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和
紅色經典主要指“三紅一創”。我這里主要談談其中的“一創”—《創業史》。2021年夏天,“80后”導演、編劇田波耗時六年拍攝的電影《柳青》在全國公映,得到了觀眾的一致好評。習總書記也在不同場合多次談過柳青。在2014年10月15日召開的文藝工作座談會、2017年10月19日黨的十九大貴州省代表團討論會上,習近平總書記都提到了柳青和農民之間深厚的感情以及柳青深入農村的科學的工作方法。
柳青的《創業史》從1959年公開發表以來,在60多年后的今天還廣受歡迎。《創業史》為何經久不衰?在這里我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自己的感受。
第一,戀土情結。這是指柳青和農村以及基層人民群眾之間真摯的情感,是血濃于水、血脈相連的關系。我國是一個有著深厚農耕文化傳統的國度,幾千年以來,人們以土地為生,祖祖輩輩對土地充滿深厚的感情和依戀。柳青生長于黃河岸邊黃土高坡上,對黃土高原的歷史與嬗變,對在這里生存繁衍的農民比常人有著更透徹的了解。柳青以書寫農村、書寫農民作為自己的歷史使命,立志為人民寫作。
《創業史》這部共和國小說經典生動地闡釋了共產黨人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梁三老漢一家三代創業,留給梁三老漢的只能是破舊的茅屋、疾病和孤寡。自從有了新中國、有了黨的關心,他才有妻子和孩子,也才有了自己的“家”。也正是黨的農村政策,讓他逐漸走上新的征程,從舊農民成長為新農民,最終成為合作社的一員,也就有了自己的“業”。正是因為柳青濃郁的鄉土認同心理和深沉的戀土情結使他在創作中表現出獨到的思考,為我們塑造了許多光彩照人的藝術形象。
1949年以來,我國農村土地制度不斷發生變化,從新中國成立之初的土地改革,到農業生產合作化運動、家庭承包責任制、土地流轉。農民和土地之間的經濟關系不斷發生變化。基層農民與土地之間的感情變化不大,土地越來越從功能性轉變為精神性的要素,但《創業史》所體現的戀土情結并沒有改變,它所呈現的社會主義精神理念也沒有變。而且在這個城市化社會加速發展的全球化時代,這種精神顯得更為重要。
第二,發奮精神。《創業史》上有這樣的兩句話:“創業難……”“家業使弟兄們分裂,勞動把一村人團結起來。”這既是作者對創業艱難的慨嘆,也是作者對農業合作化運動艱難開展的熱切關注和殷切希望。在審美藝術上,柳青認為文學創作是一個愚人的事業,非要有60年一個單元的雄心不可,這樣才能創作出偉大的作品。為創作《創業史》,1952年柳青來到皇甫村當了一名社員。直到1978年,為修改《創業史》“耗盡生命的最后一滴血”為止,柳青為《創業史》的創作整整花費了27年的時間。“文學事業,是一種終生的事業,要勤勤懇懇搞一輩子,不能見異思遷”(柳青:《生活是創作的基礎》,《延河》1978年第5期)。可以說,寫出無愧于人民、無愧于時代的偉大作品是柳青的信仰,也是其內在的寫作動機。路遙、陳忠實都是這一信念的忠實踐行者,因此才有了《平凡的世界》和《白鹿原》這樣的傳世之作。
“文革”期間,柳青深受哮喘病的折磨,也失去了人身自由,被紅衛兵污蔑為“黑作家”“現行反革命”“頑固不化的走資派”。他落戶農村勞動的皇甫村中宮寺被污蔑為“地主莊園”;自己用畢生精力創作的《創業史》也被污蔑為“大毒草”;他甚至被紅衛兵戴高帽,游街示眾,施以拳頭磚塊唾液,妻子含冤跳井自盡。但是,他依舊斷然否定對《創業史》進行詆毀的不實之詞,只承認《創業史》“可能是有缺點的作品”。柳青為捍衛《創業史》的尊嚴,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身上有一種不墜青云之志的精神氣魄,有一種雖九死猶未悔的崇高風度。這是中國文學的風骨。
第三,藝術上的創新精神。《創業史》之所以能得到習總書記一次又一次的稱贊,還在于《創業史》在藝術上取得的成就,在于塑造了梁生寶這個農村新人形象。所謂農村新人就是農村題材小說中那種走在時代前列,具有特定時代精神的理想人物。他們的思想觀念、行為習慣具有鮮明的時代特點,召喚著讀者對鄉村未來進行富有時代特色的想象和奮斗。梁生寶無疑就是典型的農村新人—他是社會主義合作化道路的探索者、建設者,是基層鄉村的先進共產黨典型形象。我們今天之所以一再說起柳青和《創業史》,就是當下文學缺少像梁生寶一樣的時代典型。我們只有征用十七年文學中的經典人物形象,用那個時代文學形象的精神意義不斷激勵當下的時代青年。還有多情的徐改霞、奸佞的姚士杰、善變的郭世富、卑微的趙素芳等極具個性的人物形象都讓人過目不忘,柳青曲盡其妙地用精湛的藝術筆觸書寫農村人物群像。正是這種藝術上的創新精神使得《創業史》不斷被人們談論、闡釋、演繹,成為文學經典,而這也將深深地影響著中國當代文學的繁榮與發展。