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奧會版權保護法理釋義五題

2022年2月4日，北京第24屆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在國家體育場“鳥巢”隆重開幕，中華文明與奧林匹克運動再度攜手，奏響了全人類團結、和平、友誼的華美樂章，也將為世界呈現一場簡約、安全、精彩的冬奧盛會。隨著賽事的深入進行和關注度的持續提升，冬奧會的版權保護也成為大家關注的熱點話題。冬奧會開幕式和賽事等視頻節目是否受到我國《著作權法》保護？屬于什么作品類型？權利歸屬情況如何？本文將針對上述熱點問題進行解析。

一、冬奧會開幕式的節目視頻受我國《著作權法》保護

冬奧會開幕式的節目視頻是否受《著作權法》保護，首先要明確其是否屬于法律意義上的作品。新修訂的《著作權法》規定，“本法所稱的作品，是指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現的智力成果。”因此，作品具有兩個特征，一是具有獨創性，二是能以一定形式表現。

首先，就獨創性而言，雖然各屆冬奧會開幕式的環節大體相同，包含了倒計時、文藝表演、入場儀式、宣誓環節、圣火點燃等，但各主辦國所采用的表現手法和演繹方式截然不同，所展現的文化內涵和表達的主題各有特色。將本國文化與奧運精神相結合進行演繹，凝聚了開幕式導演和主創團隊的創作智慧，給予觀眾視覺享受，具有較高程度的智力投入，符合作品對于獨創性的要求。其次，目前冬奧會開幕式普遍通過廣播電視和互聯網向全世界傳播，符合作品對于“以一定形式表現”的要求。同時，這些表達不是按照特定的模式進行的唯一性表達，并不是單純的智力機械性的或智力技藝性的勞動，相反在節目內容的編排和設計、現場燈光和配樂的選取、對參與者表演活動的指導等方面都反映了參與創作者獨特的安排和個性化的選擇，體現了創作者較高程度的創造性。而且奧運會開幕式完全可以固定在一定載體上進行再現、傳播。綜上，冬奧會開幕式節目視頻應當被作為《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予以保護。

二、冬奧賽事節目受我國《著作權法》保護

首先要明確冬奧賽事與冬奧賽事節目有本質的區別。

冬奧各項賽事屬于競技性的比賽項目，絕大多數展現的是冰雪運動的速度、力量或技巧，盡管運動員們完成的每一個動作、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由其自身意志所支配，但是其最終目的并不是為展示文學、藝術或科學成果的美感，也并非是對其思想的表達，且不可復制，因此不屬于作品。但冬奧賽事存在特例，諸如花樣滑冰等藝術性很強的運動表演有其預先的編排和動作設計，結合背景音樂的選擇與搭配，兼具獨創性與藝術美感，可認為屬于《著作權法》保護的范疇。

而將冬奧賽事編排成節目則不同。冬奧賽事節目是冬奧賽事的載體，可進行直播、轉播等，能以一定形式呈現。因此，獨創性便成為其能否構成作品的關鍵。冬奧賽事節目由多臺攝像機提供的賽事直播畫面，前期制作的節目和現場解說等組成。攝制者通過機位的選擇、慢鏡頭的回放位置、多路畫面的切換以及運動員教練員的特寫鏡頭，來體現節目的獨創性。此外，冬奧賽事節目不僅僅是還原比賽現場，節目中邀請的解說嘉賓、賽前宣傳MV和高光時刻集錦等會給觀眾帶來不一樣的體驗，這恰恰也是獨創性的一種體現。因此冬奧賽事節目應受《著作權法》保護。

三、開幕式節目和賽事節目所屬作品類型

就《著作權法》第三條對作品的前八種具體分類來看，開幕式較難歸類于其中任何一類作品。但開幕式匯集了音樂、舞蹈、雜技等法定作品，也包含了升旗、入場儀式、宣誓、煙花表演等非作品內容，開幕式主創者將這些作品與非作品進行統一編排、串聯以呈現震撼的視覺效果和美感，這種匯編若干作品、作品的片段或者不構成作品的其他材料，對其內容的選擇或者編排體現獨創性和創作者智力勞動成果的作品，屬于匯編作品。

對于賽事節目來說，其直播的連續畫面可歸類于《著作權法》中的視聽作品。我國新修訂的《著作權法》將“電影作品和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的作品”改為“視聽作品”，結合《視聽表演北京條約》對視聽錄制品的定義，視聽作品具有活動圖像的特征。賽事節目經過人為切換、選擇鏡頭，可形成連續畫面且帶有伴音，符合視聽作品的基本屬性。在司法實踐中看，從過去的定性困難，到新修訂的《著作權法》中引入“視聽作品”這一作品類型，可以避免陷入用電影作品和類電作品強行定義賽事節目的困境，也彌補了將其定性為錄像制品所帶來的保護不足。

四、冬奧會開幕式節目和賽事節目的權利歸屬

我國《著作權法》對匯編作品和視聽作品的權利歸屬進行了明確規定，“匯編作品的著作權由匯編人享有”“電影作品、電視劇作品以外的視聽作品的著作權歸屬由當事人約定”。由以上定義可較為清晰地看出權利歸屬，但冬奧會的版權保護存在其特殊性。

根據《奧林匹克憲章》的有關規定，“奧運會是國際奧委會的專有財產。國際奧委會擁有與之有關的全部權利和數據，特別是，而且不加限制地擁有涉及該運動會的組織、開發、轉播、錄制、展示、再創作、獲取和散發的全部權利”。雖然《奧林匹克憲章》并非國際公約，但對于奧林匹克組織的成員國和奧運主辦國具有約束力，且中國奧委會的有關章程明確提出“保證《奧林匹克憲章》在本國得到遵守”。由此可以看出，國際奧委會獨占性享有與奧運會有關的知識產權。因此，冬奧會開幕式和賽事節目的著作權實際歸屬國際奧委會。

五、冬奧會的著作權侵權責任認定

未經著作權人許可擅自轉播、報道和展示北京2022年冬奧會的行為，特別是賽時線上盜播行為，均屬于侵犯著作權。根據情況，相關責任人應承擔停止侵害、消除影響、賠禮道歉、賠償損失等民事責任；同時損害公共利益的，由主管的部門責令停止侵權行為，予以警告，沒收違法所得，沒收、無害化銷毀處理侵權復制品，主要用于制作侵權復制品的材料、工具、設備等，并可視違法所得并處罰款；構成犯罪的，相關責任人還將依法承擔刑事責任。例如，近期，國家版權局會同有關部門集中行動著力整治未經授權通過廣播電視、網站（APP）、IPTV、互聯網電視等平臺非法傳播冬奧賽事節目的行為，加強對電商平臺等重點網站（APP）、比賽場館周邊等重點區域、商品生產集中地和銷售集散地等重點市場的版權巡查，重點整治制作、銷售涉冬奧侵權盜版衍生品的違法行為。其中，北京快速偵查一起制售盜版冬奧吉祥物冰墩墩、雪容融玩偶案，犯罪嫌疑人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并處罰金4萬元，成為全國首例侵犯北京冬奧吉祥物形象著作權刑事案件。

在冬奧賽事節目著作權糾紛中，還可能涉及相關侵權內容由網絡用戶上傳、網絡平臺提供存儲空間這種情形。此時，對于平臺的責任問題，則按照《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的規定適用“避風港原則”和“紅旗規則”。網絡服務提供者如果知曉用戶上傳并傳播體育賽事節目侵權視頻，但未及時采取刪除、屏蔽、斷開鏈接等必要措施，放任侵權行為發生，主觀上存在過錯，構成幫助侵權。

（作者單位：中國版權保護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