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倩
(重慶市榮昌區特殊教育學校 重慶 402460)
很慶幸,這學期,當學校熱火朝天地開展以“文明用餐”為主題的班隊活動時,瑞終于可以安安靜靜地和大家坐在一起吃飯了,有時還會和同學們一起收拾餐桌呢!
瑞是個智力、聽力雙重障礙的殘疾孩子,剛入學時,他頂著一頭雞窩似的亂發,發上粘著草屑、泥土,身上的衣服臟得已經看不出它本身的顏色,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股子尿騷味,而最讓我頭疼的是這孩子的吃飯問題。
每次吃飯,瑞非要去抓同學碗里的飯菜吃。抓不到就尖叫,有時還張大嘴巴咬人,而且一咬到底,絕不松口。我的手臂上都曾留下過他烏紅烏紅的深深的牙印。其他孩子被抓怕了、咬怕了,不愿與他同桌,他就追著同學去抓,追上一兩圈還追不上,急躁的他就會尖叫,叫聲高亢,經久不絕。直到把他碗里裝得堆成了一座小山,他的尖叫聲才會平息下來,但一不留神,“奪食大戰”又會上演。
開學一個月以來,說教、懲罰、小紅花、積分……十八般武藝我都耍了不止一遍,可這孩子還是改不了。真是愁死人了!
一天,一位年輕的女同事聊起家里孩子斷奶的事情,我突發靈感:改正這種多年來的怪癖不也是“斷奶”嗎?我何不結合“斷奶”的經驗試試?于是,在食堂管理員的幫助下,結合女同事傳授的經驗,我開始實施對小強的“斷奶”計劃。
首先,分散注意力。孩子一吃飯就瞄準別人碗里的飯菜下手,有無可能讓餐具來轉移他的注意力呢?我特意去商場買了一個小白兔造型的紅黃條紋的漂亮的小碗。
“瑞,今天中午老師和你一起吃飯,我把這只‘小白兔’送給你,喜歡不?”我比劃著手勢,把這個顏色艷麗的小碗遞到強的面前。
“嗷!嗷……”瑞看到他喜歡的“小白兔”,一把搶過去抱在手里,嘴里含混不清地回答著“好”,幸福地學起了小白兔蹦蹦跳跳的樣子。
有了道具,我的計劃就可以鳴鑼敲鼓地上場了!既然沒法隨時隨地防止瑞的“突襲”,就先隔離“襲擊對象”吧!每天,我讓生活老師看守其他孩子用餐,我則陪瑞單獨在教室用餐。失去了被襲擊對象,瑞開始幾次會下意識地往我碗里伸手,但都被我眼疾手快在半道上給截住了。
“哎呀!瑞,小白兔的耳朵呢?”我并沒有對瑞進行說教,而是顧左右而言他。
瑞疑惑地看看我,茫然四顧一陣后,開始擺弄起“小白兔”的耳朵。我暗暗松了一口氣,要不是轉移得及時,我碗里的飯菜早就成了他的“獵物”了!
“瑞,你看,你小白兔碗里裝了好多土豆,還有牛肉。咱把它裝進自己的肚子里,好嗎?”我開始把他的注意力引到他碗里的飯菜上。
……
在我的步步“引誘”下,瑞低下頭開始吃起飯來,安靜的時間持續了兩分鐘。
瑞安靜就餐的時間越來越長,但我知道,這些都是治標不治本,我得知道孩子的“病根”在哪里。
月末家訪,我走進了瑞的家。盡管前一晚和瑞的父親預約了時間,但我還是等了足足半小時,瑞的父親才在鄰居的三催四請下匆匆跑回來。原來,瑞的媽媽早年離家出走,父親從此破罐子破摔,每天沉溺于賭博,常常徹夜不歸。孩子長期一人在家,過的是吃百家飯的生活。由于重度智障,孩子一出門就找不到回家的路。餓了就撿潲水桶里的剩飯剩菜吃;累了,隨地倒下便睡。難怪開學一個月以來,每天晚上老師和保育員都要在操場上“圍追堵截”,想盡辦法才能讓他進寢室睡覺。否則,他會像他父親說得“他喜歡睡外面地上”而露宿操場。也正是孩子長期有上頓無下頓的餓怕了,采見著吃的就抓,逐漸形成了這一怪癖。
針對瑞的特殊情況,我決定先從家庭入手。我引導瑞的父親回顧這兩年黨的扶貧政策,反復給他強調培養孩子自理能力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只要瑞有一丁點兒的進步。我就立馬拍照、錄視頻,待瑞的父親周末接孩子時給他看,這個沮喪的男人終于答應我“周末絕不把孩子一個人放在家里”。慢慢地,瑞穿得干凈些了,臉上也漸漸有了一些笑容。
為了進一步增加瑞的安全感,每次打飯菜,我都會牽著瑞的小手,讓他到打飯窗口看看里面一溜兒的飯菜,告訴他飯菜很多,足夠大家尤其是他吃的。看著瑞一天天放松下來,我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心里有了安全感,瑞也就沒有那么焦慮急躁了。一個學期過去了,瑞回到了食堂自己的就餐位置,他已經能夠和其他的孩子一起安靜的就餐了。有時,他還會學著我的樣子,把碗里的飯菜撥拉給我或者身邊的同學。有時,他也會幫助班上的同學收拾收拾餐桌,雖然在旁人眼里他的幫助近乎搗亂,但我卻倍感欣慰。對于瑞的進步,我總是用擊掌、伸大拇指、畫笑臉娃娃等方法及時給予肯定,而他最感興趣最開心的是我時不時地會從口袋里變出餅干、糖果、小玩具等。
好好吃飯,如此簡單的技能,我卻用了整整一個學期的時間才教會這個十歲的孩子。我深知:這一學期來,我用心良苦、絞盡腦汁,而瑞又何嘗不是在煎熬中蛻變、在努力中緩慢前行呢?因自身和家庭原因,殘疾孩子往往生活自理能力低下,掌握速度極慢,這需要老師像帶孩子甚至像帶嬰幼兒一樣付出足夠的愛心、耐心,在欣賞中靜候,在陪伴中引導,唯有如此,才能看到他們成長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