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妙慈
(五邑大學文學院 廣東江門 529020)
2016年,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高校思想政治工作會議上提出“把思想政治工作貫穿教育教學全過程[1]”以來,課程思政建設的重要性日益凸顯。2020年,教育部印發《高等學校課程思政建設指導綱要》,課程思政建設更成為高校教育工作的一條主線。以往的思想政治教育主要由思政課程承擔,而如今高校所有課程都在秉持教書育人之準則的基礎上,積極探索一條能與思想政治教育積極融合、協同共進的道路。本人作為一名高校教師,主要擔任漢語言文學專業的中國古代文學課程的教學,深感該課程涵納了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諸多道德元素,也能深刻反映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神高度,在該課程的教學中若能貫徹落實課程思政,將非常有利于學生的文化自信的培養。
作為工作于教育教學第一線的高校教師,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與求知欲望是課程教學中的重頭戲。如果說貫徹課程思政建設的難點在于“提升思想政治教育親和力和針對性”[1],那么中國古代文學課程教學的難點在于打破學生與課程之間的語言隔閡與文化疏離,而兩者的結合或許會為兩大難點的解決提供一些有益的思路。文學創作的直觀性、形象性與審美性無疑會增加課程思政實踐中的親和力和針對性;而在課程思政建設導向下的中國古代文學教學,無疑會更好地引導學生在當代情境中理解古代文學作品中的教化意義,從而使學生明白古今道德準則之變化,從而更進一步了解古代道德準則哪些可以古為今用,而哪些準則又該與時俱進。接下來筆者從課程思政的背景來解讀中國古代文學教學對當代學生所具有的教育意義。
愛國保家可以說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從古至今,概莫能外。而中國古代文學課程與此相關的主題教學不勝枚舉,而這部分內容也最容易引起學生的情感共鳴與道德認同。
筆者主要擔任的是中國古代文學的元明清段教學,而明末清初是中國歷史上最為悲壯也最見士大夫之血性的特殊時期,這個時期也在中國文學長廊中留下了許多可歌可泣的作品。遑論抗清志士與守節遺民如陳子龍《秋日雜感》詩、顧炎武《又酬傅處士次韻》詩、夏完淳《獄中上母書》文等枕戈泣血的剖白,即便是變節貳臣如錢謙益、吳偉業等人的作品中亦縈繞著揮之不去的故國之思與失節之愧。當然,封建臣節觀早已不適用于當今時代,但對國家之赤膽忠心與誓死捍衛,對理想信念的堅守不渝至死靡它,卻是古今中外恒久不變的人性輝光。所以在課堂上一方面要引領學生對封建臣節觀進行辨析思考,另一方面更要引導他們去學習古代士文化中“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論語·泰伯》)的真正要義,人只有具備了對家國天下的擔當精神,才能成為一名站立的人。
這是一個崇尚強者的時代,我們的學校教育也多是在培養學生如何成為強者以應對激烈的社會競爭,但是如何面對弱者卻是很多大學生及至畢業后也未能參詳明白的課題,這其實緣于他們缺失了悲憫教育這非常重要的一課。而在中國古代文學教學中貫徹課程思政,則無疑能為他們補上這重要的一課。
這種悲憫教育首先要教會他們同情弱者,或積極為弱勢群體發聲,或對弱者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具體到中國古代文學教學中,可以對古代士人之悲天憫人、關注民生的可貴品格加以強調。今天言路暢通、人民安居樂業的時代自然與古代社會不同,但是古代士人關注社會、悲天憫人并為改善民生積極建言獻策的品格則永遠不應該被遺忘。如吳嘉紀書寫清初廣大鹽民遭遇的《臨場歌》詩、龔鼎孳反映清初萬安人民境遇的《萬安夜泊歌》詩,乃至元代關漢卿書寫底層女性勇敢自救之《救風塵》雜劇,他們所寫不僅僅是為了揭露批判,也是為了引起關注并提出療救之方,這種社會責任感其實正源于他們悲天憫人之觀念。
若說家國情懷、悲憫觀念是向外發散的情感需求的話,那么自尊意識則更注重于向內探求。人的自尊看似是發自人性理所當然的,但筆者這里所說的自尊意識是在經歷特殊境遇或重大考驗時還能保持自尊自愛的表現,這才是人之為人的根本所在,而這也是當代大學生亟須培養的重要素質。
比如講授關漢卿《竇娥冤》時,學生多數注意到了竇娥寧死不屈的抗爭精神,但更要提醒學生注意,驅動竇娥與張驢兒展開斗爭的正是那份自尊自愛、要自證清白的初心,而這也是《竇娥冤》超越其藍本“東海孝婦”,成為文學經典之重要原因所在。雖然兩個故事的主人公之悲慘遭遇都讓人動容,但經過關漢卿妙筆改寫的作品,則把孝婦“求生而不能”的困境改為了竇娥“可求生而不為”的自主選擇。又如吳敬梓《儒林外史》,要引導學生從作者對儒林墮落的書寫中,體會讀書人“文行出處”之重要性,盡管古代社會的“出處”不適用于現代社會,但讀書人應有底線持守,維持人之尊嚴與驕傲,卻是任何一個時代都不應丟棄的可貴品質。
古代是男尊女卑的社會,這造成了無數女性的悲劇,而古代文學中的優秀作品,往往會對女性的困境進行反思,甚至提倡女性有限度的反抗,這種反思與反抗當然達不到今天所倡言的男女平等的高度,但畢竟是其時最為寶貴的思想火種,這類作品很多是男性寫下的。而寥若晨星的女性作品,則讓人更深切地看到女性處境的同時,也更能讓人看到女性才華之輝光。所以借助這一類的主題學習,有助于讓學生感知到今天幸福平等生活的來之不易,也對人際交往中的性別差異抱持更為寬容的態度。
比如在講授元雜劇《西廂記》時,要重點引導學生思考從唐傳奇《鶯鶯傳》發展到雜劇《西廂記》經歷了哪些重要變化,要駁斥《鶯鶯傳》將女性物化的落后觀念。又比如在講授明傳奇《牡丹亭》,要引導學生從看似荒唐的“一夢而亡”的情節背后看出古代女性的生存困境,以及古代的有識之士為改變女性困境做出過何種努力。又比如講授《紅樓夢》中林黛玉“焚稿斷癡情”情節時,引申到古代女子由于“內言不出于梱”[2]的觀念之束縛,往往有“焚稿”之舉,故今日留存下來的古代女性作家的作品遠遠少于男性作家。此外,講授堪與李清照媲美的清代女詞人徐燦、顧太清、吳藻、呂碧城的作品,更讓人看見古代女性巾幗不讓須眉的過人才華。
若說前四點探討的是人與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的話,那么這里探討的就是人與自然的關系,而這點常常容易被人忽略,但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也應該是課程思政建設的題中應有之義。而學生經過這方面的引導,收獲的也不僅是保護自然環境的能力,還有在天人合一的境界中安頓自身的能力。
晚明小品中的山水游記可以說是最能呈現自然美的文學作品。如袁宏道《滿井游記》、鐘惺《浣花溪記》、譚元春《三游烏龍潭記》、張岱《湖心亭看雪》,都是于寫景紀游中寫出了自然之大美,以及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引導學生進入文學作品的情境中,讓他們在審美中得到德性的熏陶,勝過萬千生硬說教。
要在中國古代文學教學中融入思政元素,而又不生牽強突兀之感,那必然要求教師尋找一條能完美結合二者的教學途徑,對此,筆者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以求教于方家。
依據前述,可將教學內容分為“家國情懷”“悲憫觀念”“自尊意識”“男女平等觀念”“熱愛自然的態度”等幾大模塊,將相同主題的作品納入同一模塊的教學中,這樣有助于學生舉一反三,也有利于鞏固加深他們的印象。課堂教學時間畢竟是有限的,教師還可以從這些模塊方向出發,引導學生進行課外閱讀,并鼓勵學生寫成讀書筆記,在深細閱讀與嘗試表達的過程中讓他們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
教師課前有意識地引導學生思考古代文學作品所傳達出來人生觀、價值觀與當今社會有何相通之處,并在正式開講前讓大家各抒己見,讓大家在討論中碰撞出思想的火花,同時讓大家對自己的觀點進行初步的審視與修正。接著教師再以相關問題為導向,在講授過程中將思政元素融入,讓學生自然而然地進入到文學審美與思政教育相融的情境中,當此之時再讓他們返觀他們最初的見解,他們的收獲想必比教師滿堂灌所帶來的更為豐富。比如,講解《西游記》時,在揭示作品所反映的明代中后期個性解放思潮的同時,更要引導學生思考個性自由與社會規范之間的關系。比如,講解《水滸傳》,在肯定其所宣揚的以道自任、仗義疏財的忠義品格之時,也要對某些過于血腥暴力的懲惡方式及其對女性的妖魔化處理進行批判反思。
比如可以在班級或年級內部開展辯論賽,讓學生就中國古代文學教學中有關思政元素的某一論題展開辯論。比如:如何看待古人的君國一體的“家國情懷”?古代士人所看重的“文行出處”在今天這個職業選擇多元化的時代還有沒有價值意義?借寶玉之口宣揚“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的《紅樓夢》,對女性的真實態度是如何的?諸如此類,都是值得深思的。又如可以開展環保公益活動,讓學生在參加社會實踐之余,能更好地親近大自然,在大自然的遼闊廣博中,加深對古人“天人合一”思想的理解。
高校中的思想政治教育原本由思政課程承擔,而“課程思政”理念的提出,實則要求在高校的專業課、通識課等非思政課程中也融入思政教育的元素,正如某些學者所言,課程思政具有“內容的間接性”“實施的隱蔽性”“范圍的廣泛性”三大特征[3]。讓“思政課程”與“課程思政”協同育人,無疑極大擴充了人們對思政教育的理解,對高校的思政教育而言是發展自身的機遇,也對廣大高校教育工作者突破原有認知與教學方式形成了新的挑戰。本人在中國古代文學的教學中,通過不斷的摸索與實踐,總結出以上經驗。但專業課的課程思政建設的道路仍很漫長,隨著時代發展進步,“課程思政”應當是個常說常新的理念,它身上還有許多值得深挖的寶藏,所以這就要求我們教育工作者在教學中不斷提升自我、深化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