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時,爹爹會對我說,不該將我生在這世間,貧困一生,吃盡苦頭。但我不這么認為,僅僅能出生在這座耀眼的城市,已是我極大的幸運了!啊,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北宋汴京人,自小就住在汴京,現(xiàn)在是一名盡職盡責的外賣員!你是第一次來汴京吧?走,我?guī)戕D(zhuǎn)一圈!
買房不易,租房為上計!
來者皆是客,你先來我家坐一坐吧!雖然是租來的屋子,但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在北宋中期,汴京人口突破一百五十萬,成為當時世界上第一大城市,房價自然居高不下。普通人想在汴京買一套房,不吃不喝都要攢個幾百年。所以,我們這里十分流行租房,就連歐陽修、范仲淹都為租房行業(yè)作出過貢獻呢!
歐陽修第一次來汴京趕考,是租房;復(fù)讀再考,還是租房;考中進士以后,他仍然租房,而且租的還是一個特別破的房子,一遇到大雨就“四面汪洋”:“擾擾泥淖中,無異鴨與豬。嗟我來京師,庇身無弊廬。”不僅歐陽修住得狼狽,他的好友梅堯臣也逃不過“雨劫”。梅堯臣也租房住,大雨里,他的房子“浮萍何處來,青青繞我楹。連墻已壞破,屋賴搘撐牢”——屋里漂著不知從何處來的浮萍,墻體已經(jīng)被水泡壞,勉強撐著沒垮掉!
除了他倆,身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蘇軾在汴京也屬于無房一族,連兒子結(jié)婚都得借朋友的房子辦喜事。弟弟蘇轍比他好一點,存錢存到70歲,最后花光畢生積蓄在汴京周邊買了一套房,他自嘲道:“我生發(fā)半白,四海無尺椽。”意思是,我頭發(fā)都熬白了,還沒弄上一套房子。唉,雖叫蘇轍,但他買房還是沒轍。
租房,大概是我和這些名人距離最近的時刻了!
做啥飯,索喚不“香”嗎?
雖然住房有些不盡如人意,但是汴京的美食依然能讓我們生活的幸福指數(shù)飆升!汴京是宋朝的美食之都,匯聚了全國各地的美味。再加上我們這里的人都不愛在家做飯,餐飲業(yè)因此發(fā)展得極其繁榮,競爭也跟著激烈起來。這不,為了爭奪客源,酒樓餐館開始提供“索喚”服務(wù),就是你們現(xiàn)在的外賣——足不出戶就能吃到大廚精心烹制的佳肴,這誘惑力可不算小!
競爭的激烈,也讓我們這些人“內(nèi)卷”起來。平時,我們會在街上吆喝,尋找“有緣人”。有的人看到我們,會主動上前,問我們店里有哪些菜色,點上幾道菜后就回家等著了。也有家境殷實的客人不想出門,讓仆人到酒樓里點餐,我們也非常歡迎。待大廚做好菜肴后,我們就趕緊送餐去。路上,我們啥也不怕,就怕遇到刮風下雨。天氣寒冷,不僅耽誤時間,還會冷了食物。還好我們配置了可以保溫的“外賣盒”——溫盤,它分為上下兩層,上面是薄瓷,下面是厚瓷,頂側(cè)有一個注水孔,注入熱水后,能保持菜品的熱度不降。
在此打個廣告啊,我家餐館食物味道極鮮,種類也很豐富,諸如軟羊諸色包子、豬羊荷包、燒肉干脯等菜品都是一絕!外賣送到客人家,方便又快捷。客人也不用著急送回餐具和食盒,第二天早上我來取,絕不給客人添麻煩。
畫中人,失落的城……
我還想和你炫耀一件事:雖然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外賣員,但我被大畫家——張擇端畫進《清明上河圖》里啦!
在這幅五米多長的畫卷里,舟船往復(fù),店鋪林立,汴京的繁華被一一細化。你仔細看看,還能看到一家牌匾上有“正店”字樣的酒樓!豪華吧?那可是我的職場終極目標!汴京大小酒樓有上萬家之多,唯獨“正店”要經(jīng)過朝廷嚴格審批才可經(jīng)營,也只有它們才具備釀酒資格。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加入其中!
什么,你沒找到我?不可能,在畫里,我還在送餐呢!哦,應(yīng)該是我穿得太簡單,混在人群里,你找不到。沒辦法,在汴京,士農(nóng)工商、販夫走卒的衣裝服飾都有嚴格要求,不能僭越。因為朝廷有規(guī)定,地方上各行各業(yè)的人,包括“縣鎮(zhèn)場務(wù)諸色公人并庶人、商賈、伎術(shù)、不系官伶人”,只允許穿黑、白兩色衣服,使用鐵質(zhì)或角質(zhì)的帶子,不許穿紫色服飾。法律還規(guī)定,制造銷金服飾(一種貼在衣服上的黃金裝飾)、販賣銷金服飾、穿著銷金服飾者,被逮住后還要坐牢!
然而,即便有了如此嚴格的限制,仍然未能讓北宋傳承清新雅麗的風尚。隨著國勢衰微,眾人的衣著反而趨向奢靡,直到遭遇“靖康之變”。我穿梭于街道中,看斷壁殘垣,聽悲鳴哀泣,歷史的厚重被硝煙吞噬,古都的昌盛在哭喊中湮滅。我成了汴京的一粒塵埃,與這里融為一體。
我知道,汴京已經(jīng)消失在歷史煙云里,千百年后的今天,它的名字是河南省開封市。但我依然期待,你能通過記錄汴京的那些文字,一點一點喜歡上它。
祝你生活富足,日日好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