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謝頓

不知道謝頓在做些什么，通訊頻道里半晌沒有回應，周遭的靜謐讓伽內什的思緒有些翻騰——謝頓為什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邏輯演算模塊為什么會對那句話發出警告，自己分明只是想關心一下他而已……

正當此時，伽內什的雙眼中突然泛起一陣漣漪，緊接著，這間充斥著落日余暉的小小辦公室便徹底從他的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對伽內什來說，“城市”這個詞其實相當陌生，作為在荒原與殘骸之間崛起的文明，Z星人習慣了以“扇區”來劃分自己的居住區域，以簡單實用的小型建筑構筑聚落，如眼前這樣的“城市”，在整個Z星文明里，根本不存在。

這是完全由鋼鐵構筑而成的崇山峻嶺，或灰或黑的建筑物聳立著，猶如一座座山峰，無以計數的飛行器，如同云霧般涌動不息，向著“山”腳望去，在目所能及的范圍內，橫平豎直著秩序井然的街道，以及，街道上如潮水般洶涌的……人海。

是“人”，這只存在于Z星傳說，以及考古資料中的古代智慧生命，如今以完全無法理解的數量和密度，躍然于伽內什眼前。很快，伽內什便發現了蹊蹺之處，那如同漆黑海面一般的人群在不斷退散，那些籠罩在“山峰”之間的“霧氣”也在逐漸散去，幾乎是在片刻之間，整座宏偉的城市便由方才的喧鬧變得寂靜，仿佛是在集體戒備著什么事物的到來。

答案，就在城市遠方的天空上。不知何時，一團漆黑的烏云出現在了遙遠的天際，完全遮蔽了熾烈的陽光與廣闊的藍天。伽內什本能地調整了自己的視距，于是便看到了那些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那是戰爭機器，是如今遍布Z星表面的殘骸，是即便在無數年后的今天，依然會在荒原之上游蕩巡邏，攻擊任何入侵到它們偵測范圍內生物的恐怖亡靈。此刻，它們正以根本無法用語言表述的數量集結在一起，向著鋼鐵鑄就的群山，帶著一陣陣凄厲的蟬鳴聲，飛速靠近。

幾乎是同時，熾烈的火焰和振聾發聵的爆炸聲開始在那烏云之下交織，黑色的峰巒幾乎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抵抗，便開始節節崩塌，即便是這毀天滅地般的聲響，也無法掩蓋不知從何處傳來的人類哀嚎，那本應是無數人發出的巨大嘈雜，但此刻，伽內什聽見的，只有一個聲音。

痛苦，凄厲，絕望，恍若一柄長滿鐵銹的匕首，在他的聽覺接收器上，不斷來回地摩擦。

現在，他知道謝頓為何沒有回答他那個愚蠢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