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羅繪本講堂|無字繪本閱讀8字訣

導讀：我們通稱的“無字繪本”，其正文不著一字——也有人將僅有少量提示性文字的繪本歸入“泛無字繪本”的范疇，比如大衛·威斯納的名作《瘋狂星期二》，通篇文字僅有提示時間的寥寥數語，“星期二晚8點”“晚上11點21分”——這正凸顯了“繪本之所以為繪本，在于不是通過文字講故事”。正如我們所知道的那樣，“繪本”是一個從日本傳到中國臺灣，再從中國臺灣傳到大陸的詞匯，其在國際上更通行和標準的稱呼是“圖畫書”（Picture Book）;當然，繪本所講述的“故事”也是一個廣義概念，既有“敘事”的故事，也有“造意”的故事。本文具體闡述“無字繪本閱讀8字決”：平心靜氣，快速瀏覽。連猜帶蒙，捋清線索。尋找細節，感受畫面。調動體驗，看圖說話。即：一、靜字訣;二、瀏字訣;三、猜字訣;四、捋字訣;五、找字訣;六、感字訣;七、調字訣;八、說字訣。

在一次親子閱讀沙龍上，我開了一句玩笑：“無字繪本是最稱得上‘原教旨主義的繪本’。”雖然不乏玩笑之意，但其實想想還真是那么回事兒啊。

我們通稱的“無字繪本”，其正文不著一字——也有人將僅有少量提示性文字的繪本歸入“泛無字繪本”的范疇，比如大衛·威斯納的名作《瘋狂星期二》，通篇文字僅有提示時間的寥寥數語，“星期二晚8點”“晚上11點21分”——這正凸顯了“繪本之所以為繪本，在于不是通過文字講故事”。正如我們所知道的那樣，“繪本”是一個從日本傳到中國臺灣，再從臺灣傳到中國大陸的詞匯，其在國際上更通行和標準的稱呼是“圖畫書”（Picture Book）;當然，繪本所講述只“故事”也是一個廣義概念，既有“敘事”的故事，也有“造意”的故事。

（大衛·威斯納因無字圖畫書而著名，他的作品極具想象力，閱讀時非常有燒腦的感覺。）

在與家長們的交流中，我不只一次聽他們說，經常感到無字繪本難讀，“很多時候書都翻了幾遍，還是不知道講的什么意思”。今天就把我閱讀無字繪本的一些心得進行分享，算是拋磚引玉吧。我總結了幾個關鍵字，稱為“無字繪本閱讀8字決”：

平心靜氣，快速瀏覽。

連猜帶蒙，捋清線索。

尋找細節，感受畫面。

調動體驗，看圖說話。

一、靜字訣

首先是“靜”字口訣。

有些無字繪本，比如太田大八的《雨傘》，無論故事還是敘述方式都比較直白，一般來說不存在閱讀困難;但有的無字繪本，比如大衛·威斯納的很多作品，故事曲折多變，想象豐富，而敘述方式又不同尋常，這類作品經常讓人讀了幾遍還摸不著頭腦。閱讀這類作品，既不要因抱有“不過就是幾頁圖畫”的浮躁心態，也不要因為“呀，我居然讀不懂，真難為情”而慌亂。讓自己安靜下來，不急不躁，慢慢地去感受，一頁一頁地去感受，一幅圖一幅圖地去感受，或許你就會豁然開朗。

在我第一次閱讀《瘋狂星期二》——我們姑且把這本書視作“泛無字繪本”吧——的時候，就有過類似經歷。讀完第一遍，我的腦子里有點兒懵：“一本得過凱迪克金獎的書，它一定含有什么深意吧？就算是好玩，一本如此享有盛名的作品，也不應該是‘傻好玩’吧？”總覺得有什么深意而自己又把握不了，于是心情就越來越急躁。好在我及時調整了心態，多次閱讀之后，我確認：這本書確實就是好玩兒，就是一種煞有其事的“傻好玩兒”，別糾結了，沒什么幽微的深意！有了這種心態之后，我就能像孩子們那樣，為這個荒誕的故事樂出聲來。

二、瀏字訣

接著是“瀏”字訣。

瀏覽在任何閱讀活動中都是最基礎的步驟，無字繪本更是如此。只有通過多次瀏覽，我們才有可能大致掌握故事。有些無字繪本的圖畫非常多，比如雷蒙·布力格的《雪人》，它借鑒了多格漫畫的形式，全書圖畫多達167幅，有的頁碼一頁就達到12幅。通過一兩次快速瀏覽，我們就能知道這本書大概講述了一個小男孩和一個雪人的奇妙邂逅，而不至于被大量的圖畫嚇到;反過來說，也正是通過快速瀏覽，我們才能發現那些好玩兒的細節：泡在杯子中的假牙，梵高的繪畫……

三、猜字訣

然后是“猜”字訣。

自從文字出現之后，大多數人越來越習慣于被人用文字直白地告知信息;而繪本尤其是無字繪本，卻把信息藏在一幅幅圖畫中，仿佛在跟讀者捉迷藏。于是，我們就需要發揮想象力，去猜那些圖畫到底想說什么，這既是閱讀無字繪本的方法，也是巨大的樂趣。有些無字繪本比較淺易，似乎很輕松地就讀懂了，但其實這依然經歷了一個猜圖的過程，只不過我們沒有感覺到。

猜也有多種猜法。

最常見的猜法是猜出每幅圖畫的意思，再將這些意思串起來，我們就獲得了作者講述的故事。《芙拉洛和火烈鳥》是一本圖畫非常優美——那種明媚的粉紅色，那些靈動猶如芭蕾舞的線條—— 的無字繪本。當我們再閱讀這本書時，一幅圖一幅圖去猜，“哦，這是表現芙拉洛對火烈鳥舞姿的羨慕”“嗯，這是講述芙拉洛在模仿火烈鳥”“唉，芙拉洛總是跳不好芭蕾舞”“看，火烈鳥似乎有點瞧不起芙拉洛呢”“好像火烈鳥有點兒被芙拉洛感動了”……然后，我們把這些意思拼接在一起就清楚地知道這本書講述的是芙拉洛的勵志故事，以及她和火烈鳥之間珍貴的友情。

有些繪本講述的故事有一定的規律，當我們讀了一部分之后，就可以根據規律去猜后面。比如，在讀《紅氣球》時，我們就會發現：故事講述一只紅氣球被小男孩吹走之后，在不同情況下的變化 ：變雨傘，變蘋果，變蝴蝶……原來，這是一個“變化”的故事！找到這個規律之后，就可以讓自己的想象力飛，先不讀后面的內容，自己去猜猜還可以變什么，看看我們和作者誰的想象力更有趣！

在閱讀一些比較晦澀的無字繪本時，需要去猜一些關鍵信息（圖畫）的含義。只有猜出了這種關鍵信息，我們才能撥云見日，讀懂故事。第一次讀大衛·威斯納的《海底的秘密》時，覺得有點兒模糊，后來能讀懂完全是靠猜。在瀏覽了全書之后，我注意到相機及膠卷這個重要道具。“書中這些圖畫，會不會是膠卷上的呢？”這種猜測像是一道明亮的光束照耀進陰暗的水下世界，讓我忽然就抓住了讀懂這本書的關鍵：那些膠卷其實是一本“航海日志”啊，這本日志記錄了相機一次次被人發現，又一次次被拋進海里的漂流經歷！

四、捋字訣

第四步就用得上“捋”字訣了。

有的無字繪本敘述方式比較淺易，較容易讀懂;

但如果是敘述方式較為復雜的無字繪本，往往會讓人陷入不知所云的迷茫，此時就需要好好捋一捋了。捋什么呢？捋出作者的敘述線。

我們小時候學習寫作，教師都會講一個句子：材料是一顆顆散亂的珍珠，只有用線索將這些珍珠串起來，才會形成美麗的項鏈。作文如此，無字繪本也是如此：文字書或者有文字的繪本，作者經常會通過文字將敘述線告訴讀者，而無字繪本的敘述線則隱藏在一幅幅圖畫中。比較淺易的無字繪本還好，如果是敘述方式較為復雜的無字繪本，不能找到敘述線，往往就會限于迷茫。

還是拿大衛·威斯納曾獲得凱迪克金獎的《海底的秘密》來舉例吧，如果我們知道這本書有兩條敘述線，那么閱讀起來就會輕松很多：一個是“現在時”（少年）的敘述線，講述了他發現海底相機的故事;另一個則“過去時”（膠卷）的視角，通過膠卷上的圖像，來展現相機的漂流經歷……

類似的現象在芭芭拉·萊曼獲得過凱迪克銀獎的《小紅書》也出現過。書中也是兩條敘述線。一條線是北方的女孩撿到一本紅書，她在書中看到有一個南方男孩撿到一本紅書的圖畫;另一條線是圖畫中的男孩，他也在一本書中看到這個女孩撿到一本紅書的畫面。這兩條線似乎是兩個平行世界，卻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們彼此在書中能看到書外的另一人，最后小女孩乘坐地球，進入書中，與男孩相遇……如果不掌握這個故事的敘述線，我估計很多人閱讀時很抓狂。

五、找字訣

“找”字訣，見字知意，當然就是找細節了。

繪本的圖畫中自然免不了有很多細節，閱讀繪本的樂趣之一就在于尋找細節，而純靠圖畫講故事的無字繪本更是如此。

比如，在《十朵小云》這本無字繪本中，圖畫和故事都非常可愛，充滿童趣。敏銳的讀者在閱讀時，會發現天空中的云朵的數量在逐漸變化，從最開始的10朵，慢慢變為9朵、8朵、7朵……云朵為什么會減少呢？

因為有的被小貓當作蝴蝶捕捉了，有的被小老鼠帶走變成了雨滴滋潤了干旱的大地，有的掛在光禿禿的樹干上成了鳥兒的窩……你看，找到“云朵數量”變化這個細節，是不是就掌握了閱讀這本書的鑰匙？從這個角度說，“云朵數量變化”的這個細節，也是本書的敘述線索。

有些細節似乎與故事本身關系不緊密，但它們能帶給讀者更多的樂趣——我有時開玩笑說，這種細節是“買一贈一”，非常劃算。

六、感字訣

“感”字訣就是感受畫面——等等，閱讀無字圖畫書，所有方法不都是在“感受畫面”嗎，為什么還要多此一舉專門提出來呢？

是的，都是在“感受畫面”;之所以不避畫蛇添足，是為了特別強調畫面本身在無字繪本中的重要作用：它的色彩，它的線條，它的大小變化，它的氣韻……

“感受畫面”并不同于前面說的“尋找細節”——雖然，我們通常也可以說“尋找細節”也可以算是“感受畫面”之一。“尋找細節”更多地是一種發現的樂趣，去尋找畫面中那些隱藏而不太為人注意的細節;而“感受畫面”則更多地是體會畫面的藝術之美。

太田大八的《雨傘》是我不厭其煩用來舉例的一本無字繪本，講述了一個小女孩給父親送傘的溫情故事。書中除了小女孩手中的那把雨傘是鮮艷的紅色，其他人物、事物都是黑白圖畫。正是在黑白圖畫的映襯下，我們更加能感受到那把滿含著愛意的紅色小雨傘是多么美好——我用這樣一個句子形容它：“綻放在混沌城市中的燦爛花朵……”

《流浪狗之歌》這本無字繪本，講述的是一只流浪狗和一個流浪孩子之間的友情，充滿了深沉的悲傷和同情。他們被拋棄，他們相遇，他們互相依賴……這本書的圖畫只有黑白兩色，很多畫面都采用了很纖細的線條，而且盡可能地省略了背景，從而形成一種空曠感。正是這種黑白，這種纖弱，這種空曠，將讀者帶入一種深沉的悲傷和同情中……

七、調字訣

所謂“調”字訣是指要調動自己的人生體驗和知識積累，將其融入書里的故事中。

我們只有調動起自己的人生體驗、生活經歷，并將其融入這些無字繪本的畫面中，才能有更多的閱讀愉悅感。當然，任何閱讀行為都是讀者與書籍發生互動，都用得上“調”字訣;而在本文中之所以特別針對閱讀無字繪本提出“調”字訣，是因為無字繪本沒有文字的提示，很多時候如果不借助人生體驗，就更難以體會書中那幽微的境界……

《指揮家》是一本非常有設計感的無字繪本。它的所有頁碼疊在一起的時候，是一本書;當將所有頁碼拉開之后，會發現這本書只有一張紙，這張紙被折成很多頁碼，頁碼被攤開之后就仿佛是鋼琴或手風琴的琴鍵，書中的圖畫除了一小抹綠，全部是各種優美的細線，這些細線像是顫抖的五線譜一般。記得我第一次讀到這本書時，在初讀完成之后，我把頭靠在書房的椅背上，閉著眼睛，書中那一幅幅圖畫在我頭腦中慢慢流過：那挺立的樹木，那浩瀚的森林，那隨著指揮棒飛舞的鳥……

此時，浮現在我頭腦里的，不僅是書中的圖畫，很多平時生活中的畫面也像音樂一樣流淌：我在自己家背后那片山林里獨處時聆聽風從樹冠呼嘯而過的情景，我少年時代在月光下走進一片黑暗的竹林聽到深處一位陌生人拉二胡的情景，我在農村生活時在一個傍晚放下水桶坐在扁擔上凝望夕陽落入遠處青山的情景，我童年時看著光線一點點在窗戶上變得越來越白的情景……

這些情景，本來深藏在我記憶深處一間已被我遺棄的老房子里，然而此時它們就像一片月光飄進我的大腦，立即就被《指揮家》這本書復活了……此時，我甚至都分不清哪些畫面是書中的，哪些畫面是我生活中的記憶……

八、說字訣

最后是“說”字訣。

所謂“說”，即看圖說話，與其說它是“讀”無字繪本的方法，不如說是在親子閱讀中“用”無字繪本的方法。當然，看圖說話對一般繪本都適用，只是對無字繪本來說更典型。

當我們帶著孩子讀明白一本無字繪本之后，就可以嘗試引導孩子看圖說話。3歲以下的孩子，大人可以一幅圖一幅圖地引導孩子講述，通常可以使用“圖中畫了什么東西啊”之類的句子。3～6歲的孩子，家長則可以讓他們試著把一本書的圖畫串起來，口頭講述一個完整的故事。年齡更大一些的孩子，則可以從口頭向筆頭發展，幫助他們來看圖寫話。我想強調的是：這里的年齡劃分僅供參考，必須尊重孩子的個體差異，在此基礎上調整方法。

作者簡介

羅巨浪

作家，媒體人，出版人，童書評論人，2017年被重慶市全民閱讀辦公室授予“重慶市全民閱讀十大推廣大使”。在各類媒體上發表關于親子閱讀的文章百余篇。著作《打開圖畫書：我家的親子閱讀課》，該書是國內第一部從“家庭”角度講述親子閱讀的專著，獲得“第五屆上海好童書獎（理論）”。其他作品還有《最可愛的我》《在世界的另一端》等書。長期以獨立書評人身份，為國內各出版機構品鑒、引薦選新書，撰寫獨立書評。長期在機關、學校、企事業單位進行閱讀推廣工作，舉辦閱讀講座。“愛是月光下的一盞閱讀燈”，愿幫更多家庭點亮這盞充滿幸福的閱讀之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