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體思維的語文教學價值
—— 以《亡羊補牢》和《大象的耳朵》為例

● 赤峰市教育局 叢智芳

我們只要用心觀察小學語文課堂，就會發(fā)現(xiàn)，最大的問題是文體不清。在諸多的文體中，寓言和童話是最容易混淆的，由此帶來的學習上的困頓也印象深刻。

寓言和童話如果有相同點，莫過于它們都是講故事了。我們常說“寓言故事”“童話故事”，即緣于此。它們之間的不同，一句話不大容易說清楚。如果以教學案例來俯瞰，可能更容易看清它們之間的縱橫交錯。

一、從問題出發(fā)的思考

本文列舉統(tǒng)編語文二年級下冊的兩篇課文《亡羊補牢》和《大象的耳朵》，試著進行思考。下面表格是課堂教學中教師跟學生對話的兩個問題。

教師的兩個問題

如果不熟悉兩篇文章的文體，我們單從教師設(shè)計的問題來判斷：哪篇課文是童話？哪篇課文是寓言？

如果你判斷的結(jié)果是，《亡羊補牢》是寓言，《大象的耳朵》是童話，那么祝賀你，說明你并沒有被問題迷惑，依然清醒地知道真實答案；如果你判斷的結(jié)果是，《亡羊補牢》是童話，《大象的耳朵》是寓言，那么恭喜你，說明你具備文體思維，具體來說，是童話思維和寓言思維。

悖論就在這里了——

《亡羊補牢》明明是寓言，為什么問題卻像童話，讓學生去想象情節(jié)、創(chuàng)編故事？《大象的耳朵》明明是童話，為什么如此執(zhí)著地讓學生聯(lián)系生活實際去理解文中的道理？這就要回到文體本身，回到寓言和童話中。

二、什么是童話？什么是寓言？

“百度”詞條這樣描述：

“童話，兒童文學的一種體裁，通過豐富的想象、幻想和夸張來編寫適合于兒童欣賞的故事。”

“寓言，是用比喻性的故事來寄托意味深長的道理，給人以啟示的文學體裁，字數(shù)不多，但言簡意賅。”

如果用教師的經(jīng)驗來描述呢？我跟很多老師一起反復探討這個問題，他們的描述逐漸走向具體和形象：

童話，特點是想象和夸張的，對象是給兒童和童年的；寫法上，常常是對比的，比如，《小白兔和小灰兔》《小柳樹和小棗樹》《小公雞和小鴨子》《駱駝和羊》；情節(jié)常常是重復的，比如，《小壁虎借尾巴》《要下雨了》《小蝸牛》《棉花姑娘》；童話的靈感常常來于自然知識，比如，《小壁虎借尾巴》《小蝸牛》，也來于生活哲理，比如，《巨人的花園》《小馬過河》，還來自人間至愛至情，比如，《去年的樹》《海的女兒》；童話特別適合表演童話劇，也適合朗讀……

寓言，內(nèi)容是短小精悍的，是淺顯易懂的，道理是深刻的，比如，《葉公好龍》《坐井觀天》；寓言里的人多是蠢人、笨人、傻人，不可思議的人，比如，《掩耳盜鈴》的人，《揠苗助長》的人，《刻舟求劍》的人，《邯鄲學步》的人；讀寓言是要懂道理的，道理不懂，就沒讀到寓言的深處……

老師們的描述，是他們貌似全面實則感性的認識，更多來自教學中一篇篇具體的寓言和童話。這些具象的可貴之處，不斷提醒我們想到兩個詞語：寓言思維和童話思維。

福建師大的潘新和教授說：從某種意義上說，閱讀和寫作都是文體思維。文體思維，決定你讀到什么，寫得怎么樣。文體不明，一定是教錯了的。

回頭再看上文表格中的問題，我們才發(fā)現(xiàn)癥結(jié)所在：用童話思維教學寓言，用寓言思維教學童話，這確實是教錯了的。

三、寓言思維如何學《亡羊補牢》

如果用寓言思維來學《亡羊補牢》，該怎么學？

赤峰市喀喇沁旗錦山二小的王明華老師，設(shè)計了兩個學習任務：

任務一：讀課文，想想養(yǎng)羊的人丟了幾次羊？每一次他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

在學生對內(nèi)容了解之后，引導學生重點讀寫?zhàn)B羊人的兩句話：

他說：“羊已經(jīng)丟了，還修羊圈干什么？”

他很后悔沒有聽街坊的勸告，心想，現(xiàn)在修還不晚。

● 王明華老師和學生一起讀《亡羊補牢》

第一次丟羊說晚了，第二次丟羊又說不晚，這是養(yǎng)羊人前后的心理變化。

接著老師追問：“羊都丟了，此時修羊圈到底晚不晚？”學生在寓言故事情境里，自然實現(xiàn)了對寓意的理解——雖然損失了兩只羊，但是，修羊圈可以防止丟失更多的羊，修羊圈不晚。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任務二：橡膠壩水邊原來是鎖鏈的護欄，因為可以隨便出入，有一年淹死了小朋友。政府決定修成封閉的鐵欄桿。有人說：“孩子都淹死了，現(xiàn)在修護欄已經(jīng)晚了。”對這件事，你怎么說？

因為學生都熟知這件身邊真實的事，也無數(shù)次被大人和老師警告，不要靠近水邊，以免發(fā)生危險。所以他們紛紛說：“這樣做可以防止更多的孩子遇到危險，現(xiàn)在修護欄一點都不晚。”他們就這樣在生活情境中，再次理解了“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的道理。

王老師這樣設(shè)計學習活動的背后，就是寓言思維。

寓言是用來懂得道理的，是用來領(lǐng)悟道理的。對于寓言學習來說，學生理解寓意當然是個重點，但并不代表我們要讓學生一字不差地記住成人的解讀。那么，設(shè)計怎樣的學習任務，學生才會走向深度學習，才會真正理解寓意呢？“寓言是生活的一面鏡子”，當學生用《亡羊補牢》這面鏡子，照見生活里修建護欄背后的意義，就是深度的理解，就實現(xiàn)了真正地懂得。

從寓言故事中明白道理，用寓言闡述道理，走向生活的理解，走向思維的審辯，教人愛智慧，才是最好的寓言學習。

四、童話思維如何學《大象的耳朵》

如果用童話思維來學《大象的耳朵》呢？

赤峰市教育局的韓中凌老師領(lǐng)著學生這樣讀《大象的耳朵》。

在學生讀完童話之后，她設(shè)計了兩個學習任務：

任務一：故事補白。文中說“小鹿、小馬，還有小老鼠，見到了大象，都要說它的耳朵”，那么，它們都是怎么說的呢？請你選擇一個小動物，學著它說一說。

● 韓中凌老師和學生一起讀童話《大象的耳朵》

任務二：創(chuàng)編童話。森林里，有很多鳥，潔白潔白的鴿子，金黃金黃的黃鸝，翠綠翠綠的翠鳥，五顏六色的鸚鵡，絢麗多彩的孔雀。有一天，一只黑色的烏鴉飛到森林里，遇到了這些美麗的鳥，會發(fā)生什么事呢？請你學著《大象的耳朵》，寫一個童話，名字叫《烏鴉的羽毛》。

兩個學習任務背后的邏輯是什么？

《大象的耳朵》開始部分有很明顯的反復，大象遇到小兔子，遇到小羊，遇到小鹿、小馬、小老鼠，他們都問大象耳朵為什么耷拉著，跟自己不一樣。在寫法上，又是明顯的詳略結(jié)合，詳寫小兔子和小羊，分別怎樣跟大象說的，略寫了小鹿、小馬、小老鼠的話。這樣的結(jié)構(gòu)給了學生模仿的空間，通過故事補白，不僅走向情節(jié)的模仿，還在不斷重復相同語言過程中實現(xiàn)內(nèi)容的理解：我和你，不一樣。

故事的創(chuàng)編，從“不一樣的耳朵”，走向“不一樣的羽毛”，實現(xiàn)了創(chuàng)編故事的臺階搭建。通過故事創(chuàng)編，走向童話結(jié)構(gòu)的模仿，在寫故事過程中實現(xiàn)內(nèi)涵的理解：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做自己最重要。

還需要聯(lián)系生活理解“人家是人家，我是我”嗎？在補白過程中，在創(chuàng)編過程中，無一不是在理解，甚至是深入的理解。所以，不執(zhí)著說出童話的道理，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文體意識背后的童話思維，其次，這也是二年級的學生循著兩個童話故事，能到達的最有意思的深度。

《亡羊補牢》和《大象的耳朵》這兩個案例，無一不讓我們看到文體思維在語文教學中極為重要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