己也是能夠接受的”。
即使沒有名校光環,也沒有所謂家庭背景,小牧靠著合理規劃和默默堅持,實現了自己的從醫理想。醫院也解決編制和戶口,這讓小牧在北京發展少了很多后顧之憂。規培結束之后,他全心投入自己在北京的工作,開始了新的人生階段。

醫學生對于一部分熱門專業的競爭程度,要有提前的預判,理性選擇專業。
同時,在他看來,很多人畢業后并沒有當醫生,如果一定要從醫,也可以選擇非本專業。研究生期間,在同一家省級教學醫院讀研的同學們,最后僅有一個人留在本院的外科,少數幾個人留在本院內科,為了留在本院甚至愿意換專業去疼痛科、麻醉科、影像科。還有一些人選擇了地市級醫院,也有極少數選擇了縣級醫院。
過去一二十年間,由于衛生健康事業快速發展,醫院規模迅速膨脹,人力需求比較大,醫學院擴招也比較多,中國的醫師人口比逐漸接近歐美國家。
畢業后的數年內,在衛生健康部門、北大醫學部老師、社區中心的關注下,姚彌的職業成長也比較順利。
他告訴《中國醫院院長》,全科醫生的處方權比專科醫生廣泛。同樣面對部分慢病患者,心血管醫生能使用30~50種藥物,不能跨專科用藥;全科醫生處方權范圍更大,尤其是能給多病共存的患者跨專科用藥。因此,社區中心醫患之間有長期穩定的診療關系,患者對醫生的依從性會更好,很少有醫患糾紛。姚彌透露,全國的醫患糾紛80%發生在三甲醫院;還有一部分在二級醫院;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僅占3%。
他指出,“在基層醫療機構工作,工資確實比三級醫院低,但是也沒有夜班,跟三甲醫院節奏完全不一樣”。醫生也需要平衡工作和生活,不妨從全科醫學開始。隨著經濟社會發展,全科醫生收入也會逐步提高。
2018年9月,姚彌赴英國伯明翰大學攻讀全日制博士學位,并以“醫患共同決策”作為自己的研究課題,繼續從事全科醫學相關研究。該高校全科醫學的研究基地在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以下簡稱“中山一院”)。即將畢業的姚彌表示:“當時我不想基于國外的患者做研究,希望開展基于中國國情的臨床研究。英國的教授和中山一院正好有合作,我就申請了在中山一院做相關課題研究。”
此外,作為主治醫師,姚彌讀博期間還申請了在廣州的多點執業。他一周出兩天全科門診,也帶教了很多社區的規培生。另外,他也參與了很多中山一院和社區合作的各種研究項目。
談到現在的工作狀態,在北京工作的小牧指出,創傷科比較忙的時候是春夏秋三季。冬季從事體力勞動的人員或制造業工人工作量減少,因此創傷患者也相應減少。他補充:“我是2019年冬季結束規培,回到現在的科室的。2020年和2021年趕上了疫情,患者相對較少,該忙的季節并沒有忙碌起來。不過,這樣倒是有利于抽空學習。”
“醫學生找工作,要著重了解應聘科室的氛圍”。他特別提醒,他所在的科室新成立,連續數年招聘了一批年輕醫生,氛圍也比較好。“只要專業技術及綜合素質不斷提升,到年限都可以考職稱,也都有機會晉升,也比較公平、公正、公開”。
談到職業規劃,小牧表示,過幾年準備考在職博士。在臨床上,一方面要提高自己的技術水平,另一方面也要接觸一些科研。比如,找機會做相關實驗、收集臨床資料、發表論文之類的事。年輕醫生要爭取把職稱、技術水平提高。他總結,醫生晉升主要看自己的實力,各方面經驗積累相當于積分,誰的分高誰就有上升的空間。
此外,針對醫院中招聘難的崗位,有醫院管理者表示,可以嘗試吸納非本專業的優等生。除前述的部分科室外,很多醫院的急救、重癥、老年醫學等科室,經常會面臨招聘難的問題。此類科室或許可以先招聘外專業的醫學生,再進行轉專業規培,待遇或上升空間方面給予一定傾斜,從而留住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