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外而內

[摘要]自古女性對俊士的審美評價標準和追求就在不斷變化，隨著社會的進步，女性對俊士的追求經歷了從以貌取人到注重內在的深刻變化。本文通過對不同歷史時期女性對俊士的評價標準的變化，淺析其與女性進步的內在關系。

[關鍵詞]女性;追求俊士;社會變化;思想進步

自古以來，人們總是對美充滿追求，無論是景還是人，此乃人之天性?！对娊洝酚性疲骸笆秩缛彳?，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1”這就是先秦時期的審美標準。至現代，瓜子臉成為當代的審美標桿。由此可見，隨著社會的不斷發(fā)展，人們對美的追求也在逐漸變化。本文將從女性對男性的審美評價標準的變化歷程這一角度著眼，分析這樣的變化歷程與女性思想進步的內在關系。

首先，需要明確俊士這一概念的內涵：第一，指容貌俊美的男子，即狹義下的俊士，歷代標準不一;第二，指成就高，影響力廣，以個人之才華、成就即足以在當時社會重新定義俊士標準的能人志士，此為廣義之俊士。本文主采納第二種定義。

自古以來，女性對俊士的追求就一直存在。社會大眾一般認為，魏晉南北朝是一個遍地美男的朝代。嵇康、阮籍等較為出名的俊士皆出自這個時代。當時社會對俊士的標準是膚白、輕柔、貌美?！妒勒f新語·容止》載：“何平叔美姿儀，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與熱湯餅。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轉皎然。2”魏晉南北朝的女子對俊士的追求最出名之典故當屬擲果盈車，此典故與美男子潘安相關。據傳，潘安每一次上街時，洛陽的貴族女子們都會向他投擲鮮花和瓜果來表達自己的愛意。甚至有傳說，潘安出門一次，所收獲的瓜果抵得上尋常人家半月的口糧。從中就可以看出魏晉的貴族女性對俊士熱烈瘋狂的追求。但實際上，由于魏晉時期政治混亂，朝堂紛爭不斷，兵連禍結，百姓的生活如風中飄絮，朝不保夕。即使是才子名士，懾于嚴厲的政治斗爭，也只有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到清談玄學的世界當中。此時期的大多數女性生活更加艱難、無助和空虛，而貴族女性作為那個時期女性的代表，這種狂熱追捧俊美男子的現象不僅不能代表女性思想的進步，反而體現了當時的社會主流—貴族女性，對俊士的追求浮于表面。至于貧寒之家，其正常的衣食住行甚至生存安全都無法得到保障，自然沒有多余的精力去追求俊士。

南北朝之后，由隋統(tǒng)一天下。此后唐繼隋而立。此時期的俊士標準是“書言身判”31，“書”指楷法遒美;“言”指言談舉止得體;“身”指儀態(tài)端莊，注意修飾自身，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皆會通過不同的服飾來修飾自身。唐朝第一美男子是武元衡，《全唐詩》中就收錄了他不少的詩歌作品，參加科舉考試一舉奪魁，高中狀元，最后官至宰相。長相與才華并重，讓其獲得唐朝第一美男子之稱，而他也引領了唐朝時期俊士的風尚，甚至吸引了蜀中四大才女之一的薛濤。唐朝時期還有一位俊士也吸引了世人的瘋狂追捧，那就是詩仙李白。但唐人對李白外貌的描寫少之又少，他們多稱贊李白為“謫仙人”，與天上仙人同游。這是因為在李白才華的籠罩下，他的外貌已變得無足輕重。唐朝女性追求俊士的方式與魏晉迥然不同。唐朝社會的開放使得女性的思想也得到了進步，她們大膽追求自己喜歡的男性，這樣的行為也被當時社會所包容。崔顥就在他的詩中記載了一位女性是如何主動追求男子的：“君家何處住，妾住在橫塘。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xiāng)?！碧瞥瘯r期的俊士，對其評價以相貌與才華并重。這跟唐代女性所受到的教育息息相關。魏晉時期，女性受到的文化教育水平有限，所以她們最先關注到俊士的樣貌。她們也會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對俊士的喜歡，如混跡在人群之中觀看俊士。但到了唐朝，整個社會的思想更加的開放包容，女性的地位得到大幅提升，女性有條件受到更高水平的文化教育。同時，唐代女性空前的自信，讓她們有更多勇氣去追求俊士，而不再是望而觀之。仔細地了解唐朝的俊士標準會發(fā)現，唐代的俊士在容貌上其實也并不遜色于魏晉時期。據《集異記》記載，王維就曾被贊為“妙年潔白，風姿郁美回”。在魏晉時期文獻中，因為人們把眼光更多地放到了可以享樂以及可以逃避現實之處，將看俊士作為其中一種逃避方式，所以當時對俊士的描寫多側重于相貌。但到了唐朝，女性對于俊士的標準更加具體，從言談舉止到相貌風度都被納入評價標準當中，純粹的以貌取人不再是對唐代俊士的主流審美價值觀。

進入宋代，理學興起，進而對古代中國傳統(tǒng)倫理道德觀念產生了深遠影響。理學是一個較為完整，系統(tǒng)的理論體系，論證了綱常名教的合理性和永恒性。也將整個傳統(tǒng)社會帶入一個開始依靠道德規(guī)范的世界，為后世形成道德社會做了鋪墊。北宋時期，詩人蘇舜欽善于詩詞，提倡古文運動，與宋詩“開山祖師”梅堯臣合稱“蘇梅”6。對于其相貌，歐陽修曾盛贊其容貌“天下之士聞其名而慕，見其所傳而喜，往揖其貌而竦”。另外一位俊士狄青為北宋名將，他因面有刺字而不露面目，常以面具上戰(zhàn)場，故而世人對他相貌少有描寫”。但由于狄青屢立戰(zhàn)功，名動朝野，他在戰(zhàn)場上為北宋帶來一場場勝利，時人將他與蘭陵王相提并論。此時期女性對于俊士的標準更多地放在了他的才華和成就上，相貌在評價體系中所占比例越來越小。雖然理學強調道德教化，但在宋代也尚未滅絕女性對俊士追求的權利。宋代女性思想在重壓之下還在悄然進步。李清照是兩宋之際著名女詞人，她年少時遇到喜歡的人曾寫下“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的詞句。而她與趙明誠的愛情也是因詞而始，因詞而終?；楹蠛荛L一段時間里，二人志同道合，情趣相投。到后來，她因丈夫臨陣脫逃的懦弱之舉而感到羞愧，寫下名句：“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此句也為她與趙明誠的愛情畫上了句號8。宋朝女性在道德教化的高壓下仍然在思想上艱難前進，她們敢于表達自己的情感。在一定的擇偶權下，她們追求男性是進退有度的。

明朝，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充滿想象力且極具生活美學特點的時期9。明朝時期女性審美的核心是去繁求簡，尤其對俊士的標準也是非常簡單的，這與以往歷代復雜的標準是截然不同的。在明代，男性的內在美已經可以決定外在美。以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祝允明為例，他自認長相丑陋，右手有六指，故自號“枝山”1101。他的形貌與俊美相差甚遠，自不可稱之為美，但世人將他名列江南才子之中，與佳人相配。因為他在詩文與書法上才華橫溢，自成一家，開創(chuàng)了浪漫主義書法的先河。祝允明在長相稍有瑕疵的情況下，單憑才華即成為明代女性心中的俊士。另一位以才華和能力著稱的俊士，即歷仕三朝的名臣張居正?！睹魇贰埦诱齻鳌份d：“居正為人，頎身秀眉目，須長至腹。勇敢任事，豪杰自許。然沉深有城府，莫能測也。[11]” 在他的才華和能力相互作用下，他幾乎可以稱的上是明朝官場中的巨星。這一時期女性的審美是真摯且清晰的，并不一味追求相貌，而是將個人能力擺在了第一位。

清朝處于傳統(tǒng)社會末期，原本封閉保守的社會在外來壓力下逐步開放。西方列強的入侵，不僅帶來了深重災難，也將西方資本主義社會的理念傳入了中國。在清末內憂外患的背景下，有識之士中掀起了近代的思想解放運動。這一時期，不僅在政治上和思想上開始探索自立自強的道路，女性的思想覺醒也在同時發(fā)生且其思維逐漸走向近代化，開始擁有自主意識。1921年，中國共產黨成立，中國革命翻開了新的一頁。共產黨的出現不僅帶來了人民解放的希望，也為思想進步開辟了新的道路。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之初起，就秉持男女平等的觀念，對黨內同志及全體中國人民都一視同仁。男人可以參加革命，女人也可以。周恩來總理和他的夫人鄧穎超同志，就是這一時期最著名的革命伴侶，以及我黨內的模范夫妻。周恩來總理被民間譽為民國四大美男子之一，相貌堂堂，面若冠玉。但鄧穎超與周恩來從相識、相愛到相守，并非因為周恩來的俊朗相貌，而是因為鄧穎超認可周恩來為革命奮斗終身的決心，故而愿冒生死之險與他相伴始終。在他們婚后的漫長歲月中，雖然聚少離多，但感情卻越發(fā)堅韌，正是因為他們夫妻二人的家庭目標始終與中國共產黨的革命理想一致，一直為同一個目標努力1121。這種偉大的感情背后映射的是那個年代的革命愛情。為追求革命理想而奮斗終身的堅定信念，就是以鄧穎超為代表的革命女性對男性審美標準的重要因素。同時，在民族危難時刻，愿意為祖國犧牲的英雄人物也是那個年代女性心目中的俊士榜樣?？谷諔?zhàn)爭時期，左權將軍以其過人的軍事天賦而著名，最終血灑疆場。此后，無論世事變遷，其夫人劉志蘭同志一直未曾忘懷左權。這是因為在她心目中，左權的才華、堅韌品格及對國家和民族的愛，都讓他成為那個年代最具代表性的俊士榜樣?？梢赃@樣說，那個年代的中國女性，她們所認同的俊士是為了獨立、自主的新中國而奮斗拼搏，絕不退縮的鐵血硬漢，對于達成此項條件的俊士，她們的追求是專一且堅定的。

經歷多年戰(zhàn)爭之后，中國共產黨帶領全國人民取得了革命的勝利，構建起一個嶄新的中國，開始了如火如荼的國家建設。在國家建設期間的女性，對俊士的評價標準出現了新的要求，即勤勞能干、吃苦耐勞。這是因為，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工人和農民階級是我國開展社會主義建設的核心力量。吃苦耐勞、自力更生不僅是國家的口號，也是社會對公民個人的要求，以及社會個體的立身之本。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勞動能力在那個時代是被全體社會成員看重的，所以女性在此時期開始將勞動能力和個人品格作為對俊士的評價標準。

現在，中國是世界大國之一，國家治理體系較為完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的平等思想也深入人心，為人民提供了一個充滿機會的社會客觀環(huán)境?！吨腥A人民共和國憲法》第四十八條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在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社會的和家庭的生活等各方面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權利。女性可以上學讀書，也可以參軍工作，這都是社會進步帶給女性的。時至今日，絕大多數女性已經毋需為生存發(fā)愁，生活水平的提高也使得多數女性不再為吃穿擔憂。所以當代女性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思考與自己的性別和社會定位有更深層次關系的事務。當代女性對俊士的要求也再次發(fā)生了變化，趨向于多元化。

縱觀古今女性對俊士的追求歷程，可以發(fā)現：歷朝歷代，容貌的標準可以改變，社會評價的標準可以改變，但不變的是，身為俊士，其自身必然擁有相當多的閃光點。實際上，女性與男性之間的良性關系，原本就應當是相互欣賞、相互吸引，促進彼此進步的關系。世人往往更多地關注男性對美女的追求，而忽略了女性對俊士的渴望。不斷追求俊士，實質上反映了女性生活水平與對精神世界的追求和渴望呈正相關。據前文所述，女性對俊士的評價標準的變化趨勢為：自魏晉以后，女性越來越關注俊士的內在，才華在女性對俊士認定的標準中的比例也越來越重。這個趨勢具體表現為：魏晉女性專注外貌，到唐代開始注意俊士的才華，宋代女性并重才貌，至明代終首推才華。這一系列變化，其實都建立在女性生存條件逐漸改善的前提之上。又由于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女性對精神和思想層面的追求成為其評價俊士的新標準。近代，革命年代的新一代女性，接受了先進思想理念的洗禮，樹立起新的審美標準，逐漸將對進步事業(yè)的忠誠和堅定信念與俊士連接在了一起。時至今日，思想空前解放的當代女性對俊士的評價標準更是不執(zhí)于一端，漸趨多元。

在將來，女性所崇尚的俊士也許還會呈現出不同的形態(tài)，但必然仍會跟未來社會的發(fā)展狀態(tài)相關。從傳統(tǒng)社會的男性附屬到今日的獨立女性，從地位較低的家庭主婦到當今社會的半邊天，其命運的改變和思想的進步歷程令人激賞不已。在滾滾向前的歷史車輪中，女性必然會持續(xù)前進，在未來的人類社會中發(fā)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為真正實現人類的平等和福祉作出自己的貢獻。對俊士，乃至對一切美的追求，正是女性追求美好生活愿望的體現，也是其根本動力所在。將這種追求內化為前進的動力，可能就是女性評價、追求俊士的真正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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