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紅
(韓山師范學院 廣東潮州 521041)
社會工作介入女童保護相關領域的研究較少,在中國期刊網全文數據庫(CNKI)按主題檢索“女童保護”并含“社會工作”詞條,期刊文獻僅1篇。因此,研究社會工作如何介入女童保護具有重要意義,不僅可以提供介入經驗參考,彌補女童保護研究的空白,還有助于促進社會工作在該領域的進一步發展與成熟,完善該機制。
羞于談性的文化傳統導致女童保護文化困境,“性教育”議題長期被忽略,社會工作作為一種專業社會力量,介入女童保護具有其自身的專業使命。學校是提供教育的社會化主體,校園女童由于其所處地域的特殊性,相較于家庭或社會領域的女童,具備了集中教育和同輩學習等優勢,項目以校園女童為基點,延伸拓展至家庭和社會層面。那么,社會工作介入校園女童保護有何專業優勢?目前校園女童性教育的問題及其原因是什么?社會工作介入校園女童保護有何對策?以上是本研究希望探索的問題。基于此,我們開展社會工作介入校園女童保護項目。受資源和項目的局限,方便抽樣珠海市H小學,通過前期發放家長問卷和學生問卷、對學校社工個體訪談,隨機抽樣珠海市H小學二年級五班和六班學生為研究對象。在社會學習理論和生態系統理論的指導下,以社工課堂的形式開展活動,采用參與式觀察、問卷調查、個體訪談等方式,研究校園女童性教育情況,同時普及女童保護知識,以達到普及性教育、預防性侵害行為的效果,促進女童健康發展。
2013年6月1日,全國百名女記者聯合京華時報社、鳳凰公益頻道、人民網、中國青年報及中青公益頻道等媒體單位發起“女童保護”公益項目。其中提及,女童保護是針對14歲以下男女童及其家長進行防性侵知識推廣,宗旨在于普及提高兒童防范意識、致力于保護兒童遠離性侵害(《女童保護2018年性侵兒童案例統計及兒童防性侵教育調查報告》中,將女童年齡放寬至18歲)。
何謂女童保護?首先,從概念出發,女童保護主要涉及預防性侵害和性教育領域。其次,從法規方面,女童保護已經有備案、相關的名稱,項目品牌需要有延續性。最后,從情感認同的角度,“女童保護”容易使大家聯想到預防性侵,更容易被人接受。女童保護是男童女童一起保護的,從2013年9月開第一堂課就是男女同堂[1]。
1.社會學習理論
社會學習理論認為行為是經由觀察其他的人或事而習得,觀察者對他們所見到的事物形成內在符號呈現并將自己的行為與之相匹,由此他們可再生產自己觀察到的行為。行為、外在環境和認知之間存在三方互動,環境透過認知的中介而影響個人行為,個人的行為和認知依次影響環境[2]。
社會學習理論應用于校園女童保護實踐中,要求社會工作者應注意調動女童去觀察和模仿學習,通過注意、保持、行為再現和強化動機這四個相互關聯的過程,將新的意識或行為習得。在本次研究中,社工借助社工課堂,通過游戲互動、圖片觀察、情景模擬、繪本閱讀、視頻觀看等方式來協助女童獲取性知識、掌握性安全技能,培養科學的性觀念、性意識。
2.生態系統理論
生態系統理論是社會工作的重要實務理論,主張社會工作實務的干預焦點應將個體置于其生活場域之中,注重人與環境之間的互動。認為個人與環境存在復雜的交換關系,環境分為微觀、中觀、外圍和宏觀四個層次[3],女童保護是以女童為圓心擴展的嵌套結構。
生態系統理論要求社會工作者在介入校園女童保護的實踐中,遵循人在情境中理念,要關注個人與不同環境的互動情況,觀察個人與其家庭、同輩、學校的互動,個體受社會特定文化的價值觀、態度習俗以及法律等的影響情況等,促進個人與不同系統之間的良性互動。
社會工作介入校園女童有其專業優勢。在價值和理念方面,社工遵循平等和非評判原則,扮演同行者的角色,與學生的地位是平等,彼此是雙向的互動,與傳統的教學模式相比,學生更易于接受和成長。在方法技術層面,運用社工課堂的手法開展活動,課堂形式靈活,使用游戲互動、圖片找茬、情景模擬等,不拘泥于教學,通過互動體驗,學生有充分表達自己觀點的機會。社工課堂指在社會工作專業理念指導下,按照既定的目標,通過課堂互動、活動體驗、成員相互支持及班級氛圍營造,改變班級成員的態度、人際關系和社會適應能力,幫助班級成員解決問題和挖掘潛能的服務手法,是小組工作與學校實際工作情況相結合的產物[4]。根據女童身心發展特征,結合家長問卷調查和學校社工性教育開展情況,將社工課堂的內容分為性生理、性安全和預防性侵害三個部分。
社工課堂在社會學習理論的指導下,強調觀察和模仿在學習中的運用,關注注意、保持、行為再現和強化動機這四個相互關聯的過程,通過游戲互動、圖片觀察、情景模擬、繪本閱讀、視頻觀看、同輩分享等環節,提高女童參與積極性并協助女童獲取性知識、掌握性安全技能,培養科學的性觀念、性意識。
生態系統理論是考察人類行為與其所處環境互動關系的理論,在生態系統理論視角下,社會工作分析女童保護存在的問題和原因時,要將其置于其生活和學習的場域中,識別重要影響系統。此外,關注人與環境之間的互動和交換情況,社會工作介入校園女童保護可從微觀、中觀、外圍和宏觀四個系統層次提供策略思考,促進女童與不同系統之間的良性互動。
在前期需求調查問卷中,在“是否接受性教育和性安全方面的課程”這一問題中,選擇否的占20.4%;父母和老師所講授的性教育知識中,什么是隱私部位、遇到他人觸碰隱私部位時如何求助和逃離各占87.8%、77.6%,其他關于生命的起源、安全性行為、男女生理知識的總占32.5%。由數據可知,家長和老師向兒童傳授的更多是關于應對性侵害時的應激方法和基本的性安全知識。
在“以下哪些行為是不正確的”一題中,選項“與異性朋友牽手”占18.4%,這也側面反映了二年級的學生已經有了性別意識、性別界限;在“別人不能隨便摸哪些部位”一題中,選項“屁股”“屁股前面”“胸口”的占比均非100%,這也意味著身體的隱私部位不是絕對的禁區;在“當有人觸碰你的身體并且你感到不舒服”這一問題中,選擇“大聲呼喊并求救”“要求停止這種行為的”各占93.9%、75.5%;遭遇性侵害事件,找警察叔叔、告訴家長和老師分別占比85.7%、79.6%。校園女童傾向于向傳統的保護權威求助,這種單一的求助方式,與女童的生活環境有關,也與性教育程度低有關。
從問卷數據,可知校園女童已經有了性別意識、性別界限,但存在缺乏全面的性教育知識,對自身隱私部位的認知程度不夠,求助方式單一等問題,自我保護意識薄弱。
為了解家庭性教育狀況,我們發布家長問卷。問卷數據顯示,有41.94%的家長不曾向孩子科普防性侵教育的相關知識;其中,影響家長開展性教育的因素中,“想教育但不知如何進行”“孩子還小,等他/她長大一點”“覺得難以啟齒”是主要障礙因素,各占76.34% 、52.69% 和22.58%。這一問卷結果也印證了學校社工L的訪談內容“H小學二年級學生主要是來自附近的B村和外來務工的子女,父母有極少部分是文化分子,大部分是外來勞工。父母文化水平較低,存在對孩子的教育不重視的情況,對于性教育更加是難以開口”。
關于何時教授孩子關于性教育方面的知識,52.69%的家長認可應“從小開始,越早越好,懂得更多了就更會保護自己”,超過95%的家長認為性教育方面的知識應在小學完成,92.47%的家長支持“在小學開展性教育課堂”。但在“您認為您的孩子存在被性侵的危險嗎?”這一問題中,認為把孩子保護得很好、持中立態度的各占24.73%、19.35%,也就是說,近一半的家長認為自己的孩子是安全的。
通過家長問卷可知,隨著時代的發展,家長對性安全教育的重要性有所提升,但受傳統觀念、知識結構、家庭文化等因素的影響,家長還是難以啟齒開展性教育,親子間性知識交流較少,對女童保護有所輕視,監護意識有待加強。家長無法幫助兒童建立正確的性侵防御意識,輕視監護責任,這是導致兒童性侵事件發生的高危因素[5]。
學校是有計劃、有組織地進行系統教育活動的組織機構。通過教育可以普及和提高認識以避免性侵害,學校作為教育主體在其中發揮重要的作用。但在實際性教育實踐中,學校性教育是缺位的:第一,女童保護項目進校困難,校方認為項目名“女童保護”存在性別不平等爭議,與校方就“女童保護”名字進行解釋并使用“兒童保護”“性健康教育”等詞語替代,項目才得以實施;第二,在社工課堂的內容設置上,覺得展示性安全相關的“露陰癖”等內容過于開放等;第三,實踐過程中,需要通過學校社工L與其他科任老師調課或占用心理課,才有固定的社工課堂課時,期間由于期中考試復習周和考試周等,預期的社工課堂中止了2周。項目社工X “對他們(校方)來說,女童保護項目是可有可無的。性教育話題敏感,開展其他教育活動也不會引發爭議,也不會有風險(教學事故)”。
關于女童保護,學校社工L表示“兒童性教育還是有需要的,而且越早進行教育越好”,但是“自己不會用完整的一節課或者另外開一個性教育的課”,“都是挑著講”。而且學校沒有性教育的專業老師,一般都是班主任兼職,講的主要是安全、早戀問題等內容。目前,珠海仍沒有系統的性教育課程,相關專家建議教育部門應當組織班主任教師培訓,由班主任老師承擔這項工作[6]。
微觀系統指個體直接面對和接觸的人或事物,這些人或事物對個體的影響最大。對校園女童而言,微觀系統主要包括女童自身、家庭、學校。
1.提高女童自我保護能力
社會學習理論認為,行為和認知是可以通過學習習得或改變。社會工作在介入校園女童保護的實踐中,可以根據女童身心發展階段特點,靈活運用個案、小組、社工課堂、社區工作等專業方法,借助繪本、朋輩群體、親子互動、情景模擬等方式,寓教于樂,如開展家庭社區地圖活動,以了解周邊環境和緊急求助機構;開展預防性侵害小組,通過同輩群體自學互助等。
2.增能家庭性教育
有研究表示,從言語層面來看(盡管大多數是潛意識層面的),兩三歲的兒童已經有了性意識[7]。然而,在家長問卷“如何提高兒童的自我保護意識”這一開放性問題中,96%的家長回答與宣傳、教育、預防有關,明確提及學校開展教育的占29%,明確家長教育的占8.6%,加強社會和立法的占6.4%,培養孩子預防和應對能力的占5.4%。從問卷結果可知,絕大部分家長還是將性教育的責任寄托在學校和老師身上。
社會工作者可以運用專業手法,開展家庭社會工作,提供服務性或者替代性服務,例如針對存在性觀念偏差的家長開設社工課堂,組織家委會開設傳授性教育的“媽媽課堂”,開展親子性教育繪本共讀小組等活動,改變家長“談性色變”、避不談“性”的態度,修正其“孩子長大了自然就懂”“性教育會引發孩子的好奇心,誘發性行為”等錯誤認知,構建良好的家庭環境,幫助家庭實現“性”脫敏。
3.補位學校性教育
性教育關乎一生的健康幸福,國外研究表明,95%的性侵案件可以通過教育普及和提高認識來避免,其中學校預防教育是最常見的途徑[8]。社會工作者具有潛質成為學校性教育的重要力量,在我國香港地區,政府出資購買服務,實行“一校一社工”,性教育是青少年社會工作者的恒常服務。在學校性教育系統缺失的情況下,學校可以借鑒其他發達地區的做法,充分發揮社會工作在青少年或學校領域的“同行者”角色,發揮其補位的功能作用[9]。
中觀系統指微系統之間的聯系和相互影響,社會工作介入校園女童保護不能局限于微觀系統,更要關注各系統之間的良性互動,搭建女童保護的家校社聯動機制。首先,提高學校社會工作者的核心能力,包括在性教育方面的價值理念、學科知識和技術方法技術。其次,要明確和擴大教育主體,將家庭教育作為兒童性教育的重要一環,在學校和家長之間建立性教育合作機制,實現家校共育。最后,搭建家校社聯動機制,要聯合社區社會工作者,通過發放宣傳單、開講座、廣播等社區教育方式,提升社區性教育意識和建立正確的性觀念,營造良好的社區環境。
外圍系統是中觀系統的延伸,是不直接與個體接觸,但對其成長有影響的環境。在預防方面,學校是女童保護的重要場域。新修訂的未成年人保護法和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賦予社會工作者參與未成年人保護的重要職責。教育部發布《未成年人學校保護規定(征求意見稿)》中提及,學校應當通過“購買專業社工服務”為學生提供心理健康指導和服務,充分發揮學校社工、心理老師、班主任的專業優勢,形成優質教育合力,共促學生成長。
在補救方面,可以通過設置完善的“一站式”詢問救助中心等機制,以減少性侵害對女童造成的二次創傷。2020年珠海設立首個未成年被害人“一站式”詢問救助中心,中心包括詢問室、檢查室、取證室等多個功能區域,為及時、全面、個性化地救助未成年被害人提供一體化工作場所,防止因辦案造成被害人“二次傷害”。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指出,全面性教育是探討性的認知、情感、身體和社會層面意義的教學過程,使兒童和年輕人具備一定的知識、技能、態度和價值觀,從而確保其健康、福祉和尊嚴[10]。推動全面性教育發展,營造良好的性教育環境,需要一系列制度設置和完善。
一是要發揮好政策影響者的角色,推動頒布性教育大綱,健全學校教育機制。依據女童不同階段的身心發展特點,分階段設置性教育課程,設定不同的性教育的目標、內容、形式和課時。二是積極構建校園女童保護專業人員隊伍,構建以教師、社會工作者、心理咨詢師、律師等專業人員組成的兒童保護小組,推進更為專業、持續和系統的性侵害預防教育和專業咨詢[11]。三是整合資源,完善社會組織參與機制。目前僅有限的社會組織參與校園女童保護領域,其中最具影響力的“女童保護”組織的服務只限于以課堂的形式開展[12],社會工作者要善于挖掘和整合社會資源,發揮社會力量,讓社工機構、專業社會組織、志愿者走進校園,開展預防宣傳和事后補助救濟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